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顾问从首领府搬出去了，疑似交恶。

没有网络媒体的异能者们照样消息灵通，何况印刷厂重启，已经有人经过申请，办起了报纸。

几乎所有异能者都能感受到基地风向的变化。

普通高阶们当然是高兴的，他们不否认祝晏是个好人，但毕竟也是祝晏来了，才让他们失去皇帝一般的生活。

低阶们一开始担心祝晏跟枭交恶，会导致基地回到之前的日子，后来发现所有新法和新政都在顺利进行，研究所管辖的监察队甚至抓了一个在街上无故杀人的高阶官员，反而觉得这样不错，祝晏能跟首领交恶又不影响地位，说明基地的新法是真的有效。

现在比较公认的说法是：高阶强者们每天都要去首领府，祝晏搬到研究所是出于避嫌，两个建筑只隔了一条街，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仍旧在继续。

至于留言的细节，那就是一对一和多人齐上阵，异能者没有什么贞操观，相比被一张结婚证绑定，他们更愿意相信故事情节是强者们争夺情人。

系统原本还在难过自己在祝晏脑海中的本体和拟态久久相隔两地，发现神圣值会因为基地平民的猜测上下浮动后，一点没有了让祝晏接母鸡回来的心思。

吵架好，吵架能遏制流言。

最新一次的晨间例会上，首领又和祝顾问产生了分歧。

“我不同意。”

男人把手上的报告一扔：“高阶现在属于军队，军人不能自己挑选战场。”

“但他有晕血症状，也承受不住捕杀变异动物的心理压力，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自残问题，”

祝晏稍稍坐直，用身体挡住枭投向提交报告的高阶的视线：“那是否可以先把它调离现在的小队，转到后勤？”

“看不了捕杀，但还能吃的进去肉。”

枭冷道：“祝顾问，军队的事好像不归你管。”

祝晏：“我能管理基地所有人员的升降和调任，这是首领你给的权力。”

枭不说话，态度强硬，仍旧不肯在调任申请上签字。

“祝顾问，他是珍贵的风系异能者，风系异能的攻击力虽然不是最强的，却有最快的速度和最高的持续时间，整个基地，能靠风系异能追捕变异动物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在第一小队，另一个就是他。”

重岩耐心地给祝晏解释：“我们最多能同意他只参与追捕，捕杀的时候让他离远一点。”

枭发出一声冷哼。

“我明白这是为了基地的利益，”

祝晏蹙眉：“但也要考虑到个人的感情和愿望，我从心理医学的角度出发，按照他现在的心理状况，最多只能工作一年，从长远来看，还是调任更能创造价值。”

在座的高阶们原本看得饶有兴趣，低阶们也不喜欢听祝晏为高阶谋取利益，但听到这句话，两方都变了表情。

在很多人眼里，祝晏给基地带来的改变大刀阔斧，每一个都能带来巨大影响，对结果的预估准确得像ai，还以为他眼中只有“人类”和“人类文明”这样宏大的内容，没想到一个常理上和他立场相左，在基地又没什么话语权的高阶，也能让他对上恐怖的首领，据理力争。

枭抱臂：“你想让他做什么？”

祝晏：“看管风力发电机，有高阶异能者在，电力产量能提升四倍。”

他见枭隐隐有被说服的迹象，再接再厉道：“他已经提出，愿意放弃军队的一切福利，关于捕猎动物……研究所这边也会加快驯兽场和饲养场的建立，很快我们就能培育出对人类没有攻击性的动物……”

会议的最后以枭的妥协结束，祝晏一反常态，放下手中的文件，看起来想留下跟枭说点什么，男人却不给他机会，拎着手里的鸡笼子就出去了。

重岩看着枭的背影离开，转头朝祝晏笑笑：“祝先生有事要告诉首领吗？他最近有点忙，我可以替你转达。”

“不用了。”

祝晏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重岩：“那我送你回研究所吧，我们还没找到ai叛徒，你在外面不安全。”

