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了？”

俞越身体里一片空洞。

甚至于，好像连灵魂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这不可能。”

看起来就像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眼前的这具躯体，就是一个空空的躯壳，没有灵魂存在的痕迹。

陆覃第一次有了困惑。

陈叔在隔壁房间照看陆梅，陆梅睁开眼，她哀求陈叔放她出去，他们不能再继续错误下去，她也不能再让哥哥做出无法弥补的事。

但陈叔没有放陆梅，只是给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掉落出肚子的那些血腥的东西，陈叔也塞回陆梅的肚子里。

“小梅，陈叔带你去山下生活吧。”

这里他们不能呆，陆覃不会希望他们再去打扰他，陈叔一直都很了解陆覃，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所爱，他只会和杀死的爱人过他们的二人生活。

陆梅痛苦地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变了，这不是她熟悉的家人，他们都太陌生和可怕了。

地下室周芳还在里面，此时的她，已经不算是一个活人了。

在她用火焰去烧灼那些孩子灵魂时，其实也是在耗费自己的生命力。

她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得透明。

上百名孩子的鬼魂，消失了。

周芳一人，就抵达这种效果，陈叔看着地下飘落的灰烬，对于这些孩子们，他不是没有同情心。

可那点同情心不会让他背弃陆覃他们。

尤其是陆梅，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只有这里的孩子鬼魂全部都死了，陆梅才能恢复正常。

她没有孩子，她以为拖曳在地断裂的脐带，其实根本就是假的。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怀过孩子，她更是没有男朋友。

一起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她得了重病，她肚子里长了一颗恶性肿瘤，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快死这件事，她直接把肿瘤幻想成了孩子。

陈叔从陆梅房间离开，他走到了地下室入口，站在上面安静看着。

失控的周芳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了，她眼睛里一片猩红，已然不是人了。

伸出手就扯裂一个孩子的四肢，她扑到一地血淋淋的断肢上。

“杀了你们，我和孩子就能活。”

“你们全部都去死。”

周芳嘴里发出犹如怪物的低吼，燃烧她的生命，将无数的断肢都给点燃了。

看着眼前蹿起的熊熊火焰，周芳发出哈哈哈的癫狂笑声。

地下室瞬间变成了火海，周芳自己的身体，也在最后被火焰给蚕食。

她依旧还在笑，以为自己和肚子的宝宝可以活。

但是她杀了这么多人，从一开始她就活不了。

陈叔微微垂目，以沉默为死去的亡魂默哀。

无论这些人过去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到彻底死亡消失这一刻，不管是哪一个生命，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陈叔平等地为他们默哀。

地下室的孩子还有周芳都被解决了，陈叔叹息了一声，正当他转身之际，他余光瞥到一个散发着微微金色光芒的东西。

就在他想看清楚那是什么事，金色光芒陡然消失。

陈叔皱着眉头，这个地下室的构造他再清楚不过，闭上眼睛都知道下面有什么，记忆中是绝对么有任何金色物体存在的。

所以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陈叔弯腰将地下室的出口给盖上，并且还上了锁，这下面，从这一刻起，就完全封锁了。

以后都不需要再下去。

该去看看陆覃那边进展得怎么样，陆覃喜欢那个年轻漂亮的男孩，打算将男孩做成一个蝴蝶标本。

男孩还存在，身体死亡，可灵魂还能以鬼魂的方式存在。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

陈叔转身快步过去，推开一扇门，还没来得及观察屋里什么情况，他就看到陆覃站在门后。

“他不见了。”

陆覃脸色从来没有这样阴郁过，看起来随时要摧毁周围的一切，连带着陈叔，他都可以撕碎。

陈叔虽然年纪比陆覃大不少，但他对陆覃有种骨子里的忌惮。

“怎么会不见？”

陈叔想不通，陆覃手里的人，他怎么会不见。

“人不是在那里吗？”

陈叔视线掠过陆覃的肩膀，看到了躺在一个巨大相框里的男孩。

男孩眼睛还是睁着的，可他眼底的光消失了。

“那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的灵魂？”

“不知道，我刚要去抓住他，他就不见了。”

陆覃什么都掌控在掌心，可这一次他终于有了一种失控感。

俞越怎么会没有，那个灵魂，他曾经感知得那么清楚。

“陆梅，对了，她……”

陆覃一把推开了陈叔，他长腿快速迈向隔壁。

本来只是一个猜想，没想到真的到了隔壁的时候，他看到的一幕，让他眼睛里瞬间充血。

陆梅抱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俞越又能是谁。

陆覃急速进屋，他的手刚要抓着住俞越并把人从妹妹的怀里拽到自己怀中，俞越忽然转过身。

那张脸上的五官是熟悉的，可组合在一起，陆覃觉得太过陌生。

俞越是这样一张脸吗？

不只是绝色，而是如果有神祇的话，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被神祇都无限宠爱的珍宝。

陆覃微微眯起了眼，眼前的男孩没有丝毫人类的气息。

甚至连所谓的人类灵魂，都不复存在。

他眼前站着的姿容绝美的男孩，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他来自别的地方。

“俞越？”

