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壬初清澈的眸子亮起来,冷静过后又变得黯淡,觉得眼前这个青年一定是在开玩笑,哪怕不是,阮澄也不可能带他离开这里。
“我没开玩笑,现在大家都在主张自由恋爱自由婚姻,陆太太不能强迫我”,阮澄顿了顿,“而且,我和陆少爷也不认识,不可能和他结婚。”
壬初听到“陆少爷”三个字,小声嘀咕了句:“其实他人还不错……”
至少前两天没有把他赶出房间。
他回忆着这两天的事,没注意到阮澄听到刚才那句话后神色变了变。
屋里门窗关得严,比前两天要暖和许多,以往这个时候壬初已经躺下休息,今天被阮澄缠着问东问西,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对面目光投过来的时候,他眼尾正泛着红,眼里水雾朦胧。
“别动。”阮澄盯着他,视线落在他眼角。
壬初身子僵住,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怎么了?”
阮澄没接话,一步一步靠他更近,昏黄的灯光将青年的棱角打磨得更加柔和,他比壬初要高一点,壬初抬眸就能看见近在咫尺的湿润唇瓣。
他不由屏住呼吸,眼尾却意外覆上温暖指肚,青年不似刚才那样活泼顽劣,眼底略暗,认真又板正,让人觉得陌生。
“喏。”
阮澄很快又笑开,嘴角咧得很大,仿佛刚刚那个神情只是壬初一晃神看错了。
壬初低头去看,只见他略微骨感的指肚上躺着一根细长的睫毛。
“谢谢。”白净的脸蛋染上两片红霞,他退开两步,又抚了两下眼角。
“没事。”阮澄答得大方,好像并不在意,只在他退开时笑容微滞,长长的额发投下阴影,遮住晦暗的眉眼。
沉默了一会,阮澄像突然想起什么,问:“来时陈妈告诉我了,你叫壬初,对吧?”
壬初点了点头,两眼几乎要失去焦距。
快到十二点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困得要死。
“叫你少奶奶或者夫人实在太奇怪了”,对比之下,阮澄倒精神得很,“以后我叫你阿初,可以吗?”
青年眨着一双蛊人的桃花眼,让人难以拒绝。
“可以。”壬初不在乎称呼这种东西,含糊应了声,下意识想摸兜里的手机看时间,却忘了手机根本就没带过来。
【系统,现在几点了?】他只好去求助系统。
【……十一点四十二分。】系统这回倒是没装死,乖乖当了回闹钟。
“我得回去了,陆诚他身体不好,我得去照顾他。”
其实是他自己太困了,眼皮打了几场架,几乎要粘在一块。
心里也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该回去睡了。
当然,他是不想睡着的,因为几乎就在十二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就要做一场怪诞的梦。
“留在这里吧”,见壬初满脸讶异,阮澄又别过头斟酌了一下说辞,“听说这宅子有的地方半夜要上锁,阿初你现在回去,可能得吃闭门羹。”
他这样一说,壬初想起来,陆诚的卧室十一点确实要上锁的,快十二点了,陈妈不可能给他留门。
“那好吧。”他打量了一下这间客房,沙发和床都有,不至于没地方睡觉。
阮澄很热情,一直邀请壬初和他去床上挤一挤,壬初拒绝了,说阮澄是客人,他自己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就可以。
可能有认床的缘故,十二点钟一到,壬初倒觉得没那么困了。
沙发是那种凉飕飕的真皮料子,壬初蜷缩着侧躺在上面,压着手臂,半截瓷白的小臂从睡衣袖子里露出来。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进入了那个梦境,今天却恰恰相反,十二点钟的钟声一响,他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重重拍打着窗户,像哀嚎,也像呜咽。
阮澄好像还睡得很香甜,壬初隐隐能听见他规律的轻鼾。
“啪嗒啪嗒……”
在阮澄的影响下,他也静下心来,眼皮几乎要合上,门外走廊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壬初猜,一定是陈妈,她又穿了那双宽大的拖鞋,这个时间,她是来起夜还是查房?
原本以为陈妈绕一圈就会离开,可不到五分钟,她又回来了。
这样来来回回七八次,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陈妈似乎很着急,像在踌躇徘徊,也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第八次经过这间客房时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壬初听得出来,她不是停在这扇门前。
陆诚的卧室离这儿很近,中间只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壁,墙壁上挂着几幅油画。
壬初猜测,陈妈应该是站在了陆诚卧室门前。
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风停了,阮澄的鼾声也停了。
“阮澄?”
