“放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娘!” 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死命的想要挣脱身旁家丁们的阻拦。
“少爷,火势太大了,不能过去啊。” 家丁七手八脚的拉住少年。
面前熊熊烈火里,一个被燃烧的房梁压住的女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屋子外面喊道,
“凝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随着一声轰天巨响,面前的房子应声倒塌,将女人掩埋在火海浓烟之中。
“娘亲!”
李落凝呼喊着从梦中惊醒,周身上下已是被汗水沁透,胸前的被子更是被抓的褶皱。
又是这个梦,十几年前家中一场莫名的大火,李家几代家业毁于一旦,亲眼看着娘亲惨死面前,父亲也不知所踪,十六岁的李落凝一夜之间,从一名药商之子变成了流落街头的落魄少爷。
而那日火光中昏暗的身影和应声倒塌的房檐就成了他多年来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回过神来,看了看窗外已经泛白的天空,天色还早,但刚刚的那段噩梦属实让李落凝再无睡意。
睡意全无的李落凝起身下来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走出了房。
“师尊,早。” 一个身着莹白色素衬付着些许淡青色飘带法袍的男子,正提着水正浇灌着院中开的正是时候的蓝雪花。
“嗯,早。” 李落凝轻轻点头应道,随后便进了书房。
镜云居内的晨早甚是清净,硕大的桃花树上露水悄悄滑落,悦耳的敲在白色石子路上。书房窗外的蓝雪花还留着刚刚浇灌过的痕迹,远处的药房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书房内,李落凝手上正拿着一本古籍,安静的摘抄着上面的内容,一旁的香炉安静缭绕。
“师尊,今日是去泬岭采药吗?” 刚刚在院中浇水的男子此刻手中拖着一壶茶走了进来。
“嗯,正是采摘岩柏草的好时节。青忆,你将那边的医书等下给药王送过去。”李落凝一边继续摘抄着手上的内容,一边吩咐道。
“是师尊。师尊此去泬岭要多加小心,我听闻最近那里时常有狼群和一些不知名的凶兽出没,好多仙友近来都在议论此事。” 云青忆双眼弯笑,声音温柔的提醒道。
“可有人受伤?”李落凝停下手里的动作,关切的问道。
“说是有些人是受了些皮外伤的,不过药王已经分了些治疗外伤的药下去,应该没事了。” 云青忆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回应道,而后继续手里的动作。
李落凝沉吟思索了片刻问道,“青忆,前些时日晒好的散瘀草可还有?”
“师尊是想让我等下一并拿给药王吗?” 云青忆嘴角上扬,眼眸弯弯的微笑着问道。
“嗯,你将也一并带去,交给药童就好。” 李落凝叮嘱道。
泬岭,
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正逃命般的奔跑,时不时的回头查看身后的人是否追了上来。
身后不远处的两只恶犬正不断犬吠着对他穷追不舍。
少年面容满是泥土,不合身的破烂衣衫带着零星已经干涸的血渍。
裤子上的破洞可以依稀看到他骨瘦如柴的双腿,不知道摔倒过多少次,双手此刻已是血肉模糊,脚下的鞋也不知何时跑丢了一只。
只是一个没留神,少无踩到一颗石子,脚下不稳,面朝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居然还敢跑,给本少爷围起来。” 身后传来一个稚嫩且满是傲慢的声音,一个与少年年纪相仿,但衣着艳色华贵的富家少爷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道。
听到声音的少年连忙转过身,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之人,手脚换乱的向后退去,身旁左右两侧呲着獠牙的恶犬正一点点朝着他逼近。
“乜星折,你想跑到哪儿去?” 华衣少爷跳下马来,示威般的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了下来,指着少年问道。
乜星折原本就摔的不轻,被华衣少爷一鞭子抽下来,吃痛的捂住肩膀咬了咬牙。倒在地上怯懦的向着身后悚惧的蠕动着,眼中的危惧不言而喻。
“雷少爷,您...您说过,只要我能跑出狩猎圈,您就会放我离开,要...要信守承诺。” 乜星折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一个空灵废人,本少爷凭什么跟你信守承诺。拿你这臭肉来喂我的狗,是你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跪下来感恩戴德的给本少爷磕几个响头,居然还敢跑,看本少爷今天不卸了你的腿!” 华衣少爷说着扬起手中的鞭子便要再次抽下去。
眼见即将扬起手中的鞭子,乜星折害怕的在身旁胡乱摸索着,慌乱中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华衣少爷扔了过去。
“啊!” 飞起的石块不偏不倚的砸在华衣少爷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乜星折一边念叨着,一边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居然还敢还手,我看你是活腻了!” 华衣少爷一只手捂着受伤的额头,恶狠狠的说道。
“求求你,放过我...” 乜星折不断乞怜着,害怕的忍不住朝着身后退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山坡。
“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废人,也赔和本公子讨价还价,我爹既然买了你给我,你就是本少爷的狗,就是让你去死,你也得给本少爷照做。大毛,二毛,给我上,今天就让你们开开荤。” 华衣少爷对左右两旁的恶犬呵道。
“不要过来,不要......啊~~” 乜星折脚下踩空,翻滚着掉下了山坡。
夜风微寒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微风里夹杂着清润的桃花香,
迷迷糊糊间,乜星折只觉得仿佛闻到夹杂在风中淡淡的草药味,耳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仿佛是有人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乜星折只觉得身体一阵阵的发冷,头疼欲裂,意识朦胧间,似乎能感觉到眼前有一抹模糊的身影正缓缓向他靠近。
乜星折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努力的想用一丝力气看清楚这近在咫尺的一抹人影,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身体的感觉越来越模糊,
“我这是,要化作虚无了吗?” 乜星折用最后的意思力气低喃了一句。
