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南柘,你这个混蛋!” 花若影站在泥穴里生气的怒吼着。
原来所谓的躲天中的意思,是在泥泞阴暗的草丛里抓蔗蟾。
南柘坐在树杈上,双脚在空中轻轻的荡着,低头看着下面的花若影,正胆怯的用一只破竹筐尝试扣住地上的蔗蟾。
“若影姑娘,平衍之地的妖邪,每到天中节基本上都躲起来。生怕被那些前去贺寿的仙家顺便捉了去。只是没人知道,这天中节是蔗蟾毒性最大,最好的一日。姑娘同为炼毒之人,这上好蟾酥的诱惑,姑娘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少废话,若不是打不过你,你以为老娘愿意给你捉个什么蔗蟾,啊~ ” 花若影被这草丛中时不时蹦起来的蔗蟾吓的尖叫不止。
“别怪孤没提醒你,若是在天亮之前捉不满一百只。孤倒是不介意用你那个小妖朋友来试试新炼的丹药。”
污冥魔山,李冥寒操控着乜星折回到了魔尊殿,
“尊主。” 花秋怨上前施礼,接过李冥寒脱下的披风。
“嗯,锁上吧。”
李冥寒没有回头,只是平淡的吩咐了一句,挥了挥手一个玄铁打造的铃铛便出现在了花秋怨的手中。
“是。” 花秋怨应了一声,拿起铃铛在乜星折的耳边轻轻摇了摇。
一旁的乜星折听到铃声后,便跟着花秋怨出了大殿的门。
李冥寒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而是松了松脖子,从大殿后出去直奔自己的寝殿。
暗室内,申屠斫迦如往常一样闭目打坐,听到暗门缓缓打开,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魔尊大人还真是事务繁忙啊。”已是许久未见李冥寒,以申屠斫迦对他的了解,想必又是在策划一些事情。
“兄长这是想我了?” 李冥寒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伸手摘下面具,轻轻的放在了一旁。
“知兄莫若我了,美酒,贤弟为您备好了。” 李冥寒浅浅一笑,拿出了一个酒壶。
“山中天禄?” 申屠斫迦一眼辨认出了李冥寒手上的酒壶。
“兄长还真是好记性呢,你我年少之时可是没少偷义父的山中天禄来喝。那时我还并不知道这山中天禄是深海的寒性酒,每次喝完酒都要拉着兄长去山泉水中泡一会来解解酒意。” 李冥寒一边说,一边拿起酒杯为申屠斫迦斟满。
“你若是为了昆仑之丘的事,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申屠斫迦属实是了解李冥寒的脾气,无缘无故的如此和善,多半是有求于自己。
李冥寒倒是没有理会申屠斫迦的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往年的天中节,兄长都会亲尽全力为义父寻得天下宝物呈上。尤其是上一次的聚魂盏,想必兄长定是用了好些时日才寻得的吧。”
见申屠斫迦将刚刚的酒一饮而尽,李冥寒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沉吟了片刻,轻闭双眸,将自己面前的酒缓缓的喝了下去。
“兄长与我相识多年,却从未过问我的身世。” 李冥寒柔声道。
申屠斫迦先是一愣,审谛的看了看李冥寒,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鬼。
“兄长只知我当年剖骨还父,却从未问我所因何事。” 李冥寒继续说道。
“兄长可知,义父有时会召见一个医师?”
申屠斫迦回想了一下,确有此事,每次应德龙王身体欠安,都会有一名来自寥愔仙境的医师前来为他诊治。一直以为不过是药王手下的修行仙童,因此从未格外留意过。
“知道又如何?” 听到李冥寒突然提起,这才回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似乎从未见过这个为应德龙王诊治的医师。
“兄长可曾好奇过,只是一个医师,为何义父每次都要屏退左右?”
申屠斫迦没有理会,只是瞟了一眼李冥寒,任由他自说自话。
“此人姓李,是贤弟我的,双生兄弟。”李冥寒随口而出的话,倒是让一旁的申屠斫迦一惊,抬手便抓住了李冥寒正在斟酒的手。
“双生兄弟?”