沙发和床离得远,壬初坐起身,只能看见床幔处忽明急暗的影子。
不对劲,这间客房的床根本不是片子床,哪里来的床幔。
“阮澄……”他提高声线又叫了一声,床铺那边依然没人应答。
“妈妈,妈妈!”
就在此时,门外走廊响起了稚童的呼喊声,这声音壬初并不陌生,早在他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一晚就听过。
是陈妈的孩子吗?
他记得当时这孩子一叫,陈妈就急着出去了。
但是陈妈刚才还从这里经过,怎么可能听不见孩子的叫喊呢?
“妈妈,妈妈,嘻嘻嘻。”
是见到陈妈了吗,壬初听见那孩子笑了,而且非常清楚,就像……他已经来到了他们门前。
“咔嚓。”
是开锁的声音。
可是壬初记得,他们这扇门并没有上锁。
“咔嚓咔嚓……”锁没有被打开,外面的人好像些气急败坏,又锲而不舍地拧动着把手,最后甚至用指甲去抓挠。
门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指甲狠狠挠在门上,特别像小时候淘气的学生用指甲去抓黑板。
壬初不喜欢这种声音,但他暂时无暇去理。
因为房间的变化让他更恐惧,架子床、雪白地毯、中式茶几,还有墙上的蒙娜丽莎。
冷白月光照进来,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朦胧,但壬初认得,这是陆诚卧室的布置。
不知哪来的风吹了下床幔,床幔上半人高的阴影晃动,好似有什么人就端端正正坐在床上。
“陆诚?”壬初的声音是颤抖的。
并没有人回应他,反而是门外那抓挠和拧动把手的声音更变本加厉地刺耳。
“妈妈,妈妈!”
那孩子好像真的只会喊这一句,没什么感情,像一台重复运作的机器,听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
壬初不敢动弹,瑟缩着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呼吸渐渐粗重,捂住耳朵,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动静终于消失。
澄澈的眸子缓缓睁开,入目依旧是朦胧的月光和熟悉的摆设。
床幔上的阴影也是,一动不动,随着莫名而来的风微微晃动。
“哗啦啦。”卫生间的水龙头似乎忘了关,壬初听见了水流声。
心里那个声音再次告诉他:你要去卫生间。
蜜蜂会为了香甜的花粉着迷,壬初现在就像那只蜜蜂,卫生间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哪怕他在不断排斥心里那个声音,回过神,他已经穿上了拖鞋。
一步,两步,沙发和卫生间隔得并不远,壬初很快就走到了卫生间门前,握住了把手。
“阿初。”
温柔轻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壬初吓得一激灵,松开把手回过头,却见阮澄正咧着嘴角站在他身后。
“阿初,你要去卫生间吗?”阮澄一直笑着,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满盛着壬初被吓得苍白的脸蛋。
“嗯……嗯。”
阮澄靠得特别近,几乎是脸对着脸,也完全挡住了壬初的视线,他不知道屋子是否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那阿初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青年的声线依旧明朗轻快,可能是屋子太大太空荡,壬初几乎能听到回音。
“什么事?”壬初不自觉地想往后靠,却撞上了卫生间的门,吃痛地“嘶”了声。
听到这声闷哼,阮澄精致的眉头很明显地皱了起来,上前用温热的手掌覆上壬初的后脑勺。
“不痛不痛。”青年温柔地出奇。
壬初看向他,月光也跟着投在他澄澈的眸子里。
“阿初不要照镜子,好不好?”
可能是觉得这话太突然,他又挠着脑袋恢复那活泼搞怪的模样。
“我听老人说,夜半照镜子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所以,阿初也别照,好不好?”
壬初抬眸看着他,明明是熟悉的眉眼,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往大床那边看,青年却将他的视野挡得严严实实。
明明是那么瘦的人……
“好吧。”
阮澄一直看着他,连笑容的弧度都没有改变过,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就变得弯弯的。
壬初答应了他,他才向后退了小半步。
“一定不要照镜子呀,小心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他还像白天一样做了个鬼脸。
拧转把手进了门,壬初冲他笑笑,把门关上,想了想,还是没有反锁。
转过身,一块惹眼的黑布就吸引了壬初的目光。
太像了,连卫生间,包括那面被蒙上的镜子都和陆诚房间的一模一样。
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似的,壬初一步步走到洗手台前,抬眸便是那面蒙着黑布的镜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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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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