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明晃晃的光直射在脸上,刺得他抬手遮住眼睛。
头脑放空了两秒他才打起精神打量一圈,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再一睁眼就躺在了床上。
阮宁隐约能嗅到洗衣液清淡的香气,和宋汝南身上的味道很像,他的表情遽然变了,猛地翻身下床。
高烧还没完全退下去,加上刚才起来的动作太猛,头一晕身体软下去,撑着墙面勉强支着身体,捂着脑袋皱眉,手指在衣服上摩挲。
他现在身上穿着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衣服尺寸稍大,穿在身上有些宽松。
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阮宁脑子一下子炸开,脸上的表情多彩纷呈,比起变脸大师也不遑多让,推开房门就想走。
“醒了?”
宋汝南抬起眼暼了他一下,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书上。
阮宁突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憋得脸连着脖子通红。
宋汝南合上书本,问:“为什么不吃饭?”
“什么?”阮宁愣住了,瞄到桌上的小米粥,明白过来他问的是早上为什么没吃他准备好的饭,撇嘴,“凉了。”
“你可以热。”
厨房里摆着微波炉,阮宁的视线越向厨房,理直气壮道:“没用过那玩意儿。”
既然宋汝南主动问了,他得寸进尺,挪开椅子坐在宋汝南对面,踢了他小腿一脚,命令道:“我饿了,给我做饭。”
“懒得做。”
宋汝南无视他的要求,端起碗走进厨房,给微波炉响起加热的嗡嗡声。
他出来的时候端着桶泡面和一碗热过的粥,阮宁看着自己面前早上剩下来的小米粥,嫌弃地移开视线。
本来就寒酸,还是剩饭。
狗都不吃!
“懒死你得了。”阮宁戳着碗底咕哝。
宋汝南一桶泡面权当晚饭,阮宁少爷脾气犯了不肯喝热过的粥他也不管,把泡面桶扔进垃圾桶就提起垃圾袋要出门。
阮宁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的头还是很难受,胃也饿得难受,但他山珍海味吃惯了,才不要喝眼前这玩意儿。
宋汝南回来后洗了下手,从厨房的储物柜里拿出一袋细挂面,“西红柿鸡蛋面吃吗?”
阮宁哼了一声,张口就要拒绝,胃却不争气地叫出声,他脸一热,心想西红鸡蛋面怎么也要比小米粥好吃,勉强点头,颇为为难的样子。
“……行。”
这场景实在是万分诡异,两个仇人共处一室不说,一个还在等着另一个给自己做饭,怎么看都不符合逻辑。
阮宁的手搭在手肘,指头焦躁地拍着臂弯。
宋汝南这人心思难猜,没人能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他的情绪。
如果是宋汝南让阮宁做饭给他吃,阮宁只想了一秒那情景,就忍不住咬牙想摔东西。
所以宋汝南真会这么好心?是不是在心里憋坏?
阮宁忧心忡忡,绕着桌子打转,右手大拇指的指甲被他叼在嘴里啃。
红汤底的面冒着热气,上面撒了一层葱花,配着白面和番茄鸡蛋,尤其好看。
阮宁伸出筷子搅了搅,心想宋汝南突然这么好心,万一里面放了毒怎么办。
“要我给你一点点挑出葱花吗?”
这声冷笑勾起了阮宁的一段回忆,现在在这种情景下显得十分尴尬,他骂道:“你阴阳怪气什么?”
说完怒气冲冲地吃完了一整碗面。
他吃饭的动作很文秀,就算是带着怒火闷声吭吭吃也注意仪态,每次只夹一小段面条再咬一小口。
宋汝南的注意力从书上移到了阮宁布满青红紫痕的手腕,像在雪地盛开的梅花。
阮宁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直觉有一道冰冷晦暗的目光在盯着自己,他抬起头就看见宋汝南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腕骨,愤然把双手背在身后满脸屈辱。
“变态!”
活该,宋汝南在心里说了一句,对阮宁的骂声没反应,随后一言不发地去洗碗。
阮宁吃饱了,手里捧着一杯温水,看宋汝南在厨忙活,他在坐着晃二郎腿,愤怒中莫名心情颇好。
他发现宋汝南伺候人的时候比他平常顺眼多了。
何况还有什么事是比自己讨厌的人伺候自己更爽的?
阮宁盯着宋汝南高大的背影看,目光微微沉下去。
“你会被保研吧?”
宋汝南关紧水龙头,拿起湿好的抹布擦拭厨台,说:“我放弃了。”
“为什么?”这倒是出乎阮宁意料。
宋汝南眉心笼上一层不耐,他一开始告诉阮伊佳的时候,她也问为什么,似乎不符合大众预期的事都是离经叛道。
“没多大意思。”
“……”
许多人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东西,宋汝南轻飘飘一句没意思就弃之如敝,阮宁心里蒙上微妙的嫉恨,尽管他压根就对b大和研究生没一点兴趣。
阮宁无声冷笑:“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钻研下去。”
“我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数学。”宋汝南擦干净手,语气平淡,“很无聊。”
阮宁的拳头无意识紧了紧。
这种人都应该被套上麻袋群起攻之。
“现在的车还很多。”宋汝南抬手看了下表。
“什么车?”