申屠斫迦眼神有些错愕,这么多年来自己从不知道原来李冥寒还有一个双生兄弟,难怪每次应德龙王召见他时,不许旁人在场。若是恰巧碰到有人来拜访,也是会婉言拒绝。
“我生父李绅与令尊还有义父,本是是莫逆之友。李家当年陨于一场大火,据说只活了他一人,阴差阳错的被了愔收入门下。” 李冥寒声音平和的说着,仿佛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义父在为李家拾掇遗物时,在一封遗留的信件中发现了这个真相。”
“所以,这才是叔父收你为义子的原因?” 申屠斫迦问道。
李冥寒嘴角撇笑,阴沉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轻蔑,继续说道,
“我与那医师自出生以来便是相生相克,当年我的生父为了保全他的性命,便将我舍弃在山林之中。”
说到这里,李冥寒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声音也变得有些怒厉。
“我记得,曾有多少个夜晚,在山林之中苟活,以虫蛙喂食,被狼群追赶,睡在阴冷的石洞中,与鸟兽相拥而栖,直到后来被带回了龙宫,我以为终于不用再过那样的生活,终于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叫家的地方。” 李冥寒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那是他不愿记起的过往,也是他曾经最艰难的时刻。
听到这里,申屠斫迦看他的眼神里闪过片刻的愕然,又变得有些怜惜。
“我也曾对义父的收养而感激涕零,即使义父对我的感情总是有些若即若离,我也将其视作是他与我相处的一种方式,直到有一天偶然听到义父与令尊的交谈...” 李冥寒狠狠的灌下一口酒,再抬头眼神变得满是冷怒。
“素有传闻,月影晦冥 ,炽兮破晓,金印现世,三界一统。而我和我那医师双生兄弟正是这传说中的双丹。” 李冥寒故意将最后几个字音格外加重,意料之中的在申屠斫迦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神情。
“所以,当年你杀害我父王,只是因为他知道了双丹的秘密?” 申屠斫迦声音暗哑的问道。
“我杀令尊?兄长还真的认为我是个冷血无情,恩将仇报之人?” 听到申屠斫迦的质问,李冥寒眉尾轻挑,硬冷的问道。
“难道不是吗?我当年亲眼所见,这还会有假?”
李冥寒低下了头,突然苦笑了起来,双肩不受控制的颤抖,更是控制不住的癫狂大笑,“我冷血无情?恩将仇报?兄长可知道,当年真正的真相!”
李冥寒的声音由低到高,猛的撕开衣衫。
“这!”
李冥寒撕开的衣口处,漏出深深的疤痕。
申屠斫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颤抖的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上前查看。
李冥寒一把推开了申屠斫迦的手,满脸厌恶的说道,
“我当年在人间游历,返回的途中被令尊的人抓了去,囚禁在昆仑之丘。为了能够取出我体内的月影丹,令尊用千爪炼将我锁住,迫使我在椎骨之痛中保持清醒,一遍遍的折磨我,要我将月影丹过给他。”
听到李冥寒的话,申屠斫迦显示感到有些意外,而后则是不忍的紧闭双眼。
老魔尊的千爪炼是何等魔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嵌入琵琶骨的长链条,会直至椎骨末端,每一寸都入骨三分,令人痛不欲生。
被锁住的人会因痛苦而格外清醒,但却不敢动弹丝毫,牵一发而痛全身亦是如此。
“若不是我当年被人所救,恐怕现在已是令尊大人体内的一颗内丹。” 记忆里的痛苦,让李冥寒控制不住的对申屠斫迦怒斥。
申屠斫迦回想起,当年见到李冥寒吸干老魔尊之时,他确实是遍体鳞伤。当时以为是他与父王交手所致,如今回想起那些伤确实不像是普通的外伤。
“当年,你既然已从我父王手中逃脱,为何还要杀他灭口?” 申屠斫迦质问道。
“我杀他灭口?若不是他对我穷追不舍,甚至不惜唤出昆仑之丘凶兽追捕于我,我又何至于此?若不是他威胁道若不交出月影丹,便会率百万魔兵踏平义父的龙宫,我又怎会对他痛下杀手?若不是他咄咄相逼要我交出内丹,否则就让天下人知道我阴丹载体的身份,让我永不得安宁,我又何至于对他毫不留情?难道只许他对我痛下死手,就不许我反抗?兄长,你告诉我,若是你该如何选择?” 李冥寒的声音越发的歇斯底里。
“所以你就吸干了他所有的魔修,将整个魔界占为己有?”
