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妆容与神态?”商砚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死死盯着穆意禾“穆意禾,你适可而止!”

穆意禾转过身,神情是一贯的平静,他走到沙发边,拿起那个装着化妆品的袋子,从中取出瓶瓶罐罐,整齐地摆在茶几上。

然后,他拿出手机——不知何时,他也学会了使用这个凡间的小玩意儿——点开了柜员提供的那个“新手简易妆容教程”视频。

清亮的女声立刻在寂静的套房内响起:“……首先,我们需要做好妆前保湿,然后取适量粉底液,点涂在面部,用美妆蛋均匀拍开……”

商砚时看着穆意禾一本正经地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茶几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物件,只觉得额角抽痛,那股想要毁灭点什么的冲动再次翻涌上来。

“你……你要亲自来?”他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侥幸。

穆意禾抬眸看他,眼神清澈,带着一种纯粹执行任务的专注:“此地并无他人可信。且司狱大人似乎……并不擅长此道。”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尽快学会。”

商砚时:“……”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对于商砚时而言,堪比在十八层地狱受刑。

穆意禾的学习能力确实惊人,他对照着视频,动作从一开始的生疏,迅速变得有条不紊。

然而,再精准的操作,也难掩过程的……煎熬。

“闭眼。”穆意禾拿着一块沾了某种液体的化妆棉,对商砚时下令。

商砚时浑身僵硬,死死闭着眼,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在脸上擦拭,浓郁的香气让他想打喷嚏。

然后是粉底。

穆意禾用手指沾取了一些接近商砚时肤色的液体,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点在他的额头、脸颊、鼻梁、下巴上。

那湿滑粘腻的触感让商砚时肌肉紧绷,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的煞气。

“别动。”穆意禾低声道,拿起那个被称为“美妆蛋”的柔软物体,开始在他脸上轻轻拍打。

拍打的过程更是折磨,商砚时只觉得自己的脸像个正在被塑形的泥胚。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穆意禾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他的皮肤,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沉水香特有的清冷气息,与他此刻内心的暴躁形成鲜明对比。

画眉时,穆意禾凑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商砚时的眉骨。

商砚时能清晰地看到他低垂的、如同蝶翼般的长睫,以及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映出的、属于他自己的、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倒影。

“穆意禾……”商砚时咬着牙,声音低沉危险,“你最好快点。”

“稍安勿躁。”穆意禾语气平稳,手腕稳如磐石,勾勒眉形的动作却意外地精准,将商砚时原本就凌厉的剑眉修饰得稍显柔和,却并未完全掩盖其本身的锋锐。

眼线是最大的挑战。

笔尖靠近眼睑的瞬间,商砚时本能地后仰,被穆意禾一只手固定住后脑。

“别动,小心戳到眼睛。”穆意禾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商砚时只能强忍着那种极度不适和被人掌控的屈辱感,感受着那细软的笔尖在眼皮上划过,带来一阵阵微痒的战栗。

他紧紧闭着眼,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当轮到口红时,商砚时的忍耐几乎达到了极限。

那膏体浓郁的色彩和甜腻的香气让他几欲作呕。

穆意禾挑选的是一支偏暗的红色,他一手轻轻托住商砚时的下颌,另一手持着口红,仔细地沿着他薄而锐利的唇形涂抹。

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以至于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商砚时能感觉到穆意禾指尖微凉的温度,和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沉水香。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穆意禾近在咫尺的眸子,那里面依旧平静,却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要将人吸进去。

穆意禾也看着他,动作未停,只是涂抹得更加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精密的法器绘制。

终于,所有的步骤完成。

穆意禾后退一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脸。

底妆掩盖了部分过于硬朗的线条,突出了他冷白的肤色。

眉眼经过修饰,锐利依旧,却莫名染上了一层秾丽的艳色,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线的勾勒让它们显得更加深邃,眼尾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慵懒又危险的风情。

暗红色的唇膏与他原本的薄唇完美契合,仿佛淬了血的刀锋,艳丽而致命。

这张脸,搭配那具幻化出的、无可挑剔的女性身躯,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强大的美感——那并非柔美,而是一种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属于战场女武神般的凌厉艳色,仿佛一朵开在黄泉路旁的曼珠沙华,美丽,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可以了吗?”商砚时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甚至懒得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穆意禾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尚可。”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子时将至,我们该出发了。”

他递给商砚时一双与裙子搭配的银色细跟高跟鞋。

商砚时看着那纤细的鞋跟,脸色又黑了一层,但他什么都没说,接过鞋子,以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态度穿上。

出乎意料,他适应得极快,站起身时虽然依旧僵硬,但步伐却稳得不可思议

此刻脚下踩的不是高跟鞋

而是吲跙的骸骨。

穆意禾再次布下隐匿结界,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店,融入都市的夜色之中。

目的地是那片位于城市东北角的公共墓地。

夜深人静,墓地远离市区,只有零星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层层叠叠的墓碑轮廓,夜风穿过松柏,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草木腐烂和一种无形的、属于亡者的寂静气息。

这里确实是阴气汇聚之地。

穆意禾隐藏在墓地入口处一棵高大的古树阴影里,气息完全收敛,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墓地里只有风声。

商砚时极度不耐地等待着,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这个荒唐计划,准备直接轰平这片墓地时,隐在暗处的穆意禾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入他识海:

“它来了。在东南方第三排墓碑的阴影里,正在观察。此物狡诈多疑,仅凭气息恐难令其完全现身。需……加深诱饵的说服力。”

商砚时眼神一凛,神识立刻锁定了穆意禾所指的方向,果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阴冷窥视感。

“如何加深?” 他耐着性子传音回去,语气不善。

“根据卷宗,吲跙尤喜在目标情绪剧烈波动、心神失守时发动袭击,那时的气息最为‘鲜美’。”穆意禾的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在宣读卷宗

“或许……司狱可尝试演绎一段伤心欲绝、生无可恋的戏码?例如,对着某块墓碑倾诉?或做出些更具冲击力的行为?”

“穆、意、禾!” 商砚时额角青筋暴起,让他对着块石头演戏?还不如杀了他!

“此为建议。若司狱不愿,我们或可继续等待,但恐其失去耐心,转而袭击其他目标。”

穆意禾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却精准地拿捏住了商砚时的软肋

商砚时绝不想因为这孽畜而再多耽误一刻,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郁结和杀意都强行压下。

他微微侧身,面向旁边一块略显陈旧的墓碑,月光将他笼罩,在那张经过修饰的、冷艳逼人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沉默着,仿佛在积蓄情绪,实则是在与内心翻江倒海的羞耻感和暴戾做斗争。

过了片刻,他缓缓抬起手,用那依旧低沉的、与他此刻形象格格不入的嗓音,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扭曲的哽咽,对着冰冷的墓碑断断续续地开口:

“……为、为何……要离开……留下我……一人……”

他的表演僵硬至极,毫无感情可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石头,配合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毁灭世界的表情,与其说是伤心欲绝,不如说更像是在威胁墓碑下的亡魂。

隐在暗处的穆意禾,看着商砚时那堪称灾难却又无比认真的演绎,清冷的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然而,就是这笨拙、生硬却充满了负面情绪的表演,似乎真的起到了效果。

那隐藏在阴影中的窥视感明显变得活跃了一些,带着愈发浓烈的贪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向着商砚时所在的位置靠近。

空气中,那丝阴冷的、属于吲跙的气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商砚时虽然还在进行着他那令人窒息的表演,但全身的肌肉已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所有的感知都锁定在了那个逐渐逼近的威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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