再次醒来,一张松蓝色雕花的床榻周身落着金丝青鸾床幔,身上轻纱薄毯的触感仿佛应证着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乜星折全身上下撕裂般疼痛,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或许是睡得太久,乜星折只觉得此刻自己的双眼十分的干涩,一只手轻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强撑着身体,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房内不远处坐着的是一个身着白底轻纱袍子的男子,正用一只手拄着额头,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闭目靠坐在那里。
“我这是?在哪里?”乜星折低声的自言自语道。
房间里这素白清雅的颜色,眼前这个身着淡古玉色袍子的男子,一旁的香炉里飘起袅袅轻烟,窗外平静祥和,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你醒了。”李落凝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书轻声说道。
随后站起身缓步来到床前,递来一杯茶水。
乜星折有些迟疑,目光直挺挺的盯着眼前之人,眼神满是戒备。
李落凝本想走上前将手中的杯子递的更近一些,但看到床上少年本能的后撤了一下,脚步先是一顿,而微笑的后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示意着乜星折。
乜星折下意识的用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那已经干裂到出血的嘴唇,双唇轻抿了一下接过茶水试探性的闻了闻,再缓缓的送入口中。
乜星折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面如雕刻,五官分明,浓黑的剑眉和高挺的鼻子,狭长的眼眸里透露着一抹清柔,一袭素衣华袍,青黑发髻,身上时不时的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想必那日的一抹人影应该就是他了。”乜星折心里喃喃道。
“可还记得发生何事?” 李落凝的声音轻柔问道。
乜星折逃避般的垂眸,而后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想说自己是别人家跑出来的贱奴,怕被再次送过去。
“那日我在桃花林,见你受伤昏迷不醒,便将你带了回来。”
乜星折表示谢意的点了点头,“谢谢。”
李落凝又端起一旁的药碗递了过来,“你昏迷数日,好在伤势如今并无大碍,只是这身体太过虚弱,还需好生调理些时日才行。”
乜星折透过碗中的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病态的苍白,面颊上没有一丝的红晕。凌乱披散的发丝,因为削瘦而深陷的眼窝。不合身的衣袍让原本就瘦骨嶙峋的身体显得愈加的单薄,看到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被,被追,不小心,掉下来的。” 乜星折目光躲闪,避重就轻,断断续续的说出几个字。
“泬岭一带近来属实不太平,你可是遇到了危险才逃跑的如此慌不择路?” 李落凝问道。
乜星折没有过多解释,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下,李落凝,公子可有名字?” 李落凝自我介绍道。
“乜,星折,不,不是什么公子。”有些干涩的喉咙,略带沙哑的轻声回道。
“乜星折,你可有家人?可需要我派人通知他们一声前来接你回去?” 李落凝重复了一遍名字,而后轻声问道。
听到李落凝的话,乜星折眼里的神情逐渐暗了下去,低着脑袋缓缓的头。
李落凝倒是并不感到意外,看到乜星折身上破烂的衣服,和手脚上的伤口,他便猜到个**不离十。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乜星折怯怯的问了一句。
“寥愔仙境。”
“寥愔仙境!仙门?” 听到李落凝的话,乜星折有些吃惊倒吸了一口气问道。
传说中这寥愔仙境是维持三界秩序,法力最强的地方,但这里却从来只收有缘之人。多少人曾耗费一生去寻找着寥愔仙境所在之地,奈何它隐匿神秘,还设有结界,凡人根本无法轻易找到入口。
“你若无处可去,那就暂且留在我这里,待你伤势痊愈再从长计议。” 李落凝轻声说道。
“我...” 乜星折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意吗?” 李落凝倒是觉得有些有趣,居然还有人对留在寥愔仙境这件事上有所犹豫。
“当然愿意。” 乜星折连忙否认道。“只是...”
“只是什么?” 李落凝追问道。
【这寥愔仙境可是多少人心中梦寐以求的地方,但如果我此刻告诉他,我其实是个没有内丹的空灵之体,应该马上就会被赶下山吧。但即便我不说,用不了多久应该也会被发现吧......】乜星折心里正盘算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李落凝关切的问道。
“没,没有。” 乜星折属实不知道如何开口,便点头答应下来。
“那好,我等下拿些干净的衣服给你,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来找我。” 李落凝叮嘱道。
“谢,谢谢。” 乜星折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回应道。
见乜星折没有其他的想说,李落凝和善的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见李落凝走远,乜星折心中不由的盘算着,“他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可若我告诉他,我是个空灵之体,还能留在这里吗?但这里好歹是仙门,即便我不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吧。”
“啊,我的手。” 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口,乜星折疼的忍不住叫出了声。
“我现在这幅样子,若是被赶下山,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吧。倘若不小心再碰上雷家那小少爷...” 乜星折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烦躁。
“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乜星折属实有些不耐烦,自我安慰了一句便躺回了床上。
镜云居门外硕大的桃花树,微风吹过飘落的花瓣宛如夏日里粉色的雪花,
此时,一串碧蓝色的手珠上,其中一颗闪动着红色的光芒。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将珠串轻轻拿起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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