“既然令尊大人已经告诉我月影丹是以浊阴滋养,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得上整个污冥魔山更适合的地方?是令尊不仁在先,又何怪我不义在后呢?”
李冥寒俯身上前,双眸之中燃着病态的烈火,猛的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戏谑和嘲弄。
“李冥寒,你这个疯子!”
李冥寒猛的收起了笑容,双手紧紧的抓住申屠斫迦的衣领,缓缓的贴近他的耳侧,声音轻柔的说道,
“我的疯,兄长难道是第一天见到?”
随后狠狠的将人甩开,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兄长不必担忧,这魔尊的位置早晚还是会回到你手上,我只不过是借来玩一下而已。” 李冥寒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重回魔尊之位,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申屠斫迦恶狠狠的问道。
李冥寒手中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一旁的申屠斫迦,眼神里透露着早已料到的神情,
“怕,当然怕。就怕到时候,兄长会舍不得。” 李冥寒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纤细的手指在山中天禄的瓶口处轻轻点了点,表情带着一丝玩味,随后便要转身离去。
申屠斫迦顿感不妙,忙运功催动内力想要将刚刚喝下的酒催出。
“此蛊名为契阔,死生契阔,暌违一体。”
李冥寒冰冷的丢下一句话,便关上了暗室的大门。
另一边,李落凝,云青忆和沐寒终于抵达了平衍之地的城内,
“落凝,你为何如此肯定他被劫来这平衍之地?” 沐寒问道。
“我也不是十分确定,花若影真是受魔尊作指劫走念儿,我们贸然前往污冥魔山着实有些不妥。据我所知,这平衍之地有一人,名为南柘。此人与污冥魔山来往密切,我想在他那里暂且探查一些情况后再做打算。” 李落凝思索了一下而后说道。
“如此也好,只是仙尊给你的期限只有三日,先前被困洞中已经消耗了一日。如今只剩下两日的时间,可足够你巡回云万念?”
“这就要劳烦师兄一趟了。”李落凝笑着说道。
“哦?师弟是想让我将清源战神引向别处?” 沐寒心领神会道。
“师兄若是能为落凝再争取三日时间,落凝感恩不尽。”
“好,我之后便会第一时间传信与你。”沐寒答应了下来。
“师兄,落凝这还有另一件事想请师兄帮忙查明。”
李落凝递上了一个锦袋。
刚刚从暗室出来的李冥寒,便听到门外花秋怨来报,
“尊主,龙宫派人送来一封信函。”
“呈进来。”
花秋怨听到容许后才推门进来,将手上的信函双手呈给李冥寒。
李冥寒伸手拿过信函,便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花秋怨。花秋怨低着头,眼角不禁瞟了一眼房间内一个被移动过的烛台。
几近黄昏,
李冥寒独自一人歪坐在岸边的凉亭里,一只手倚在头旁,双眸微眯,手中的黑金折扇缓缓的煽动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这红苒龙烛还给你,将聚魂盏还回来。”应德康辰强压着怒火,将一道红光甩向了李冥寒。
李冥寒将其单手接住,正了正身子,摊开手掌随意的看了一眼那红苒龙烛说道,
“义父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少废话,把聚魂盏交出来。”
“这换都换了,怎么突然就要回去呢?” 李冥寒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明知故问。
“本王问你,重伤药王,可是你的手笔?你早就有此计划,因此才早早的从我这换走了聚魂盏。”
“义父何来此话?我与那药王无冤无仇,因何要派人重伤于他。再说,我的手段,义父是知道的。我若是真想要一个人的性命,怎么可能是重伤这么简单。”
“既不是你所为,那便将聚魂盏还来。” 应德康辰此刻只是迫切的想要拿到聚魂盏。
“义父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这求人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李冥寒似乎毫不介意应德龙王的态度,将掌心的红苒龙烛收起,又唤出一道蓝色的光停在手掌之上。
“本王没时间在这与你耽搁,你若是不交出聚魂盏,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应德康辰语气强硬道。
听到应德龙王的话,李冥寒却笑着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跟前,
“既然义父想要,孩儿还您便是了,何必如此动怒。”
说着便将手伸到了面前。
见他如此,应德康辰放松了警惕便伸手去接。
只见手掌距离咫尺的位置,李冥寒将手一歪,掌心的聚魂盏顺着另一侧摔了下去,
啪~
“哎呀,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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