祝晏这回答应了：“谢谢。”

被无视的阿金撇撇嘴，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自言自语般嘀咕起来：“副首领遇到什么好事了，天天笑的这么开心，还每天都找祝先生聊几个小时的天。”

“咔嚓”一声，楼顶传来硬物断裂的声音和几声鸡叫。

重岩回头，看起来丝毫不介意，也朝阿金礼貌地笑了笑。

研究所内，林筝又看到重岩，也忍不住烦躁。

他承认重岩不错，当初也愿意跟他一起弹劾首领，但他现在来的是不是太多了？

重岩用的理由是想通过历史了解更多平衡基地各势力的办法，但没有任何一个网课会细致地，在历史长河一寸一寸顺流而下，讲清楚其中每一个事件中蕴藏的厚黑学。

这个理由简直是针对祝晏的猫薄荷，导致休息时间都被压缩，就因为被他缠上，现在都睡不上十一个小时了！

最关键的是，他来了自己就不能去请教！

虽然有网课在手，但他还是最喜欢向祝晏提问。

祝先生好像无所不知，讲课时清冽的嗓音和平和稳定的讲解，都让听的人感觉有水在心头流淌。

可恶可恶可恶。

林筝拿着本子旁听，一边奋笔疾书，一边祈祷重岩快走。

而世界就像是以他为主角的作品，重岩听了不到一个小时，真的提出要走了。

“还有一点工作没做完 ，我明天再来请教。”

林筝兴奋地接替他的位置，抱着自己的笔记上前：“祝先生，关于你说的用异能修复器官……”

*

而此时，重岩赶到B区，在刘老的住宅外遇到了枭。

刘老的住宅和笛老的小屋不同，是前文明的一个大酒店，最大的展厅能站满上千人。

他在会议结束就给所有的基地高层都送了邀请函，说是要举行一场属于异能者自己的酒会。

笛老去世，整个基地只有一个人没有异能。

孤立的是谁，显而易见。

枭拎着金笼子，看到重岩出现在这里，冷笑了一声。

重岩朝他礼貌地笑笑，却看不出任何尊敬。

“首领，原来你也来了。”

枭：“何止。”

他踏入场地，只见前几天围在祝晏身边求摸头的高阶异能者几乎都到场了。

除了收到邀请函时就骂骂咧咧的成熠是跟着他来的，高阶强者中，也只有银雪和雷系的女将军雷霆没到。

看，祝晏，这就是教给他们知识的后果。

知识让人复杂，这些人能够为了祝晏站到他的对面，却也能为了异能者的利益，参加这种孤立祝晏的集会。

哪怕其中有人只是想知己知彼，或者纯粹好奇刘老的意图，没有告诉祝晏就过来，对爱憎的人来说，这就是背叛。

包括他。

将军们被其他高阶低阶围着讨论巴结，互相看一眼，脸上都默契地挂着内疚和尴尬，见枭的到场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这才找到主心骨一般，走到他的身后。

刘老见首领来了，立即宣布宴会开始，宴会上提供他用能量块从首领府购买的，各种味道的营养液，许多刚升职的低阶从未喝过营养液，对刘老的态度极尽谄媚，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枭看得心烦，抬手挡住了刘老的邀请。

其他人看到那些眼熟的营养液，只觉得更加羞愧，和枭一样直愣愣地站着，等着刘老说明他叫所有异能者高层过来的目的。

“我邀请大家过来，主要是想讨论一下，关于我们是不是要完全按照祝顾问的计划发展基地。”

枭冷嗤，转身要走，被一群老人哭着喊着拦下。

“首领！你知道祝顾问的吐真-剂吗！”

枭脚步一顿，随后就被刘老抓住了胳膊。

“首领，你代表的是我们整个基地，所有的异能者，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刘老抬手，擦眼泪一样抚摸自己苍老的脸：“我年纪大了，活不长了，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基地的所有人！”