“网约车。”宋汝南瞥他一眼,“难道你想住下来?今晚室友会回来。”
住下来……在宋汝南这里……有别人……
每一个字都在阮宁耳边轰炸,他一下子跳到门边拧开门把手,怒道:“谁脑子抽了愿意住你这里?又破又小!”
宋汝南碰了碰耳尖,脸色阴沉。
吵死了。
阮宁第二天去学校走进教室,吴捷已经占好了位置,一路看他走过来,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被盯得心里发毛,甩下书包,不悦道:“看什么?”
“奇怪,真奇怪。”吴捷挠着下巴暧昧眨眼,“你走路姿势怎么回事?一扭一拐的,还有点打飘。”
“……”阮宁揪着他耳朵骂,“滚一边,我那是发烧腿软!”
“原来只是发烧啊,我还以为你被……”吴捷目光飘忽。
阮宁冷笑:“让你失望了?”
“没有,绝对没有!”吴捷嘿嘿干笑,扫了他一眼,心里疑惑他夏天穿什么长袖。
阮宁下意识隔着袖子轻轻摸上手腕,勒痕还是很清晰,很容易让人往别的方向多想。
公共课没多大意思,老师管的也松,上课铃一响阮宁就趴在桌上闭眼,吴捷戳了戳他的脑门。
阮宁忍耐着火气:“说话。”
“弋桐今天真好看,你不抬头看看?”吴捷不知道俩人已经彻底没戏,凑到他耳边瞎起哄。
阮宁没从桌上抬头,懒洋洋睁眼,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弋桐侧脸。
在无聊的水课上,就算是品学兼优的弋桐也没兴趣听课,撑着脸在看窗外的景色走神。
弋桐今天的头发似乎是没打理好有些乱,给他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感,黑色短袖穿在身上,更显得肤白貌美。
他在这个时候扭头,恰好对上了阮宁的视线。
阮宁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下去,负气地把脑袋转了个方向。
“还闹上别扭了。”吴捷小声八卦,“你俩吵架了?”
这段时间的破事一股脑涌上心头,阮宁疲倦闭眼,“我俩彻底掰了。”
“啊……?”吴捷大脑宕机,很普通的一句话,他愣是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真掰了?”
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吴捷还是不敢相信。
阮宁顿时没了胃口,餐盘的饭几乎一口没动。
“嗯。”
吴捷呆滞不动,觉得这段话无比玄幻。
阮宁是谁啊?打着灯开着车跑遍全国都不一定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
他要是和他妈妈一样去娱乐圈,那得有多少靠脸混的艺人失业,而对于他的家世来说,脸最不重要。
以护肤品和美妆起家的阮家这些年发展的蒸蒸日上,产品早已在国际上声名斐然,资本雄厚。
又美丽又富有、对情人都极其大方的阮宁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但从来没人能和他有一段正式的恋爱关系。
如果有情侣这一层关系在,对方即使是想要星星阮宁估计都要想办法给摘下来。
吴捷从来没想到有人能拒绝阮宁,谁能拒绝他啊?!拒绝他的人简直有病,还瞎!!
“他说他不喜欢男人。”阮宁闷声开口,“和我也不是一路人。”
看阮宁一脸挫败,吴捷心里也不好受,一向碎嘴的人竟然打起磕绊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本来我是想逼他的。”阮宁冷不丁开口,“他要是不同意就暴力逼他,钱权威胁他,反正我对他不会永远热情,腻了以后就把他扔了。”
餐厅的冷气过于低了,吴捷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干笑:“你这个玩笑真好笑。”
阮宁露出森森白牙,笑容阴冷,“要是在我腻他之前先活够了,那就说明他对我毫无用处拯救不了我的生活,但我还喜欢他,带着他一起殉情正好。”
吴捷手里的筷子脱手掉在地上,他浑然不知,心尖发颤,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阮宁是一个怎样的人,每当他以为阮宁已经在他身边去掉一层面具,阮宁又总能笑嘻嘻地告诉他“我骗你的,我还戴着一层面具”。
“你这样……不太好吧。”吴捷干巴巴地挤出一句,“犯法的。”
“不过很快我又觉得,不能这样。”阮宁扒拉着米粒打发时间,淡淡出声。
吴捷不语,心想还用你觉得,本来就不能这样。
“我把他当月亮,如果我就此放手,他在我心里会一直是皎洁的月亮。如果我真的强迫他,他还算什么月亮,会摔碎成平平无奇的玻璃。”
阮宁对弋桐最深爱的时刻就是他驳回自己的强权方案的那一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