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盛洋忽然鼻腔发酸。

手一下子攥紧，让花束的包装响起窸窣的声音。

微弱的动静让向盛洋如梦初醒，动作急切地把花束举到江柏眼前。

“小柏……”只叫了个名字，向盛洋一时卡住。

他分明有满腔的欣喜想与江柏分享，有满腹的委屈想得到江柏的安慰。

真到了他该说些什么的这时，声带却在喉咙里被黏住，喉结上下滑动，嗫嚅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柏目光一动：“是给我的吗？”

向盛洋立刻点头，表情期盼。

江柏接过，从里面抽出两枝最漂亮的自己留下，又把花束递还给向盛洋。

“A市的项目，与其谢我陪你，不如谢你自己能让杨总另眼相看。”江柏在向盛洋的小臂上轻按一下，一触即离。

江柏眉眼温柔：“毕竟杨总是找你合作，对吧。”

向盛洋心间温热。

刚才被向盛洋的喊声吸引来的视线，此时仍然隐秘地围绕他们身边打转。

江柏四下看看，对向盛洋邀约：“晚上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吧。”

向盛洋刚想说自己现在就有时间，今天一天都只想和江柏待在一起。

他们之间还有宋顾之的那件事没有说开。他不想再等了，时间越长可能越会节外生枝，不能让宋顾之继续影响小柏的判断。

江柏似乎看出向盛洋的心思，在对方开口之前打断：“这么大的事，不去对星瀚哥报喜吗？”

听到向星瀚的名字，向盛洋立刻皱眉，语调降低落下：“他昨天已经知道了。”

江柏惊讶道：“那你现在跑过来做什么？”

向盛洋疑惑。

“星瀚哥做事雷厉风行，现在估计已经在公司召开会议讨论A市项目的事情了吧？”江柏的表情变得忧心，“你不在场，真的好吗？”

话音落下，向盛洋脸色突变。

江柏又落一刀：“你现在不会还没有安排两边的业务侧以及法务开始对接吧？盛洋，我知道你高兴，但是重要的正事不能耽误啊。”

江柏的眼瞳小幅度移动，眼底的色彩诡谲：“你不是想借这次合作，让星瀚哥对你刮目相看吗？”

向盛洋的脸由黑转红。

不想继续在江柏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像话的一面，向盛洋与江柏和纪杉告别，急匆匆离开。

但走出几步之后，他忽然转身折回，来到江柏面前。

正要开口，他犹豫地朝纪杉投去一眼。

纪杉识趣地往旁边挪动，给足两人交谈空间。

“小柏。”向盛洋认真询问，目光期盼，“你对我，不是像我哥说的那样，对不对？”

江柏歪头：“星瀚哥说了什么？”

向盛洋难以启齿，更换问法：“你对我有好感，是喜欢我的。对吗？”

江柏看上去有些委屈：“之前几天我只是太生气了，不想因为自己没整理好，反而把情绪发泄到你身上，才忍着不去联系你的。盛洋，你怎么会质疑这个？”

他当然是对向盛洋完全没有好感啦。

顿时，向盛洋眉宇间松懈。

像是放下了重担。

他上前一步，短暂且克制地拥抱江柏，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柏与纪杉并肩目送向盛洋。

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江柏才嗤笑一声。

五官没有多余的波动，眉眼间浮现嘲弄。

纪杉同样在注视向盛洋身影消失的地方，忽然提问：“你说，向家和聚阳谈成合作，需要多长时间？”

江柏率先迈开步子，在闸机前俯身刷卡：“向盛洋来谈的话，大概要一直拖到聚阳计划的最迟动工日期。”

两人来到通往最上四层的专梯前。

这里根本不像先前向盛洋看到纪杉的那时一样人头攒动，除了他们两兄弟以外，没有其他人。

纪杉握拳遮唇轻笑：“也是。我以为盛洋这孩子长大了些之后，能有些长进的。没想到还是只看得到自己的事情，对正事一点都不上心。”

江柏不置可否，继续：“但如果是向星瀚亲自跟进这项目的话……一周？”

“一周左右吧。”纪杉与江柏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一笑。

纪杉：“有盛洋搅局，剩余时间大概有半个月，时间算是比较紧了。纪家这里问题不大，江家那边的资金流还可以吗？”

江柏比出个“OK”的手势，转而装模作样地担忧起来：“我们这样先斩后奏，那群老头子不会生气吧？”

电梯到达一楼，纪杉手抵住门，哈哈大笑：“你小子怎么对内对外都阴阳怪气的？”

江柏耸肩：“我这叫表里如一。”

纪杉大步走进电梯，揽过江柏的肩用力晃了晃：“我家弟弟可真不是个好人。哥哥心甚慰。”

