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带来的副作用使得祝平安直到中午才痛苦地捂着头醒来，他揉着酸痛的肩膀，撑着墙面脚步虚浮走出房门。

他拿起摆放在餐桌上温热的白水，寻着厨房散发出的饭气走近。

时观礼背对着他，围裙细细的线绳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腰线。

在抽油烟机的掩盖下，祝平安赤着脚自然地上前拥住他，下巴抵在怀中人的肩膀上，嗓音残余刚睡醒的沙哑，“早安，观礼。”

“早。”时观礼侧头，亲昵地与他额头相贴。

被催着离开厨房的祝平安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餐椅上等待，简单的家常小菜甫一端出来，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手艺真好啊观礼！”祝平安眼神发亮，忍不住夸赞，“你要是我对象就好了。”

时观礼耳尖一红，又想起昨晚的吻。

他看着祝平安红润的唇，有片刻失神。

“怎么了？”祝平安佯作不知。

原来是忘记了啊。

时观礼掩下心底的失望，摇摇头给他夹菜。

他将最后一道辣子鸡丁推过去，“慢点吃，别噎着。”

“还不是你做饭太好吃了！”祝平安叼着筷子尖，脚在桌下不老实地晃来晃去。

时观礼垂眸舀着白粥，“你……志愿想报哪里？”

“你猜？”祝平安伸长胳膊抢走他碗里的荷包蛋，顶着对方无奈的眼神三口两口吞下肚，“要是能和观礼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时观礼抽出纸巾擦掉他嘴角的饭汤，“按你三模成绩，南大计算机系没问题。”

“可我想报物理系哎，”祝平安托着腮看他。

“你能静下心来学吗？”时观礼笑起来。

“好啊你，居然敢看不起我！”祝平安要踹他小腿。

时观礼下意识双腿并起来，正好夹住他的小腿，瞬间不好意思起来，“别闹了。”

手机铃声及时打破微妙的气氛，周嘉木的大嗓门传出来：“下午两点老地方集合！叶乐萱说要拍什么毕业纪念册……”

祝平安举着手机跟他东扯西扯，挂断电话时，时观礼已经将餐桌收拾妥当。

“观礼你好人夫啊……”祝平安从背后扑上来挂在他肩上。

时观礼拎起他的后衣领往外拽，“再贫嘴就把你锁家里。”

蝉鸣撕扯着柏油路面蒸腾的热气，叶乐萱举着单反蹲在咖啡馆台阶上，“你俩属乌龟的？”

唐童汐正在给周嘉木扶正歪掉的棒球帽，闻言抬头笑道：“平安，你把观礼衬衫拽开了。”

“胡说！明明是他自己怕热解开的！”祝平安蹦上台阶搂住时观礼脖子，指尖故意勾开他两颗纽扣。

时观礼拍开他的手，唇角是明晃晃未敛的笑意。

周嘉木叼着吸管凑近，“你俩最近是不是太黏糊了？”

“羡慕啊？”祝平安一把推开他的脸，“有本事你也找个学霸当连体婴。”

“谁要找书呆子……”周嘉木突然噤声，心虚地瞥了眼正在调整相机的唐童汐。

时观礼擦着沾到奶泡的指尖，被祝平安抓住手腕，“张嘴——”

他霸道地举着勺子递到嘴边。

微苦的巧克力球在舌尖化开，祝平安得逞的笑脸近在咫尺，“甜不甜？”

“甜……”时观礼别过头，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

几人百无聊赖地等着叶乐萱调整三脚架。

周嘉木正蹲在咖啡馆的遮阳棚下啃甜筒，融化的奶油顺着蛋筒边缘滴在衬衫前襟，唐童汐恼火地捏着湿纸巾追过去擦：“待会儿拍照你衣服上都是脏东西。”

“童童你好像我妈……”周嘉木缩着脖子往后躲，后脑勺“咚”地撞上玻璃门。

祝平安趴在咖啡馆的圆桌上吹小风扇，汗湿的刘海黏在额角。

时观礼从冰柜里拿出瓶装乌龙茶贴在他脸颊：“要不要去洗手间擦把脸？”

“不要，”祝平安顺势歪头枕在他摊开的手臂上，“你给我扇风。”

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时观礼抽了张传单折成扇形。

细碎的风掠过少年泛红的耳尖，祝平安舒服得眯起眼：“往左边点……对，前面也要。”

叶乐萱抱着反光板冲过来：“开工啦！第一组先拍唐童汐和周嘉木！”

“凭什么他们先！”祝平安蹦起来时带翻了椅子，被时观礼及时扶住手肘才没撞到桌脚。

“因为你们俩根本不用摆造型，”叶乐萱把相机挂绳甩到肩上，“刚才等你们的时候，不用挑角度都能拍二十张情侣日常。”

周嘉木正对着落地窗调整领带，闻言转身搂住唐童汐的肩膀：“听见没？咱们也得拍个情侣写真。”