“首领，我没有诋毁祝先生的意思，但你应该能理解，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祝先生的很多东西，都不适合出现。”

“他有能让人失去控制说真话的吐真-剂，也会有其他更厉害的药剂，他能做出防御一切伤害的身份卡金钟罩，同样也能拿出攻击异能者的武器！”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祝晏使用吐真-剂问讯的事情，闻言不由集中起精神，皱眉思索。

枭打断他：“是祝望女士，发明金钟罩的人是祝望女士。”

“这不重要。”

刘老把话题扯回来：“还有他提到的，涅槃给基地提供的知识和资源都是经过筛选的，他给我们展现的，根本不是完整的前文明，他对我们还有保留！”

又是一个新消息。

有些人随着刘老的话动摇，开始想象祝晏到底筛选了什么知识，有没有隐瞒什么前人类留给他们的重要资源。

枭扫视了一眼，没有看到笛一，但祝晏问讯AI叛徒时，在场的互助会成员只有林筝和笛一，这些事可能就是笛一告诉他的。

系统蹲在笼子里，一声不吭，听着祝晏的神圣值起起伏伏，有点想骂人。

难怪祝晏穿来第一天笑了那么久，联盟真是有够恨的，给祝晏安排了这个世界。

刘老还在继续：“如果不控制，就算他不想，整个基地，也会沦为他的傀儡，就算他能消灭AI，他也会是下一个AI！”

“所以我建议，废除祝顾问的职务，将他控制在基地内，交出涅槃的所有资源和信息，再……”

“你等等。”

成熠打断了刘老留着眼泪，语重心长的演讲：“你先说，祝先生带来的东西太厉害了，我们没有前文明那么完善的制度和科技，用不明白。”

刘老莫名：“是这样，没错。”

成熠：“然后你又说，祝先生教给我们的知识，给我们的东西经过筛选。”

刘老：“是。”

成熠：“那他筛选的不就是那些用不明白，不适合给我们知道的东西么？”

话落，现场落针可闻，很多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随着知识的进入，也变得复杂了，成熠说的……也太有道理了。

旁边的将军们也都震惊地看着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你们自己摸着良心问问，祝先生到基地之后，吃的用的好了多少，从分子到异能，前联盟所有的历史和艺术，也都给我们看了。

别说你们不知道，他来之前，低阶都要一起离开基地了，现在基地越来越好，还开了新城区，你们还想要什么？”

一片安静中，成熠越说越激动：“有祝先生在，高阶出任务的危险降低了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没数？来参会的高阶都特么不要脸，低阶更不是人，没有祝先生，你们现在还给高阶做奴隶呢。”

“不信任祝先生是么，你们别吃他带过来的营养液啊，粮食站建立之前，基地仓库的能量块不够你们吃一个月的，要不是祝先生无条件把涅槃的营养液给基地，轮得到你们吗？”

他指着刘老：“一支营养液换三十斤能量块，你这里这么多营养液，说明至少囤了上百吨的能量块，你这么关心基地所有人，有人饿肚子你怎么不拿出来？”

一力降十会，有时这种附庸风雅的场合，最怕的就是成熠这样，什么真话都敢说的“直肠子笨蛋”。

很多低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羞得满脸通红，连忙把营养液放回到桌上。

刘老艰难维持着表情反驳：“这些营养液不是我换的，是互助会的大家一起……”

成熠：“互助会成员都是低阶，低阶本来就缺吃的，三十斤能量块能吃半个月，你凭什么用他们救命的食物给自己换营养液？”

这下，人群中墙头草多的优势就出来了，大家容易听信刘老，自然也会听成熠的。

何况他们不知道成熠的性格，只知道他是基地数一数二的强者。

小队成员一面为祝晏不值难过，一面震惊，这还是成熠吗？

只有重岩，表情复杂地看向拎着鸡笼，一言不发的枭。

男人等成熠骂够了，只眨了下眼睛，会场内所有的营养液全部炸开，各种酸甜香辣的味道散落一地，充斥在空气中，熏得人头疼。

“联盟新法规定，基地高层举办、参加非首领府二十人以上的聚会，需要报备申请，违法者，废除职务。”

