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去哪?”何钰下意识问。
“回家。”沈时回答同样很简洁。
“你身体还没好,建议明天再走。”何钰觉得不妥,甚至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有舒张过。
“不必,我自己清楚。”
何钰有些恍惚,以前的沈时,他从来没有放在过眼里,对对方的认识停留在烦人和死皮赖脸上。
没想到再次见面,只需要短短一天时间,就重新刷新了一遍对方的印象。
青年身上还穿着何钰的经纪人给他买的新衣服,很简单的西裤和衬衫,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尺码,猜测着买的没想到还是大了。
衬衫领口有些松松垮垮,只要青年稍微弯腰或是低头,就能将精致的锁骨看的一清二楚。
他身形太单薄了,脆弱到就像是一朵摇曳在风中即将消散的冰晶雕刻出的花。
沈时本来就孑然一身,顺手将床铺整理好拿上手机出门,“给个银行卡号。”
最主要是今天沈时的行为太标新立异,以至于何钰第一时间就猜到他要干嘛。
“衣服送你了,不用还。”
果然,沈时不再多问,点头示意后下去办理出院手续。
何钰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望着人远去的背影,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送佛送到西。
跟着人出医院,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黑,太阳完全沉寂了下去。
何钰侧身,稍微帮沈时挡了些晚风:“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不用。”
何钰很快接了一句:“只是顺便的事。”
经纪人将车开到两人跟前,他已经帮沈时打开了车门。
沈时没有再多做拉扯,很快上了车。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个很节能的人,没有意义的事不去做。
报了地址后,他开始闭目养神。
车内一时间都变得很安静,他们谁都不想打扰到青年,何钰对着后车镜对经纪人比了个手势,开车尽量平稳点。
直到快到目的地,沈时的手机响了起来。
何钰摘下耳机,偏头望向他。
偏偏青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有纤长的睫毛在微微抖动,昭示着他并没有睡着。
电话铃声消失,不过三秒,又继续响起。
这来势汹汹,颇有青年不接就一直响的气势。
那手机被沈时上车时候随意的扔在车座上,屏幕光亮起,何钰随意撇了一眼,瞧见了妈妈这个备注。
是家人啊。
何钰的家庭很幸福,他成长的太过于顺利,也对家人充满感激,所以下意识想要提醒一下沈时。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时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漆黑的眸子里带了些许氤氲。
沈时拿起手机,随手划过屏幕接通电话,却什么话都没说。
电话那边也不用他说话,已经开始自顾自的谴责了起来。
“叶澜!你怎么回事,翅膀硬了是吧?!!家里电话也敢不接?”
车内为了不打扰少年睡觉很是安静,电话那边的声音几乎是吼着在说,就算车里其他人不是故意的,也基本上能够听得清楚。
沈时还没讲什么,何钰眉头轻挑了一下,按下了一旁的耳机暂停键。
“家里装修钱不够用了,你什么时候打钱回来?!不是说你们拍戏的很有钱吗,怎么着你是不愿意给爸妈养老吗?”
叶母的声音手机里传出,拔高的声音。异常尖锐刺耳。
“你怎么说话?!没话讲了是吗?准备不管家里了是吗?!”
沈时:“……”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很轻话却很清晰:“片酬下周发。”
下一周他的戏份就杀青了,原导会把片酬结给他。
论如何一句话,叫叶母闭嘴。
在叶母的认知中,自己儿子的钱就是她的钱,其实片酬早就应该发了,但原主的表现实在太差劲,导致现在他还没有杀青。
叶母自然不会觉得是沈时演技的问题,以她对娱乐圈的了解来说,只可能是他惹导演不高兴了。
“小澜,你多去陪陪笑,和导演啊什么的打好关系,可别被卡了工资。你也知道,家里确实缺钱,装修要钱,你弟弟又还在生病也要钱,就多委屈你一下……”
声音戛然而止,青年已经二话不说把电话挂了。
听完全程的何钰:“……”
纵使不太清楚情况,他也听出了许多不对味。
叶母打电话过来张口闭口都是钱,反而对沈时的生活状况一切都不过问,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母亲对孩子的态度。
这是别人家里事,论道理他不应该多说。
但……
那个青年挂断电话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是被从前车窗的敞开的缝隙吹进来的微风染上了几分凉意,他蜷缩着身子不自觉去的向角落缩去,轻抿毫无血色的下唇,显得有些孤独又无助。
何钰沉思良久,一向性子比较清冷的他,突然间就对青年有些在意了起来,他说:“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借钱给你。”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见不得这个青年明明如此脆弱却又坚强到毫不在意的模样。
“谢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生活还没困难到向陌生人借钱的地步。”
这不仅仅是明晃晃的拒绝,更是一下子划清楚了两人的界限。
话落间,车已经开进了沈时住的那个小区,经纪人停下车子后帮两人打开车门,望着沈时有些欲言又止。
算了,虽然他之前一直赖着何钰,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可怜人罢了。
现在青年还在生病,等以后有机会再找他谈谈吧。
经纪人仍然认为对方生病正好被何钰送到医院并不是巧合。
下车后,沈时望着车里的何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停留在原地望着他。
很快,他说了一段很平铺直叙的一句话,没有一丝感情起伏。
“谢谢你,无论今天,还是之前,然后对不起。”
何钰:“……”
以演戏出名的他,头一次有些微微语塞。
他扶额,回道:“不用谢,不过你说的之前……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不要紧的一件事。”
说完,沈时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离开。
望着灯光下的背影没入大楼,何钰收敛了温和的气质,浅淡的棕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暗沉。
青年走的太干脆了,丝毫看不出对方之前喜欢过自己,亦或者他现在在讨厌自己的情绪。
“真的是不要紧的事么……”何钰呢喃着,这句话流转在他舌尖,似乎要将它逐字逐句分析透彻。
谢谢他,今天还说过去,可是之前的话……
他们初见是在《权谋》的剧组吧?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更何况他们话也没说上几句,何来感谢?
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清冽中又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何钰脑海中响起:【你喜欢他。】
何钰反驳:【不,我是觉得他……有些可怜。】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他!】
【都说了我没有,我只是想帮助他而已!】
他只是,觉得那个青年一个人强撑着的时候,有点让人……心疼。
何钰想到青年身上的伤可能是在心底不愿提起的伤痛,就算在意,他还是没有多问,只是想着,自己能再多关照他一点,哪怕一点。
但他回复脑海中那声音的时候,却迟疑了片刻。
那声音轻笑了一声:【你真虚伪,你看不出他在抗拒你吗?不如换我来吧,我也喜欢他,直接将他囚禁在自己的视线让他只看着自己一个人不好吗?】
脑海中的声音仿佛在认真提议,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诱惑。
沈时将他们的界限划的太清楚了,特别是下车后的那句话,给人一种楚河汉界的感觉。
那种还未握住就要失去的感觉,让何钰本能的觉得很不愉。
他瞳孔深处的光明明灭灭,不得已手指紧握,薄唇轻抿。
片刻后,他才松开因为太用力被自己指甲伤到的手心,眼中也恢复了清明。
【你闭嘴!】
【啧。】
和何钰一模一样的声音消散,明显有些不甘心,他明明,差一点就能掌握身体的主动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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