“你正常点……”唐童汐拍开他作势要捧脸的手，耳尖却泛起薄红。

拍摄道具箱摊在咖啡馆角落，叶乐萱正往周嘉木头上夹向日葵发卡：“平安快来选配饰！”

祝平安蹲在箱子前翻出墨镜架在鼻梁上：“这个怎么样？”

“像偷开家长跑车的富二代。”周嘉木把恐龙玩偶塞进他怀里，“搭这个更合适。”

“幼稚！”

时观礼靠在窗边看他们打闹，忽然被唐童汐碰了碰胳膊：“平安挑半天了，不去帮忙？”

“他开心就好。”话虽这么说，脚步却诚实地往那边挪。

祝平安正举着兔耳朵发箍往周嘉木头上按，转头看见时观礼，眼睛倏地亮了：“观礼戴这个肯定好看！”

时观礼后退半步：“不要。”

“就戴一下！”祝平安扑过去勾他脖子，快速卡在他头上，毛茸茸的白色兔耳随着摇头的动作轻颤，“我保证不拍照……叶乐萱快拍！”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时观礼抬手挡住脸。

歪掉的兔耳软趴趴耷拉着，衬得向来清冷的面容显出几分稚气。

“删掉。”时观礼去抢相机。

“不要！”祝平安拦腰抱住他，“多可爱啊，我要洗出来贴床头！”

周嘉木捏着小恐龙嘟囔：“他俩怎么跟小学生似的……”

唐童汐笑着按下他试图把恐龙别在自己头上的手，“青春嘛。”

梧桐树荫铺满步行街，祝平安举着泡泡枪追周嘉木。

七彩泡泡撞碎在时观礼肩头，留下细微的水渍。唐童汐笑着去接飘落的泡泡：“你们慢点跑！”

“是他太虚……哎哟！”周嘉木被减速带绊了个趔趄，祝平安刹车不及撞上他后背，两人叠罗汉似的摔进地上。

时观礼一手一个把两人拉起来。

祝平安的衬衫扣子崩开两颗，锁骨处横着道浅浅的红痕。

“疼不疼？”

“你吹吹就不疼了。”祝平安仰着脖子耍赖，却在对方真的俯身时嬉笑退开：“开玩笑的，不疼的！”

暮色渐浓，众人回到咖啡馆歇脚。

祝平安趴在空调出风口，后颈细小的绒毛被风掀起。

时观礼将冰镇杨枝甘露推过去，隐约听见他含糊不清地问：“观礼刚才是不是很担心我呀？”

“怕你摔坏脑子。”时观礼否认。

“口是心非。”祝平安戳戳他的脸颊。

叶乐萱摆弄着手上的相机，突然出声：“好无聊呀，大家来玩真心话吧——”

“我申请当裁判！”祝平安蹿到高脚凳上，几人打开手机，一轮游戏下来周嘉木输了个彻头彻尾。

“老周，高三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周嘉木坦然地抓住唐童汐的手，“没早点给童童递情书。”

起哄声几乎掀翻屋顶，唐童汐红着脸往他嘴里塞马卡龙，“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时观礼不巧是第二个输掉的，他后颈忽然贴上来另一个人的重量，祝平安趴在他肩头。“轮到观礼了……高三最开心的事？”

“遇见……”时观礼顿了顿，“遇见大家。”

“切——”众人嘘声四起。

祝平安装作抹眼泪，“原来我只是大家里的一员啊……”

叶乐萱举着镜头录着大家嘻嘻哈哈的样子，“那平安最开心的事呢？”

“每天都能见到观礼啊！”祝平安答得干脆，胳膊自然环住身边人的腰，“要是大学也能天天见面就更好了——”

时观礼哑然，“你……”

“怎么了？”祝平安挑眉，“这就是实话呀。”

他伸手指向周嘉木，“你，你不想每天见到唐童汐吗？”

周嘉木扭捏起来，支支吾吾，“那倒是。”

他又指向唐童汐。

她面色微红，点点头。

指尖最后滑向叶乐萱。

她的脸从相机后歪出来，有些错愕地指着自己，挠挠头想了想，“我好像……”

时观礼闷笑一声。

祝平安讪讪收回手，五人中好像只有叶乐萱一门心思钻进爱好里。

308适时出声提醒，「宿主注意时间。」

祝平安叹了口气，「知道了，别催。」

返程的末班车载着昏昏欲睡的众人摇晃，祝平安歪头枕在时观礼肩上打哈欠。

车窗外的霓虹在那人侧脸投下流动的光斑，他迷迷糊糊地扒拉那人的衣服，蹭着把唇贴上对方的耳朵。

“观礼。”

时观礼微微偏头，“怎么了？”

怕吵醒其他人，两人凑得极近。

“观礼，我没忘。”

时观礼眸光闪动，他的手缓缓抬起，轻轻落在祝平安挂在自己胸口的手上。

祝平安手腕一翻，十指相扣。

他说，“我都记得。”

祝平安眨眨眼。

“观礼也喜欢我好不好？”

时观礼睫毛微颤，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平安，”他唤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