一时间陆覃不太确定了。

“嘘。”

俞越抬起手，竖在自己的嘴唇前。

低浅的一道声音，天籁之音也不过如此。

他的左眼下，两颗应该是黑色的泪痣，已经和他的眼瞳一样，变得金色璀璨起来。

那是比冲破黑暗的光，还要明亮刺目的存在。

陆覃在黑暗中存在行走太久了。

如果说曾经人类姿态的俞越让他一见钟情，想将他做成蝴蝶标本。

那么眼前这个非人的男孩，则是令陆覃浑身冰冷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想和他结婚，他想和他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而不是靠血缘这种关系来维持的家人。

“俞越。”陆覃走向俞越，他去搂俞越的腰。

掌心落了空，只能抱到一片空气。

“我要走了，和你们告个别。”

“你要去哪里？”陆覃着急了，他好不容易爱上的男孩，他不和他在一起，他要去哪里？

关键是在这个独属于他的恐怖空间里，俞越能够去哪里。

“去陪孩子们，我答应过他们，要回去。”

“而且，我们的木偶人游戏还没有结束。”

“孩子？他们都死了，这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陆覃这次顺利抓到了俞越的手，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触感，是冰冷的，比他的身体还冰冷，可同时，又有酥麻和颤麻不停往陆覃的全身在侵袭。

啊，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原来爱上一个人，居然是这样的。

陆覃将俞越给紧紧抱着，相当用力，像是要把俞越的整个身体都嵌入他的体內。

“是不是你觉得他们碍眼？”

“那我杀了他们。”

陆覃只是松开一只手，他先是将站到门口的陈叔给杀了，陈叔身体通红的火焰烧起来。

跟着陆覃又一把杀了陆梅。

陆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她就连同她身后的棺材一起消失。

这些家人都没必要存在。

反正他们本来都是假的，不过是陆覃制造出来的虚假角色而已。

给他们制造了虚假的记忆和情感，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是人。

但怎么可能，假的就是假的。

怎么都真不了。

现在他拥有一个真实的家人，他们会相爱，他们会结婚，他们会在往后余生每天都幸福和愉悦地生活。

陆覃随手就解决了他虚假的家人，他深情又强势地抓着俞越的手。

“这下安静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俞越低头看了看被抓着的手，抬起金色非人的眼瞳。

“是吗？”

像陆覃这样一个冷血的生物，居然会对真的爱上自己，他感到可笑。

虽然自己也是怪物中的一员，可该怎么说呢，他喜欢的从来都是人类。

脆弱但又血液温暖的人类。

俞越揽住了陆覃的肩膀，他主动靠近对方的怀里，在陆覃失而复得的满足中，他的手从陆覃的背后，一个穿刺。

掌心里挖出了一颗心脏。

怪物的心脏总是这样冰冷，这样无趣。

怪物的爱，也总是这样让人一点心绪上的起伏都没有。

俞越拿起那颗心脏递到陆覃面前。

“你的心，我看到了。”

“但我不喜欢，它太冷。”

俞越掌心一翻转，一颗血淋淋的心砸在了地上。

陆覃身体微微摇晃，低头间他看到自己胸口洞开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不疼，作为怪物，被挖一颗心而已，不疼。

应该是不疼的。

可陆覃还是捂住了心口的血窟窿。

明明不该疼的，可为什么他感觉到难受。

他的第一份爱恋，他最为诚挚真心的爱恋，就被这样拒绝了吗？

不行，俞越不能拒绝他。

他只能属于他。

无数蝴蝶从破碎的窗户冲到屋里，它们快速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从俞越的头顶往下面落，看着要将俞越给缠裹起来。

俞越浅笑着，他挥舞着染满了鲜血的手，和陆覃说了道别前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可以再次抓到我，我会试着接受你。”

俞越消失在蝴蝶网中，陆覃前后左右搜寻俞越的踪迹，可他什么都找不到。

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人，自然难以找寻。

俞越身体沉到了地下室。

被封锁的地下室，漆黑一片。

黑暗中，一道金色亮光出现。

那是一轮弯弯的月亮。

是俞越给孩子们的月亮，用他金色的眼睛制造而成的。

一轮月亮亮了起来，跟着是第二轮，第三轮。

很快，整个硕大的地下室，无数金灿的弯月都在闪耀光芒。

俞越走到沙发边坐下，他的手放在两边。

“喵。”

一只眼瞳金色，浑身雪白的小猫踱步过来，俞越挠挠小猫的下巴，小猫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木偶人游戏结束，可以移动，可以出声了。”

死寂。

无边无际的死寂，如有实质般地笼罩着冰冷的地下室。

像是除开俞越和小白猫之外，不存在第三个生物了。

但很快，有孩子跌撞的声音出现，他们身体撞到了茶几上，他们在满屋金月的照耀下，摸摸自己的脸又难以置信地摸自己的魂体。

他们不是该魂飞魄散吗？

为什么居然没有消失。

“哥哥，这也是魔法吗？”

