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茶室要了一个包间，舒黎当真坐在木色茶桌后，像模像样的泡起了茶。
白皙的手有条不紊的从温器、洁具、取茶、投茶一步步进行。
肖昀坐在她对面看着慢悠悠却赏心悦目的动作，心中对舒黎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舒黎这人看起来就像一簇花开正盛的野蔷薇，茶道这种东西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她会去学的东西。
舒黎向白瓷盖碗中注了水后，手拿碗盖回旋一圈熟练剐沫，抬头扫了一眼肖昀的表情：“是不是觉得我不像是个会学茶道的人？”
肖昀没想到她居然会看出他的想法，他虽然心底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肯定不会说出口：“舒律为什么会这么问？”
舒黎将盖子重新盖好，稍稍侧倾倒出了部分茶汤：“因为很多人都说过。”
“很多人？”肖昀不知道这个很多人指得是谁。
“朋友、客户。”舒黎笑着歪了歪头看他，意有所指道，“还有你。”
舒黎单独把他拎出来，显然在暗示他不在朋友和客户行列，那么他在她这儿是什么身份就有待考究了。
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撩拨他的机会。
肖昀笑着否认：“我可什么都没说。”
“嗯，确实什么都没说，都是我说的。”舒黎拿起盖碗熟练出汤，然后分汤，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肖总尝尝。”
红亮的茶汤盛在白色的杯中，汤色清晰，十分漂亮。
肖昀拿起茶杯浅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馥郁甜鲜，不错。”
舒黎也跟着喝了一口：“肖总如果喜欢，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喝茶。”
肖昀听出了她的画外音，将茶杯放了回去，不主动不拒绝：“怎么好意思麻烦舒律。”
舒黎重新分茶，纠正他的说辞：“和肖总一起喝茶是享受，怎么能说麻烦呢？”
肖昀发现了，今天的舒黎似乎不打算和他玩似是而非了。
“舒律平时经常来茶室喝茶？”
“除了陪客户和我妈外，肖总是唯一的例外。陪客户是为了生活，陪我妈是为了孝心，至于肖总嘛...”
肖昀浅笑着看着她：“需要我提醒一下舒律吗？不是你陪我，而是你邀请我。”
舒黎也不否认：“肖总很严谨，不如，肖总再猜猜，我请肖总喝茶是为了什么？”
肖昀抿了抿唇把她之前的话回敬给她：“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方面吧，还有另一方面，我想让肖总知道我不只会摇骰子。”舒黎从包里掏出一个抓夹，随手把长发夹起。
肖昀的目光被她的动作吸引，目光落在了她细白的脖颈处，回想起昨夜的梦境，眼神倏然一暗，旋即不动声色地垂眸手慢慢转动着茶杯。
“舒律确实很让人意外。”
“只有意外没有别的？”
“什么？”
舒黎笑而不语。
肖昀喜欢掌控，他承认自己确实有点被舒黎吸引，但是他真的不习惯被人主导。
“关于案子的和解工作，舒律准备什么时候进行？”肖昀岔开话题。
见他主动聊到了工作，舒黎大概也摸透了他的心思，尽管不想浪费时间和他说这些，不过，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要有。
舒黎轻轻叹了口气，见肖昀看过来时，正了正脸色：“我找了晴省的日化行业协会邹会长做中间人，她那边已经和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联系好了，下个月三号在南城见个面。”
“下个月三号，正好我也在南城。”
“那可真是巧了，不过对付虾兵有我这个蟹将打头阵就够了，龙王只管坐镇指挥就好。”
舒黎这个比喻让肖昀忍不住笑了，他本来也没打算出面，不然显得太过小题大做，反而会给对方狮子大张口的机会。
“行，那我就等着事成后给舒律庆功。”
“这话怪怪的，有种...征战沙场博美人一笑的感觉。”舒黎暗示地朝他眨眨眼。
“舒律这是要把自己比作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君？”
“美人如斯，无不可。”
被比作美人的肖昀：“......”