江柏像是在用声线与纪杉隔空碰杯。

他肯定道：“祸害遗千年。”

电梯门缓缓闭合，直到完全遮住两人相似的面容。

“对了。”江柏按下两人办公室对应的楼层，向纪杉伸手，“便携对讲。”

纪杉无语地在原地僵硬几秒，才在江柏的眼神催促下，把手伸进口袋。

他从里面掏出一个做成了耳机样式的便携对讲。

这是江柏今早在车上给他的。

刚才被向盛洋呼唤之前，他一直把这个戴在耳朵里，和在楼外待机的江柏联络。

为了显得自然，他还特意在电梯前和员工们聊天。

他敢肯定现在在员工们的各种小群里，他已经成了那个“一大早就吃错药非要拉人聊天的老板”。

好在目前为止的发展是顺利的。

昨天，收到向盛洋的消息后，江柏很快给纪杉去了电话。

从停车场的电子屏识别到向盛洋第一次进入纪江大楼，到向盛洋刚才在电梯后消**影。

每一步，都完美踩在江柏的计划上。

纪杉知道自己弟弟很擅长步步为营，但能料到这么准，属实让他叹为观止。

可是，即使对向盛洋了如指掌到这种程度，江柏还是能在察觉到无利可图的瞬间，立刻把与对方多年的情谊丢进垃圾桶，看都不会回头看一眼。

他这个恶魔一样的弟弟。

纪杉把便携对讲机交到江柏手里，评价道：“真抠门。”

“你喜欢可以自己去买。贝玛四楼，牌子等下我发给你。”

江柏说着，把耳机型对讲机小心收好：“这对是顾之前几天抽奖抽中的，不给你。”

纪江的专梯运行平稳且速度极快，几句话的时间，已经带两人达到了江柏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江柏走出电梯，刚要对他哥告别，就见纪杉用手挡住电梯门，两眼放光。

江柏：“……干嘛？”

纪杉笑得距离拐小孩的变态，只差手里拿根棒棒糖：“你和顾之，看来最近相处挺不错的？”

江柏：“……放心，不会让你家哥哥在我这里吃亏。”

纪杉从善如流：“哦。那我家哥哥最近怎么样了？”

江柏按住纪杉的肩，把人往电梯里推：“最近复查，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所以工作室给他接了部慢节奏休闲综艺。”

纪杉没想到江柏会是这个回答：“什么类型的综艺？”

“去小镇旅游的综艺。”江柏解释。

“今晚从家里出发，到时候工作人员会到家里拍摄。你想道别的话，下班跟我一起回去？反正向盛洋今晚肯定没空跟我们吃饭了。”

电梯门没有了阻碍，开始关闭。

纪杉：“……？”

纪杉：“你说，工作人员会到哪里拍摄？”

两扇门严丝合缝，把纪杉的脸隔到另一个空间。

下午五点半。

新来的谷助理边低头整理怀里需要签字的文件，边走向江柏的办公室。

一抬头，她和背好包的江柏迎面打了个照面。

谷助理一愣：“江总，这就要走了吗？”

从她入职起，就没见过她神出鬼没的老板几次面。

如果不是这些天江柏在工作上表现出极高的专业度，她都要以为自己又遇到了一个在公司混日子的二世祖老板。

江柏听到谷助理的提问，往她怀里瞥一眼，伸手准备接笔签字：“是啊，今天早退。”

身为老板，六个字说得堂堂正正毫不心虚。

把文件都签好之后，江柏把笔尖按回去，还给谷助理。

江柏在对方的目送下走出几步，忽然回头：“对了。谷助理，明天过生日是吗？”

谷助理惊讶地睁大眼睛。

江柏摆手：“没别的意思，只是上次看你入职资料的时候，因为日子近，所以记下来了。”

“明天休个假吧，带周末一起好好庆祝一下。我等下去跟林助理打个招呼。”江柏说。

谷助理被老板的话砸得晕乎乎，下意识道：“可是，入职一个月内没有年假……”

江柏失笑：“什么年假不年假的。我是纪江所有流程的最末端。我说你有带薪休假，你就有。”

说着，江柏转身挥手：“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下周一上班，别忘了去内网申领生日礼包。走啦。”

直到坐上自己的剁椒鱼头，江柏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纪杉的早退热情比江柏还高涨，已经在驾驶座准备就绪。

见弟弟笑得开心，纪杉边启动边问：“有什么好事？”

“多了去了。”江柏扣安全带，“一是看到了林助理因为生日月份太靠前而露出的后悔表情。二是收到了向盛洋的信息，他说晚上不能一起吃饭，和我们想的一样。”

江柏转头注视纪杉，上下的小虎牙全都露出来：“三是，咱们马上就要上电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