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响起，许南枝抽出书包，从教室后门挤出教室。

身后传来同学的声音：“南枝，一起吃饭？”

许南枝用力蹬下自行车，侧身挥手告别：“我要赶直播，下次请你们吃大餐。”

自行车穿过校园里宽阔的林荫道，暖风携着栀子花香，撩起她的齐肩长发。

驶出校门右转，不远处是城中村，许南枝推车进入单元楼，逼仄的通道里堆满废品杂物，她怕丢不敢将车放在门外，好在她租的是一楼，只用扛着车上几个台阶便能进入房间。

这里房租便宜，自从赚了点钱后，她就从学校宿舍搬过来，方便直播。

屋内光线昏暗。些许散射光照在阳台几株月季上，那是许南枝捡的，工人修剪绿化带时扔掉的枝条，种在外卖餐盒里，因缺光长得瘦长、叶片稀少，其中一株竟挤出了朵花，玫瑰的香气沁入底层缺乏流通的空气中。

大片墙皮脱落，角落生有霉斑，老式木质家具掉漆，唯一的亮色是挂在墙上的浅色格子布，那是许南枝直播的背景。

许南枝调试完设备，开始直播。

乐猫直播平台，《勇者之战》游戏专区下出现了个平平无奇的直播间，标题：【国服第一日常】，主播：【一只大桃子】。

《勇者之战》是当下最火的MOBA类游戏，十位玩家分为两方，各有上单、打野、中路、下路/射手和游走/辅助五个位置，玩家在不同的位置上选择不同的英雄，在一张分为上中下三条主线路和野区的地图内进行对抗，推倒对方基地即为胜利。玩家游戏胜利会加分，失败会扣分，分值对应有段位，并有地区排名。

许南枝的直播账号已经积累了几十万粉丝，开播提醒发出，粉丝们陆续进入，直播间很快跳到分频前几，不少路人看到推荐纷纷进来。

【女的？太假了吧】

【我搜了游戏ID，明明才国服第381】

【大号和主播名字一样，不知道去搜，ok？】

【女的比你们所有人都强，有本事超过去当第一啊】

【今天用的是老板的号】

【这是主播本赛季代练的第六还是第七个账号？】

【国服排行榜快被主播占领了】

许南枝笑笑：“不至于，我时间有限。”

【主播在凡尔赛，说的像是只要有时间就能上国服】

【现在国服第一、第四、第九都是主播打过的号】

【如果时间足够，她真能占领国服排行榜】

【还有韩服、美服、欧服】

【太多了吧，主播真辛苦啊】

许南枝点击“进入游戏”加入排位赛队列，“为了赚钱，不辛苦。有想要代练的老板，可以联系我。”

游戏内个人账号上会有历史荣誉展示，除了国服排名，还有地区排名，单英雄排名等，不少玩家为了让个人账号战绩好看，或是体验高段位，会请代练。

【主播很缺钱吗？】

【几十万粉丝的大主播，不应该啊】

“小主播，赚得不多。”许南枝说，“七月份合同到期，答应过你们的，赚钱了就换高清摄像头。”

今年，许南枝持续霸榜国服第一，制作的几个攻略视频在网上爆火，粉丝量才开始暴增。

最近，直播流量稳定在分区前几，超过一众职业选手和老主播。直播平台已经联系过她，要以更好的条件提前续约，她还收到了其他平台发来的邀请。许南枝暂时没下决定，直播流量正在上升期，她想等等以求谈到更好的条件。

【快换，这垃圾摄像头看不清主播长啥样】

【别催，主播是真穷，过年期间我看到她直播的时候啃馒头】

【妹妹吃点好的】飞机*1

【直播间的水友们，有钱的点亮粉丝灯牌，没钱的送送免费礼物。】

有人带头，其他粉丝陆续打赏，短短几分钟，许南枝收入好几百，她笑眯了眼，“谢谢家人们，听你们的，我今天加鸡腿。”

外卖到了，许南枝打开官方赛事直播，边吃饭，边陪直播间的观众们看比赛。

“BK好像是倒数第一，怎么跟HG一比一了？”她又自己回答，“一切皆有可能，这正是电子竞技的魅力。”

【打得就是一坨，可惜我路神】

【笑死，赛季初都说HG是银河战舰】

【SB中单又送】

【下路菜如狗，一点用儿都没有】

【除了路神，都是伪人】

“不要骂人。”许南枝飞快点击，将违规账号禁言。

【再输，他们要无缘季后赛了】

【都怪垃圾射手被禁赛，拖累队友】

“发生什么了？”许南枝问，“我看到HG下路上的是替补。”

【射手PC】

【被前女友捶死了，打胎、出轨】

【禁赛来得太突然，替补没打过训练赛就上场了】

【某些彩笔的粉丝不要怪队友，禁赛前HG就在连败】

【前女友问题很大，凭什么就骂我们昌宝】

【年轻人谈恋爱怎么了？没我们昌宝，HG肯定进不了季后赛】

许南枝打开官方网站，看了下通告核实消息，说：“确实是垃圾。”