在商场上口才了得的肖昀碰上舒黎那是半点胜算都没有，尤其是论脸皮厚度，肖昀自认比不过，索性不接她的话茬低头喝茶去了。
这一局，舒黎大获全胜，心情大好，见好就收，开始泡新茶。
“其实类似案件的和解我谈过很多，很少有案子能一次谈成，跑个两三次是常有的。”
“舒律是行业专家，我相信舒律的能力。”
“现在可不流行用专家夸人。”舒黎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过是仗着入行稍稍早一点，而且前几年专职做知识产权行业的律师相对较少，这才多了些机会。”
“这说明舒律眼光不错，选对了方向。”
提起选对了方向，舒黎不禁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选这个方向，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听说肖总是继承家业，我和肖总情况差不多，区别大概就是没回家。”
两人相似的情况，所以舒黎说完后，肖昀立刻就明白了。
“你不喜欢律师行业？”
“嗯，不喜欢，可惜路只有两条，另一条需要天赋，我不仅没有，而且严重缺失，只能选这条。”
“其实，人生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选择机会，趁着年轻不妨大胆尝试一下。”肖昀其实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只不过身为家中独子，不可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
舒黎赞同点头：“我确实打算偷偷开展个自己喜欢的副业。”
肖昀了然一笑：“舒律想开展哪方面的副业，我可以帮忙捧捧场。”
“我想开个花店，到时候给肖总送花。”
肖昀想象了一下，浓烈的花簇包围着浓烈的舒黎，她亲自包了一束花递给自己，画面似乎还挺浪漫。
回过神后，肖昀才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多，忍不住失笑摇头：“舒律的花店如果开了，公司有花束需求时，一定会优先选择舒律的花店。”
“看来小说里的霸总形象不必只会甩支票，还可以承包整个花店。”舒黎笑着打趣道，“虽然花店还没着落，不过肖总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一定来找肖总兑现。”
肖昀倒是不介意她的打趣，点点头：“好，言出必行。”
“肖总觉得今日的茶如何？”舒黎给他重新分了茶，状似不经意问起。
经过几次接触，肖昀虽然不能完全摸透舒黎，但是总觉得她这话后头还有陷阱等着自己。
最重要的是，连肖昀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心里对舒黎的“陷阱”有着一种隐秘的期待。
肖昀不急不徐地尝了口新茶，才道：“不错。”
“看来我今天下午的价值已经实现了。那肖总能不能答应我一个小要求。”
肖昀兴味挑眉：“说来听听。”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律师这个行业，以后肖总能不能换个称呼，比如像朋友一样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也直呼肖总的名字。”舒黎顿了顿，叫了一声“肖昀”。
很轻，很好听，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痒意，就好像有人用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搔动。
肖昀听到自己回了一声“好”，舒黎两个字似把玩般在唇齿间萦绕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抿唇微微一笑。
两人喝了两个小时茶，肖昀晚上还有应酬，便将舒黎先送回家。
舒黎下车时，拎着两盒茶叶，扶着车门，弯腰笑看着他说，下次有时间可以去她家一起尝尝他送的茶叶。
肖昀对上她含笑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便答应了。
舒黎关上车门，拎着茶叶高高兴兴进了门。
肖昀盯着她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才开车离去。
舒黎回到家中洗了个澡换上一条宽松的睡裙便窝在沙发上刷手机，原来准备和朋友聊天，没想到手机突然响了，看着来电显示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喂，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出差半个月连个电话都不打。”电话那头金女士很生气。
舒黎甚至能想象到她妈现在样子，穿戴优雅，靠坐沙发，脾气暴躁的和没有灵感的时候不相上下。
舒黎陪笑哄老妈：“好啦，金女士，我以后一定经常给您打电话，别生气了。”
“我平时忙着呢，你别给我打电话。”
“好好好，我每周给您打一次，专挑您不忙的时候，好不好？”
金女士那头颇为傲娇的“哼”了一声：“你那边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啊？一诺下个月底就回国了，你们两个的事也该早点提上日程。”
这就是舒黎不愿意打电话的原因，回回打电话回回都提许一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许一诺才是金女士的亲儿子。
“妈...”一个妈字被舒黎喊出了十八个弯，她仰起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我这边接了个大单，很忙的，最少也要三五个月，没时间...”
“没什么时间没时间，工作再忙，未婚夫回来总该见见吧。我告诉你啊，舒黎，一诺可是个好孩子啊，模样长得好，艺术天赋也好，嘴还甜，当年你们俩不是...”
“当年什么都没有，是你们会错意了。”提起这个舒黎就想暴揍许一诺，都怪他！
“舒黎！”金女士怒了，怒火隔着电话清晰传出。
舒黎叹了口气：“金女士您别生气，我尽量争取在许一诺回来的时候回B市，行不行？”
金女士没说话，手机里嘀的一声挂断了。
舒黎又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真是个顽固到令人头疼的老太太。
这边电话刚挂上，那头许一诺的电话就打来了。
舒黎懒得接，直接挂断。
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