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哪里？”赤辛上身缠满绷带，四肢被那金色法器变成的几条长长的链子缚住，披着一件不知慕如风从何处寻来的外衣，盘腿坐在床榻上，一手扶住额头，虚弱地睁开双眼。
他额上冷汗淋漓，长眉紧蹙，无不彰显出难耐的痛苦，赤红的瞳中却是一片空无。
混乱的记忆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不断纠缠着他，像是永不能摆脱的诅咒，让他在一片混沌中愈加疯狂。
最开始，他清醒的时间很长，克制那些莫名兴起的狂躁感和破坏欲对他来说是一种痛苦的折磨，但随着时间逐渐推移，他再不能像之前一样能够压抑这种负面的状态，在他陷入无法自控的疯狂之后，短暂的清醒反而成为了最令他痛苦的时刻。
因为他不能承认失去理智控制的自我，难以面对自己在疯狂中铸成的错误。
他的灵魂在挣扎中不断沉沦，明知疯狂的尽头只有一片虚无却自救不能。
为了避免他的意识完全陷入那无尽的虚无，他苦苦撑持着自己...去寻找...
...去寻找...什么？
凌乱的记忆碎片在他脑中不断浮现，又随之消失不见。越是努力想要理清思路，头痛便越是剧烈，那仿佛要把灵魂都一齐剖开来的痛楚，让他浑身恶寒，颤抖不止，几欲呕吐。
“静。”一道清冷沉静的声音传来。
简单一字却如悠远浑厚的钟声从天外传来，带着一股让他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压制了脑海中的痛楚，归还给他这段时日以来从未有过的宁静之感。
赤辛顿觉身体一松，喘息间抬头看向屏风上透出的朦胧人影，道：“多谢各位相助，在下感觉好多了。”
“阁下症状古怪罕见，灵识侵染受损，诡异反复，不似普通创伤，更像是被一种兼具冰火之灵力的奇异毒物影响所致。如今我以固魂丹和锁灵阵来助阁下缓解，却需要阁下放下忧思，宁神静气，才能达到压制意识混乱的效果。”
屏风之后，叶轻舟一边接过糕点，一边看向坐在他对面之人，微微摇头，眼中透出些许询问之色。他受慕如风之托医治赤辛，但也只是缓解这种古怪的症状罢了，若要使之痊愈，则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灵识是修者灵魂之延伸，妙用无穷却需谨慎使用，如若受创便会反噬自身，轻则灵力紊乱修为减退，重则灵魂破碎修为尽废。修者们需要达到一定境界之后，方能自如得使用灵识，在感知到危险时及时切断外放灵识与自身的联系则可避免反噬。
“你可还记得这种症状是从何而起？也许这对治疗会有帮助。”
慕如风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从屏风后走出来，笑着将糕点向床的方向递了递，道：“要来尝尝我今日买的蛋黄酥吗？”
“...谢谢。”
赤辛看着少女脸上爽朗的笑容失神一瞬，有些呆愣地伸手在盘中拈起了一块糕点送到口中。
咀嚼几下，便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蛋黄酥味道虽好，但实在太干。对于长久未饮过水的人来说噎得慌。
慕如风一时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把人噎成这样，连忙上前坐到榻边，一手抚了抚赤辛因为咳嗽震动不止的背部，右手把糕点放在一旁，一翻手将桌上的茶壶取来。
给赤辛就着茶壶灌了几口。来不及吞咽的茶水顺着下巴流下打湿了他大半个胸膛。
“...咕噜...姑娘！”
赤辛缓了缓，忙将茶壶推拒开来。
因这一番异动，屏风后的两人也走了出来。
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赤辛正色道：“关于姑娘方才提及的问题，我可以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一切要从几个月前说起...我本是为了一位助我良多的恩人，前往魔修领地与凡间的交界之处想要取走一件特殊的珍贵宝物，作为报答之物解除恩人之危难。但在取物过程中不慎被一奇异的活物攻击，之后便开始了这无休止的折磨...”
“是什么样的活物？”
“是一种看起来像冰雪雕刻而成的花朵...但是十分炽热...我时而清醒，时而疯狂，跌跌撞撞来到附近，被...道清宫的人所救...”
