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十年前的时停还没满18岁,那年他的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本在国外留学的时停匆匆赶回来,只见到了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那时的E国春意浓浓,风里都带着温柔暖意,国内却是寒冬凛冽,他一下飞机就步入了风雪之中,却直到看见父母的尸体时才觉得冷。

勉强稳住心态处理完父母的后事,时停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独自一人来到美食老街,这处人声鼎沸,冬日里特卖的烤红薯炒栗子遍地都是,甜香味传得很远,热闹的烟火气却和他无关。

春节将近,周围总是和和美美一家人上街采买,唯有他,一个人在这闹市里格格不入。

“小兔崽子,死了妈没了爹,来老子这里偷钱了?”

一个人从时停身边快速跑过,把他撞到一边,身后跟着难听的叫骂,时停皱眉拍了拍衣服上被蹭到的红薯泥,本来没打算管这档子闲事,却没料到刚才那个撞了他的家伙折返回来,跪下来抱着他的腿就是一句:“爹!”

这家伙人长得瘦小,那一嗓子倒是喊得中气十足,他紧紧抱着时停的腿不撒手,绕着时停和那追打他的人转圈。

那商户无奈,只能和时停交涉:“这小兔崽子整天在大街上认爹,您就一脚把他踹开,免得还弄脏了您的衣服。”

时停低头,他为守孝穿的一身白,现在被这个乞儿一弄,衣服下摆和裤子上尽是泥点子,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烤红薯的黄色,确实脏得不行。

那个乞儿警惕地盯着他,在察觉到他皱起眉头的时候突然撒手,转身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商户愣了一下,也没再和时停多说,扬起手里的擀面杖就要继续追打起来。

时停拦住他,摇摇头道:“马上过年了,和气为好,他偷了你多少钱?”

那商户明显愣住了,看着眼前气质非凡的少年,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半天,才说:“100块。”

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商户说:“我替他还了,你别为难他了。”

商户笑嘻嘻地接过钱就要走,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着他说:“这100块我也不白拿你的,我是那小崽子小叔,反正他都管你叫爹了,我把他卖给你,咋样?”

“卖给我?可是……”

时停才刚失去亲人,实在不理解这种亲人尚在却要转手卖人的行径,他皱着眉还想说什么,那商户却揣着钱急匆匆跑了,只留给时停一个佝偻的背影。

往前走了没多久,时停在一个糖葫芦摊边再次遇到了那个弄他一身脏的小家伙,他头埋进臂弯里缩成一团挤在墙角,时停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你怎么了?”

小家伙憋着没说话,察觉到身边人起身又回来,他放松往前伸的手中被塞进了一根木头签子,他抬起头,看见手里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我偷偷买给你的。”

他直愣愣地看着时停,直到鼻头上化开一片凉意。

他怔然抬头,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落下,在他睫毛上落了一层,又很快被他的温度化开,周遭有不谙世事的孩童指着天空,惊喜喊到:“妈妈,雪!”

时停也伸出手去,雪花落在他的掌心,他看了许久的雪,才转头问他:“跟我走,改名换姓叫时愿,你愿意吗?”

过往种种如老旧电影般飞速略过,时愿抬起头,对上时停那双带了点微薄笑意的眼睛。

“父亲总是这样……”

他捏紧手中的糖,硬糖深深陷入手心又被他松开,他拆开糖纸,最后却是喂给了时停。

“我已经长大了,该我给父亲糖了。”

甜蜜的糖块在嘴中化开,时停看着眼前半蹲的男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原主记忆里那个12岁的孩子。

可是时停知道,他不是原主。

时愿所依恋爱慕的,也不会是他。

***

呆在时愿这边的日子,简直温馨正常得不可思议。

他让系统出去打听过,如今时家的产业都是时愿在管理,领头的人一换,许多交接工作都得重新进行,这家伙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是能抽出时间来给他做饭。

没了谢卓年破药的荼毒,整天吃好喝好睡好,时停都有些享受在这的日子了。

这日天晴,时停趴在窗边,看着花园里的花发呆,系统又从他的意识中分离出来,变成光点漂浮在半空里。

【你确定等会要释放全部吸收的毒素吗?】

系统无机制的声音传入时停耳中,他竟然从中听出几分担忧,盯花发呆的视线上移,他准确锁定住系统所在,挑眉问:“你和我也不是第一天绑定了,这次怎么那么多话?”