【怎么才禁赛两个月？】

【法院还没判吧，联盟凭什么禁赛？】

【主播有什么资格骂职业选手？】

【主播是在蹭热度，想倒贴我们昌宝】

“出轨的都是垃圾。”许南枝说着，打开个人空间，“他游戏水平也垃圾，没看过的人看看这几个视频，我随便打他。”

【排位赛算毛线，有本事上职业赛场】

【笑死，职业赛场上有过女选手吗】

【职业选手忙着比赛没时间打排位，主播真以为自己行了】

“之前你们说女的不懂游戏，我上了国服第一打得你们脸咣咣响，怎么现在又跳出来了？”许南枝轻哼一声。

“说没有女选手的，你还活在清朝吧。这事就像读书，古代说女人不行不让女人参加科举，现在高考上岸女生占比多又说女生擅长考试。”

【我大师段位，性别标男的，是因为标女的容易被骚扰】

【游戏里有些人不论青红皂白就骂女玩家，所以我不敢出声】

【长辈更能理解男生玩游戏，说男生天生贪玩】

许南枝赞同：“我相信，未来各个行业都会有女性发光发热。”

【主播为什么不打职业】

【段位那么高，肯定有职业战队联系吧】

【真有本事，就上职业赛场证明自己】

许南枝将外卖餐盒送入垃圾桶，继续游戏，“你们想看哪个英雄？打在弹幕上。”

“对，任何英雄都可以，我全能补位。”

观众们一听这话，纷纷看热闹不嫌事大，挑着最难最冷门的英雄发送弹幕。

“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许南枝选中图标。

游戏内，队友打出：【？？？】实在是这个英雄太少见，感觉就不值得信任，而高段位玩家大多努力上分，最怕遇到故意输掉游戏的演员。

观众们同样不看好。【这英雄很垃圾，输出低还血少扛不住】

“放心，能赢。”许南枝操作英雄进入野区。

开局两分钟，前往下路杀掉对方拿下一血。开局五分钟，配合中路队友拿下双杀。开局十分钟，带领队友推到对面高地……

直播间满屏的“666”都没停过，二十分钟，许南枝赢下游戏并拿到MVP（最有价值选手）。

【这英雄好强】

【我感觉我也可以】

【我迫不及待要去游戏里体验一把】

半个小时后。

【打了一把，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玩的和主播是一个游戏吗】

【那英雄没人玩，是有道理的】

【不是英雄强，是主播强】

“去看我的攻略视频。”小窗口里，女主播的眼睛亮晶晶，“看完你就有提升，学会就能上国服，有效果别忘了给我投币点赞，我会继续更新干货。”

HG基地，选手们刚回来。输了重要的比赛，没人说话，各自坐在训练室座位上，看起来都很忙。

程教练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他去到休息室，从冰箱里拿出罐啤酒。

“老程，慢点喝。”一个声音响起。

程教练才注意到沙发上坐了个人，“孙经理。”

孙经理摘掉耳机，目光中满是担忧，“没事吧？”

程教练三十出头，爱干净常健身，平时穿上西装就是教练一枝花。这时，他一张脸惨白，眼袋又黑又垂，眼角有泪光。

孙经理劝说：“不要看网上评论，大都是无脑黑的键盘侠。”

“有星野这样毫无争议的top1上单，还有两位曾拿过联赛FMVP，队伍价值差不多一个亿，放在我手里，砸了！”程教练越说越激动。

孙经理拍他肩膀：“别把锅都往自己身上背，第一个赛季嘛，大家都要磨合。”

程教练说：“怪我和监督，没有做好选手的背调，管理太松散，让刘昌有时间出去搞事。”

孙经理安慰：“根本原因还是那人渣。你放心，合同里有约定，他侵害公司名誉，定让他把转会费吐出来。”

程教练还想说什么。

门开了。他迅速擦干眼泪，僵硬转身。

脚步声响起，黑色头盔随意扣在大理石吧台上，冰箱亮起的光勾勒出来人的侧脸。

从眉骨到鼻梁，从唇峰到下巴，鬼斧神工般的线条，细看都找不到缺点。即使他们是男人，也觉得赏心悦目。

“星野，加柠檬片吗？”孙经理拿来玻璃杯、冰块和纸巾。

“星野。”程教练僵直站起。

路星野在懒人沙发上坐下，长长的小腿让膝盖竖得老高。他拧开瓶盖，汽水在空气中发出滋滋声响。

他没抬头，像是很随意的一句：“程教练，我想打季后赛。”

程教练呼吸急促。职业联赛一共16支队伍，积分前8进季后赛，目前，赛程已经过半，HG仅仅积得2分，算是一只脚踏在淘汰边缘。

“能，我们肯定能进季后赛。”孙经理撞了下程教练肩膀，语气高昂，“我和联盟谈好了，允许赛中增补人员，就等着程教练选人。”

程教练抬头：“我一定尽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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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