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宅这一天就迎来了这么一个城内贵客,之后便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守孝期间不可待客也不宜出外应酬,兄弟俩倒也兴趣各异,老大空暇时或在厅堂走动,亦或在书房研究乡籍史料;老二差个仆人陪着在侧房下个棋,要不就翻看一些旧账目,倒也尽职。老二是个明白人,自亲爹亲娘相继离去,兄长过了守孝期后会继续赴京赶考,那打理家业的重担也就他来扛了。原先是吊儿郎当,现在是硬着头皮要管家了。若做的不好便被族人笑话“坐吃山空”,仕农工商,从商的本来就不怎么得人敬重,还要看人脸色,若日后有大哥罩着,那他平府长房的这兄弟二人便也是乡里族人受尊重的。而山阴会稽两地自古就尤其地注重名声,所以平步青也多次教诲其弟,要守业,长房更要多承担一份责任。
“大哥,你看钟琪家的老二,感觉毛都没长全,怪害羞的,跟个小女子一般。”平毓青暗自笑话那个所谓的“莫钟璋”。
“你平日没见过莫家老二?你不是经常与钟琪一同出去吗?”
“他们家也就钟琪弱冠而已,其他小的都待在家里,不常见。还真是头一次见。不过听说他大伯苏州府邸倒养着三位小姐。我跟钟琪这般好,若他那妹妹们生得标致,不妨与我们结亲如何?”
平步青突然脸一沉,严厉训斥道,“总说些有的没的。我们现在要各司其职。你定要好好经营好家里的产业。现在母亲大人刚走,我们也不好想这些事情,等再过几年,我一定为你寻门好亲事,如何?”
“我听大哥的话好好学做生意,管理爹娘留下的产业。大哥,我们兄弟一定团结,把平府这一房好好传承下来,子嗣满堂。”
待平毓青回房多时,外面的雨才略微稀疏了些,屋檐边角滑落了些许雨滴,映射在阳光下,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平景荪呆呆地垂视着地面的水洼,回想起一些往事。
那年傍晚他刚归来,刚进府便听到爹娘在议论一个人。
“父亲大人怎么如此开怀,有什么事可否话与孩儿知晓?”
“哈哈,让你娘亲与你讲。”平元芳还故作神秘。
“对了。钟琪下午过来了吗?刚刚平仨路上跟我说的。” 平景荪急切地问起。
“是,是。除了钟琪还来了一个可人儿,他堂妹。我若有个女儿该多好,也如她这般俏丽。”
平元芳接着打趣道,“怎么?为夫再与你给景荪和毓青添个妹妹如何?”
“你爹就是这般不正经。若生个女儿,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与其我生一个还不如讨个儿媳。白得一女儿,岂不更划算?我同你讲,钟琪带了他堂妹过来,就是苏州府的堂妹,长的标致极了,同我极亲。景荪,我若有个这样标致的媳妇该多好!”
平景荪当时听了笑而不语。他读圣贤书多年,他只知书中自有美人屋却不领世间美色,他与一些官宦子弟不同,他平氏长房未有娶妾室之先例,他也不喜琴瑟佳人,只愿时机成熟,有人能够真正读懂他的情怀。
可就在此时此刻,他内心如地上水洼般第一次被屋檐边缘垂落下的那滴水珠给击中了。那个自称莫家三公子的那位小姐,明明耳垂上有两个小洞,白净脸蛋,丹凤双眸清澈见底,充满了柔情。与他聊起滕夫人时的那种感受当真发自内心,句句真情,他注意到她的双眸当时是那般激动,有些湿润。
走的时候更是那般胆怯,大概是因为莫钟琪与她未事先编好理由,便顿感惭愧。但平景荪并没有揭穿她,只是安静地目送她离去。
所谓佳人,在水一方。此时,午后的阳光开始笼罩起整片大地,她的身影也在这湿漉的雨水中逐渐消逝。而他则静坐在水岸边,等待时机。假以时日,他必定会钓上一条莼鱼以解思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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