【你这次的身体情况毕竟……】

系统没说完话,就被时停抬手打断,他仰头伸手,遮住大半太阳,眯眼看着有些透光的苍白手掌。

“死过那么多次,最差也就是再死一次。”

放在桌上的手机闹钟响起,时停转身关掉,趴在沙发上装睡。

五分钟之后,时愿推门而入,他没急着关门,而是先左右寻找时停的身影,直到在沙发上看见他,才轻轻合上门,找来一床空调毯为他盖上。

动作很轻,装睡的时停让系统释放毒素之后,才装作被惊醒的样子坐起来,睁着困乏的眼睛看他,眼里带了一点一闪而过的欣喜。

时愿神情温柔,见时停招手于是屈膝蹲下,凑近他想要听他说什么,却看着心上人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身体一软往前倒去,像是主动抱住面前人。

之前一个月他所喝下中药的毒素被系统全部过滤收集,如今全部放出来,药力霸道而不讲道理,他只觉得浑身都在痛,大脑里更像是有根针在猛力戳刺,让人什么都不想管,只想一头撞死停止这种折磨。

他脑袋搁在时愿的肩头,下意识把他抱得死紧以发泄痛苦,在痛感构建的虚无之中,他感觉到时愿好像把他抱了起来,在他耳边大声说着什么。

时停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紧紧抱着时愿的脖子,看着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而他根本没有余力集中注意力去观察此时他在什么地方,直到他被放在担架上,才意识到救护车已经来了。

这具身体都虚弱成这样了,可时停的灵魂精神力太高,也不是他想晕就能晕的,他就这么囫囵痛着,直到一针麻醉给他打了,世界总算清净了。

整天晕去醒来的时停,最后又双叒叕醒了。

早就打定主意装混乱的时停睁眼就见吊牌马上滴空,时愿显然几天没睡过好觉,站在他床头一脸疲惫地帮他换药。

“阿愿。”

时停率先开口,他看见男人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低头看来,随后再次蹲在他面前,颤抖的手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他,却在刚贴上他脸上皮肤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

时停伸出没有挂水的那只手,不容拒绝地握住他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

“还能见到你,真好。”

他眼中溢出一点温情笑意,时愿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

时停眼角抽了抽。

装出来的情根深种差点就要崩裂,幸好时愿反应过来,沉下眉目去找了医生,时停看着手背上的针头,随意唤出系统:“今天几号?”

【按照你的要求,沈泽然到医院这天把你唤醒,你已经昏过去五天了。】

时停点头没再说话,反而是系统沉不住气了,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问:“毒素不吸收吗?”

“没必要,出院再说吧。”

他并没把身体上的僵硬疲乏当回事,从脚边扯了一个枕头垫在腰后调整了坐姿之后没多久,时愿就带着清粥小菜回来了。

这菜明显不是时愿的手笔,时停被他好吃好喝养了一个月,胃口也被养叼了,他皱眉看着碗里的粥,有些嫌弃:“阿愿,我想吃你做的。”

时愿唇边扯起无奈的笑,张口就要哄:“父……”

剩下那个字被深埋于唇齿之间,时停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下文,见他眸光渐深把碗放下,循循善诱着问:“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吗?”

“恋人啊。”

这几个字轻飘飘的从时停嘴里说出,时愿坐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才低头轻笑,低声重复:“恋人,恋人……”

时停奇怪地看着他,直到时愿凑过来,温柔地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时停僵了一下,微微捏紧了拳头。

“先将就吃些,等晚上我回家给你做。”时愿坐了回去,再次端起装了温热食物的碗,时停皱眉看着,勉为其难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

他身上毒素尚在,醒不了多久就想睡觉,时停避开时愿喂过来的勺子,困乏地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就陷入了梦境。

有一白色身影站在门外,透过正方形的探视小窗口窥探着单人病房内的两人,他看见时愿拉起时停的手,满目温柔。

沈泽然和心理医生约好了每月15来复诊,今日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何下意识往旁边病房一看,这一看,他就再也挪不开步子。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瘦弱青年,移开视线打通了谢卓年的电话:“人找到了。”

引来沈泽然的系统回到时停的意识深处,他察觉到系统的回归,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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