“但道清宫之人对你的症状也束手无策吗？”轩辕宸感到有些奇怪，问道。
道清宫底蕴丰厚，奇人能士众多。苏雲苏钰两人作为道清宫未来的继承者，不说外出必是有不少精锐相随，他们自身的见识和修为也是奇高。即使这样也救不下赤辛吗？
“所幸道清宫搭救，我才得以坚持这么久的时间，他们同样也使用了固魂丹，搭配了凝神丹，只有令我陷入昏睡的状态才能抑制住。”赤辛脸上充满敬佩和感激之色，向叶轻舟谢道：“自这怪症发作以来，我的意识少有如此清醒的时刻。这位朋友实在造诣深厚，令人叹服！”
“阁下谬赞了。如今我也只能暂时压制缓解这种症状。此伤凶险非常，时间紧迫，越是拖延风险越大，阁下须做好心理准备，必要时有所取舍才是。”叶轻舟语气温和平淡，双眼却直视着赤红竖瞳，仿佛看透他灵魂的深处。
见他似是成竹在胸，慕如风轩辕宸之间目光交汇，而后又默契地移开。
赤辛闻言，一时默然。半响才开口，目光坚定，神情肃然，心中已做出决断：“如何取舍？”
“对阁下而言，过去的记忆与未来的生命，孰轻孰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隐含着残酷的选择。
慕如风猛然站了起来，目光凌厉：“轻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抛去过往，赤辛还能是赤辛吗？他未来的生命又将往何处？为何竟说得如此淡然？
“灵识被侵蚀过深，已经伤及魂魄。若想要彻底根治，目前我认为有两种方法可行，第一种是为阁下在识海本源处施下三枚镇魂玉，将受到侵染的部分连同过去的记忆全数封印；第二种是只施下一枚镇魂玉，与现在暂时压制的效果相差不多，触碰到混乱的记忆就会痛苦万分，但不至彻底失控，你保持平心静气，不再回想过去就能无碍，再长期辅以洗灵之用的宝物，日积月累，便可痊愈。”在凌厉目光逼视下，叶轻舟仍是淡淡的叙述，长睫微垂，眼中露出几分歉然和无奈。
轩辕宸上前安抚性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宽慰道：“此事不急。不久前我收到宗门传讯，估计众位长老明日便至。鹤七长老想必也在其中。”而后转头看向叶轻舟，“今日大家都累了，不如等明日等长老看过再做定夺？”
......
白渐影为蔺寒声带来了炼制好的丹药，又为他梳理灵脉。
回想起取药返回途中之事，到此时还有些心情复杂。
“距离秘境开启还有一段时日，...苏雲苏钰身份特殊，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与玄真宗情况不同，苏雲苏钰是道清宫主苏逸雪的孩子，同时也是道清宫中最为出色的弟子，是被整个道清宫都捧在心尖的明珠宝玉。
三年前大比之时，苏雲苏钰分别对上轩辕宸慕如风，天之骄子，惺惺相惜...
白渐影心中暗叹，蔺师兄对轩辕宸慕如风两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可蔺寒声虽是宗主之子，却不及那二人的待遇。宗主虽重视蔺寒声，但对剑尊那两位风头更盛的弟子更是青睐有加，而现在更是杀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叶轻舟，往后这几方之间的关系变化将会影响颇多，玄真宗下一任的宗主之位也不知是否会...
蔺寒声闭目调息，却能明了白渐影心中所思。冷峻的面容不为所动：“何必计较这些，日后自会分明。”
......
按照轩辕宸提及的宗门传讯所言，算算时间玄真宗长老们也该到了。
弟子们都在院外静静等待守候着。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幸好有那几位师兄和慕师姐稳住局面，尽管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仍是让有些弟子们内心感到惶惑不安，他们亟需长老们来主持大局。
而他们心心念念等待的长老们并没有乘着飞剑或者什么飞行法器出现在天际，却见一道流星划过天空，宛如一道粲然剑光割裂苍穹，万物都可被这道光芒斩断。
刹那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磅礴纯然的剑意瞬间便至，弟子们面前骤然显出数道身影来。
弟子们心如鼓擂，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之情，才连忙跪下行礼，却无人敢抬头直视位于长老们身前之人。即使无人说明，弟子们也能知晓他们见到此人风姿是何其有幸。
竟是剑尊亲临。
领头之人是将灵力化为剑气，以剑气铺道，驱使剑气载着数位长老而来。
剑光消散，领头之人仍浮在半空，身形和面容都逆光般模糊不清，如同一把不属于此世的剑。
天下唯有一人有如此能为，无人可撼动这至极的剑意。正是这举世无双之剑，结束了惨烈的仙魔大战，守护着修真界的和平。
“师尊！您怎么也来了？”
蛋黄酥多好吃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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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修真篇（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