枭扬着下巴，轻蔑地瞥了刘老一眼：“刘老，是觉得祝晏不住在首领府，就能利用我害他了？”

这话说得严重，刘老连连摆手。

不等他解释，枭就用异能封住了他的嘴。

“我和祝晏就算打到你死我活，你们也没有资格质疑他对基地的付出。”

何止是付出，简直像是世上最神圣又令人叹息的母亲，无条件无理由地为基地的所有人奉献，反而被他的孩子们背叛。

他眼角一动，还看到了晨会上让祝晏与他争执的那个晕血的风系高阶异能者。

这就是异能者，卑微，自私，无知，满嘴谎言，习惯背叛。

他们怎么配他这样爱护。

人群中，风系异能者突然喷出一口血，在见到自己的血后，翻了个白眼，腿软了下去。

其他异能者虽然也来参加了，但同样看不惯他这个享受了祝先生好处的人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叛，没人管他。

等大家回过神，想要提出离开，一抬头，发现枭和将军们早就离开，只留愤怒却开不了口的刘老捂着心口，被手下扶着坐下。

出了B区，成熠小声问枭：“首领，我骂的怎么样，没落下哪句吧？”

“完成的不错。”

男人慷慨地夸奖，用异能触须在笼子里乱戳，不轻不重地敲打母鸡脑袋。

系统：……

反派，你如果知道操纵母鸡的是祝晏的系统，你会后悔的。

但他不知道，见母鸡愤怒仰头，要啄他的手，还嗤笑了一声。

成熠：……

枭注意到他的犹豫，问道：“还有什么事？”

成熠的情绪来得很快，他揉了下湿润的眼睛：“我……我想去看看祝先生。”

枭：……

他道：“那就去。”

成熠：“首领，你不去吗？”

“我和祝先生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

男人的俊脸严肃冷峻：“不适合频繁见面。”

成熠：“你不给他治病了？”

枭：“他已经好了。”

“好了吗？”

成熠松了口气：“我看祝先生还戴着手套，以为他是怕我们担心才说了假话。”

男人戳母鸡脑袋的动作一顿。

成熠：“要是没痊愈，他这么多天工作休息都是一个人，该有多孤单难过。”

枭：……

成熠：“那首领，我走了？”

枭：“滚。”

成熠走了两步，再次回头。

见枭黑沉的双眸微眯，连忙加速跑了。

枭拎着笼子，用这辈子没用过的散步慢速往首领府走。

“你看什么？”

他突然训斥笼子里的母鸡：“你主人先说的，用不着我，他想找人治病，可以去找那个治疗异能。”

母鸡：“咕咕。”

系统无语：谁看你了。

枭：“以他的聪明，看到异能者都往B区跑，猜不到我们有事瞒着他？”

系统：……

他不用猜，我给他转播了，他还夸你是个好人呢。

母鸡：“咕咕。”

枭：“他才是最傻的，知道那么多历史，不清楚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

系统：（叹气）没办法，是为了神圣值。

“咕咕。”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我不该说他没有感情，他有感情，只是愚蠢地分给了所有人，那些不会感恩的人。”

“咕咕。”

枭不由想到，当这群享受了好处的异能者凑在一起时，祝晏在做什么？

无非是为了试验田、养殖场、学校、监察队这些忙碌。

为了基地，为了人类忙碌。

他深吸一口气，拎起笼子，一双黑沉如水的眸子盯上了母鸡。

系统打了个寒战。

枭声音沉重：“你是不是想他了？”

系统：……

他就在祝晏的脑子里，想不了一点。

载体母鸡：“咕咕。”

“行，”

男人勉为其难道：“既然你这么想他，就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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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文明火种-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