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眼前的背影修长而挺拔，一身青绿色长衫衬着发丝如墨般浓黑。月光洒在那人的肩膀上，泛起朦胧的银辉，似是随时都要羽化而走。

最近几个月，肖霆一直都能感受到身边有一个人，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那若有若无的淡香却总是围绕着他，像冬日里的雪松，又像春日的微风，他装作无意，问过府里的小丫鬟，最后发现这个淡香只有他闻得到，但是娘说他是出现了幻觉。

一次，两次，三次......他逐渐确定这是真的！有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没有阴冷的恶意，反而像春日的阳光和煦暖人。

他想见那人。

今日被丢进柴房后，他本来已经昏迷过去，但又好像闻到了那若有若无的香，脑袋一下就清醒了，但他没有睁开眼睛，强忍着心里的激动，装着睡，生怕睁开眼睛又是一场空。

肖霆感受到那人朝着他走过来，在他的身边放下了什么东西，那人身上的味道和气息裹着他，他好像置身于一个柔软温馨的梦，梦里那人盈盈笑意。

他听到那人喃喃说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声音悦耳清冽，放下东西后又很快就站了起来，淡香抽离的一瞬间，肖霆的心立马紧张了起来。那人的目光停在他身上片刻，又很快抽离开，他意识到那人是要离开！当即再也忍不住，睁开眼喊住了那人。

他看到那人出门的动作停住,动作好像有些犹豫，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忙开口，声音干哑道，“我可以看看你吗？”

沈常意听到小孩虚弱的声音，身体一怔，心中惊了一下。

他此时在这个幻境内是虚体，就算是幻境出现了故障，但是为何却独独肖霆可以看见他？难不成真的是主角光环，所以一切规则就都不是规则了？

肖霆见那人不动但也没有走，又鼓起勇气道，“娘亲说，仙人是会保护好孩子的，我是个好孩子，可以见见你吗？”

听道肖霆的话，沈常意唇角勾起一抹笑，主角现在还真是天真幼稚的“好孩子”，但也遂了他的意，缓缓转过身。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乌发与青衣随风而起，青年的嘴角还带着未下去的冷淡笑意，整个人如珠如玉，周身是若有若无的疏离之感，比之天上的月亮更加遥不可及，一双桃花眼俯视着他，仿若神明。

肖霆不是没想过那人的样貌，或是丑陋或是平凡或是像二姨娘那样的美人，但是见到真人，才觉世间的万般好颜色都不及眼前人。

沈常意见到小孩只呆愣的看着他，嘴角还有溢出来没有擦干净的血，思考下还是开口道，“你看得见我？”

“嗯嗯，为何会看不见呢？”肖霆黑亮的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沈常意，眼中光芒闪现。

“那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哪里？”沈常意蹲下身子，青衫沾到地上的灰尘，但他也不在意，平静的回看着肖霆。

被沈常意看着，小孩面上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为什么仙人要问这个问题，虽然不解，但最后还是乖乖答道，“这是林府的柴房”

“是，但也不是”沈常意说道。

沈常意现在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虽然还没有修为，但怎么说也该有作为主角的坚定意志，一个小小的幻境也看不破，后面到底怎么接的何宽的位置？

肖霆听不懂沈常意的话，想着怎么回，又不会被仙人觉得笨，着急的脸更加胀红“这里是......是”

沈常意见小孩“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肖霆的声音本就虚弱的声音淡下去了，垂下头不去看沈常意，“仙人，我不知道这是何处”

沈常意看到小孩的发旋，十分乖巧可爱，也不继续问下去了，伸手拿起刚放到小孩身边的糖葫芦，“这是给你的”

肖霆刚刚只顾着看沈常意了，这才发觉仙人放到自己身边的是一串糖葫芦，心中感动，眼眶瞬间湿润，眼泪像开了闸一样流了下来，泪滴挂在精致的小脸上，又是一身的伤，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怕也要心生怜悯。

娘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掉眼泪，肖霆也不想让仙人看见他哭，但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还不懂得很好的克制情绪。

沈常意心里不知道该是嫌弃还是同情，眉心微皱，一向爱干净的他伸出修长的手抹掉了肖霆脸上的水珠，“以后你会有很多东西，只要你想，你以后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仙人的手指有些微凉，声音清冷，小孩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常意，府里的人都说他是个下等人，林昭说他是林府的一条狗，他不知道他这样的人能拥有什么，但是此刻他有了很想拥有的东西，“我可以抱抱你吗？”