马尾辫的小女孩，她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极其开心地奔跑到俞越身边，小白猫看到她过来，赶紧凑过去，拿脑袋轻轻蹭她的手，小女孩一边抚摸着小猫，一边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是还是不是呢？”

俞越歪了歪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哥哥好厉害，我可以学魔法吗？我想要变得和哥哥一样厉害。”

“像我这样？不行，因为哥哥不是好人啊。”

他如果是好人，从一开始他就不该伪装成人类，还陪着其他人和鬼怪们玩这一出副本游戏了，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帮助这些孩子们。

可倒头来，他还是先满足自己，在自己充分享受过这个现世人类不会有的游戏，玩尽兴后他才回到孩子们身边。

甚至于他利用了孩子们对他的喜欢和信任。

他们却还觉得他很善良，很温柔。

俞越看着孩子们的鬼魂。

他们被烈火烧毁的时候，他的痛苦是伪装的，他反而和陆覃有一定的相似，任何生命的终结，都可以称之为美丽。

美丽的盛宴。

普通的娱乐方式，已经很难打动到自己了，只有这种极致的绝对的，冲破规则限制和束缚的残酷暴力，才能让他心动。

“如果我说，我现在要你们真的灰飞烟灭，你们还会觉得我好吗？“

俞越说的是真心话，不是随便说着来玩的。

他的右手掌心朝上，里面燃起了火焰，幽幽的血色的火焰。

看到火焰出现的一刻，孩子们纷纷哆嗦起来，可他们没有人往后退。

“我先来，我第一。”

“我以前做什么都是吊车尾，妈妈爸爸都说我是个贱种祸害，我连狗都不如。”

“我一直都有个愿望，我想要成为第一。”

“这次，谁都不能和我抢。”

门牙缺失的男孩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的泛着青白干涸的手放到了俞越的手掌上。

血色火焰立刻就烧了过去。

“我是第一。”

小孩不怕死，能够在漂亮哥哥面前时，他想这才是他一生的意义。

“哥哥，你会记住我吗？”

“不会。”

俞越靠着沙发，笑得残忍。

“好吧，我会永远记住哥哥，谢谢你给我小狗，还有小月亮和蝴蝶。”

赤红的火烧到小孩的脸上。

别的孩子即便有的露出害怕胆怯来，可他们往前走的步伐没有停下。

小孩忽然扑到了俞越的怀里，他被俞越给抱进了怀里。

“哥哥虽然不是好人，可你们已经为了我死过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们死第二次。”

俞越把男孩周身的火给吞食走了。

他的一个能力之一，那就是无限吞食。

俞越抱起小孩坐在他的身上，捏捏孩子的小瘦脸。

“哥哥和大人们玩游戏，有点累了，我先睡一会，你们安静陪我。”

“好。”

“我可以唱摇篮曲。”马尾女孩高高举起手。

“不用，你唱得没有我好听。”

俞越轻柔捏捏女孩的辫子。

女孩顺着沙发边缘，滑坐在了地上。

别的孩子，即便有想要开口的，但看到俞越缓缓闭上眼睛，他们也都坐到或者躺到了地上。

都围着俞越的脚躺了下去。

俞越的心脏裂开又修复，他的全身骨骼同样出现了崩坏的痕迹。

拟态的三个人类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得离开，重新回人类世界，然后再次拟态。

或者，也可以占据三个人类中的一个，对方的躯体，这样一来，拟态会更加方便。

俞越将思绪沉静深渊中，他需要睡眠，需要保持曾经作为人的一个习惯。

游戏外面，系统正在对副本进行重置，可意外遇到一点情况，副本明明结束了，可却无法往下运行。

副本boss更是出现了反抗游戏规则的迹象。

【记忆再次清除。】

【清除失败。】

副本强制清理，最严格的法则运行起来，作为副本boss的陆覃，他站在蝴蝶谷中间，他有种预感，俞越还在，可他就是找不到他。

而同时这个世界要进行刷新，陆覃不允许这样的事存在，他不想忘记俞越，更不想失去这个人。

陆覃扬起头，望着头顶灰暗无光的天空。

一个巨大牢笼坠落下来，将陆覃给困在里面。

陆覃轻轻一笑，蝴蝶飞舞，疯狂撞击铁笼，铁笼摇晃，崩裂。

第二个铁笼又砸了下来，比上一次的更大更坚硬。

蝴蝶群又一次疯狂冲击，铁笼摇摇晃晃，最终敌不过这股强烈的冲撞力，断裂了。

【副本boss生出自我意识，判定为bug。】

【启用bug强力清理。】

【游戏副本再次重置。】

【重置进度百分之五十。】

【重置百分之八十。】

【bug清理完成。】

【重置百分之百。】

【蝴蝶谷迷离夜，游戏难度C，第64场开启，玩家人数5人，游戏准备中】

【准备结束，人员载入，游戏正式开始】

即将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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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蝴蝶谷迷离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