肖霆现在浑身血渍，衣裳都是灰尘污浊，就在系统以为沈常意会拒绝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沈常意身体前倾抱住了肖霆。

和想象的一样温暖，肖霆几近贪婪的深吸一口气，全是仙人的味道，好喜欢，双臂也小心地抬起来环上沈常意的背。

轻轻地一个拥抱，沈常意很快就抽开了身。

肖霆心一紧，几乎是下意识乞求，“别走”。

小孩语气间满满的挽留让沈常意现在有些眉头了，怕不是自己五年间观察肖霆，让这孩子发现了，却又见不到本人，生出了执念。

但是为什么呢？他五年间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就算是肖霆快要被打死，他都没有出过手，所以是为什么会成为主角的执念？《修仙录》整体走的是爽文路子，前期主角是个菜鸡，读者不爱看，寥寥几笔就带过了，这个原因沈常意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缓缓起身，再看向肖霆时，眼里已经不带任何感情。他得以一个比较深刻的离开方式，把肖霆的幻想击破，像上一个碎片一样，以“林昭”的身份刺激一下。

【沈常意：真是给主角开后门开到家了，这要是通过不了怎么办，你们系统能不能直接过？】

【系统：不合逻辑这剧情还是走不下去的】

【沈常意不以为然：真不知道你们的逻辑有什么用】

【系统委屈：你怎么总是嫌弃我】

【沈常意：你不该被嫌弃吗，等会给我来一点特效】

【系统：得令！】

肖霆抬头看着沈常意，发现仙人看他的眼神瞬时变得更加冷淡，好像刚刚那个拥抱并不存在。

小孩心里害怕起来，仙人给他脉糖葫芦，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拥抱也很温暖，而且没有看不起他，他喜欢仙人，除了娘亲，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

“可不可以别走”肖霆又重新开口，话间隐隐带了点哭腔。

“你太弱了”沈常意开口，“你留不住所有人，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留下来呢？”

这话沈常意说的真情实感，如果肖霆不是主角，他这会已经在哪个坟里面躺着了，或许没有坟，乱葬岗的尸体一具，何谈去留住身边的人。

“我会变强的”肖霆想都没想就接了下去，但底气却明显不足。

“怎么变强？你连灵根都没有”沈常意的话像一根针，尖锐的刺着肖霆的痛处。

仙人好看的薄唇说出的话咄咄逼人，肖霆眼里又泛起水雾，十岁的小孩还不知道怎么变强，但依旧嘴硬道，“我一定会变强的”

“怎么说几句便要哭？”

“不是的，我平时不哭的，只是......”

“只是什么？你现在还太弱了，等你修为达到一定高度，我会再来看你”

沈常意话落，肖霆眼睛瞬时放大，心里被惊恐淹没，害怕再也见不到仙人。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艰难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沈常意的方向爬去，伤口在挪动的过程中又开裂了，血渍浸湿了衣裳，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身体好疼，但是与失去相比，这点疼也算不得什么，他不想失去仙人！肖霆伸出小手，抓住沈常意的衣角，眼泪最后还是不自觉流了下来“我真的会变强的，求求你别丢下我”

沈常意俯视着脚边的小孩，心里毫无波澜，冷漠的说出让小孩心碎的“再见”

肖霆抬着头，手里紧紧抓着沈常意的衣裳，好像这便能留下仙人一样。但是下一刻，仙人的身体逐渐变淡，手上的衣角也变成了虚体，肖霆疯了一般去够沈常意，整个人被绝望吞噬，最后看着沈常意消失在视线之内，只余下点点光辉。

【系统仰着头：宿主，这特效怎么样？】

【沈常意：凑活着用吧】

【系统：你就不能夸夸我吗，哼】

沈常意出了幻境，立马就给自己甩了一个净身术，刚刚在幻境里他就想这么做了，等衣裳干净了，沈常意就让系统继续播放着幻境的内容。

小孩还倒在刚刚的位置一动不动，头发盖住了整张脸，让沈常意看不清表情。

沈常意只能看到小孩的手紧紧握着拳，躺在地上的身体有些抽搐，有一小块木板被水渍弄湿，像是在极力克制喷涌而出的某种情感。

接下来很顺利的，肖霆身边的景就开始移动变换，逐渐消失......

这便是想通了，看透了，沈常意好看的眉轻抬，至于小孩心里是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他是没有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