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只鱼

“夭夭,你未婚夫知道你喜欢摸我的泪痣吗?”

桃灼手指一顿,缓缓下滑,吴尘一口含住她的指尖,眉眼弯弯,眸光狡黠,故意在两人亲热结束后提及此事。

桃灼失笑道:“尘郎吃醋了?”

“我不是说过我与桃华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意嘛。”

桃灼抽出指尖,粗糙的手掌抚摸吴尘艳丽的面庞,忽而心生嫉妒,她的皮肤不像他这般肤若凝脂,光滑如玉,令人爱不释手。

桃灼与吴尘有七八分像,要不是桃灼知道父母只有她一个亲生子,还以为对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呢。

“嘶。”吴尘被桃灼掌心的旧茧硌疼,微微蹙眉,桃灼隐去升起的欣喜,面露哀伤,像陷入痛苦的回忆中,没发觉他的不满。

“你未婚夫可是有高中状元的资质,你当真不想当状元娘子?”

“只想和我长相厮守?!”

说着,吴尘目光幽幽,骨节分明、青筋若隐若现的双手攀上桃灼脖颈,然后整个人窜入她的怀中,紧紧贴在一起,吹气如兰。

天际橘红的光线如往常似的溜入散味的窗户,越过散落一地的衣裳,穿透晃晃悠悠的床帐,投到床榻上只身穿白色里衣的男女身上。

“不想。”桃灼抱紧身子单薄的美人,贪婪地吸入他浸入体内不知道叫什么的香,“状元?你高看桃华了,他现在只是个秀才,八月的乡试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举人。况且他真的能高中状元,哪会娶我这个乡下村姑。”

吴尘却说:“他不是你的童养夫吗?吃的用的包括现在书院的束脩都是你出钱,不娶你,难不成他想做陈世美?”

桃灼这会儿确定他就是在吃醋,不厌其烦的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几次吗。”

“他一开始只是我的养兄,后来因为我那前未婚夫参军下落不明,他家里人逼迫我嫁到他家守活寡,桃华呐有点良心,不愿我这个妹妹年纪轻轻一眼望到头,与那不讲情理的鱼家人讨生活,这才做主替我退亲;

加之媒人接二连三为他或我说亲,他自视清高,看不上通过姻亲那些攀附他的人家,都拒了;

但那些人家一茬又一茬冒出来,没完没了,干脆对外说他是我的童养夫,这才消停。”

“论起来,咱们得感谢他,不然我们哪能在一起。”

“我供他读书,不过是亡父亡母的遗愿罢了。”桃灼说到动情处摸了把泪,手再放回吴尘的窄腰上,不老实地四处点火,“我喜欢你,等桃华科考完,我带你去见他,坦白我们的事。”

吴尘沉默良久,再言:“他有功名在身,我被家族驱赶,而且我容貌丑……”

他按按自己的右脸,桃灼抓住他的手腕,双唇吻上他按过的地方。

两人唇齿相依良久,吴尘嘴里含糊,继续道:“……我只有些财帛傍身,你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

桃灼知道吴尘近日来因桃华即将参加乡试的事情多思伤感,他们在床榻间翻来覆去说这些话。

生活嘛,不就这样,重复且无聊。

她只能挤出时间在这偏僻的小院中多陪陪他,打消她会抛弃他的顾虑。

院中的先前盛开的桃花早已凋落化入泥土中,桃树满枝的果实粉嫩欲滴,香气扑鼻,咬上一口,满嘴汁水,清甜又爽口。

一阵萧瑟的凉风刮开院门,高悬的绿叶弯曲作响,拍打依偎的桃子。

一女子透过门缝看到桃树在风中飘零,露出夸张的笑容,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激动,“华哥,我真的看到了桃灼进了这个小院,这院子难不成是她攒钱买的?我们不如进去瞧瞧。”

她身旁的桃华眉头紧锁,“夭夭应该没闲钱购置宅院,这儿兴许是她奶茶店同僚的宅子,咱们贸然进去打扰她们聚会,非君子所为。小羊,我们走吧。”

被他呼唤小名的鱼阿洋拉住抬脚要走的桃华,“我们就进去瞧瞧嘛,说不定有惊喜等着你!”

鱼阿洋拖拽高她一头的桃华进院,桃华诧异她的力气,几番挣扎都挣脱不开她的手。

鱼阿洋越拽越有力,桃华不停大喊“这非君子所为”,两人都涨红着脸,梗着脖子。

“什么声?”

屋内的桃灼推搡不停索吻的吴尘,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是两道她熟悉的嗓音。

“没什么声,我们继续……”

桃灼用力推开攀附上来的妖艳美人,不再受其迷惑,一把撩开床帐,屋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小羊,我们快些走吧,夭夭脾气不好,打扰她与友人玩乐,她会怪我的。”

“他们就在屋里!”

桃灼:!!!桃华和鱼阿洋怎么在这!

“哐当哐当——”

是踹门声。

桃灼瞧着摇摇欲坠的木门,没有时间再胡乱想别的,满头大汗,一旁的吴尘不帮忙反添乱,“这怎么办?你未婚夫来捉奸了!”

屋外。

死抓桃华不放的鱼阿洋听到慌张的男声,更加激动卖力地踹门,“里面怎么有男人的声音啊!”

这话是故意说给桃华听的。

鱼阿洋今日其实是有备而来的。

——她一两月前的夜里撞见有男人进入桃灼家中,本担心是有贼人欺负独自在家的桃灼,她翻墙入院,抓起墙边的锄头,慢慢靠近房间,可屋内并未传出呼救声,反倒是一些亲昵的俏皮话。

不但见过猪跑,还吃过猪肉的少年脑子一翁,瞬间明白里面的男人是桃灼的相好,心中涌起气愤,桃灼居然敢背着华哥偷人!

鱼阿洋的手掌停在桃灼门框前,只须轻轻一推,里面的狗男女立马无地遁形,再喊上一嗓子,全村人就会知道桃灼红杏出墙,在有婚约的情况下私会外男。

但临到头,她转念一想,桃灼向来伶牙俐齿,桃华没亲眼看到她与别人在一起的事,说不定她唱念做打一番,在桃华面前哭诉自己并非自愿的,桃华耳朵一软,恐怕会不了了之,不会解除婚约。

毕竟他们父母双亡后相依为命,这三年来桃灼更是辛苦供桃华读书。

故而她悄悄离开桃家,继续装作不知情,实则暗暗跟踪桃灼,摸清了她与野男人私会的地点和时间,在桃华从府城书院回来的今日,马不停蹄地拉上人过来当场捉奸。

她想桃华亲眼目睹桃灼不忠,定会与其解除毁约,做回纯粹的养兄妹,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嘭——”

“哐当——”

门栓落地,门开了。

鱼阿洋冲入屋内,与挡在床前、衣衫不整的桃灼四目相对,只见桃灼嘴唇红肿,双颊绯红,眼神乱飘,全然是做一副贼心虚的姿态。

她料定奸夫藏在床上。

她咧嘴大笑:“桃灼你竟敢与人私通!!!”

桃灼下意识看向桃华,“鱼阿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空口污蔑我的清白,你是不想要我活了啊!”

她眼眶一红,上前几步,拉住桃华的臂弯,“哥,你是听信了她的话嘛?”

桃华抿嘴,“没有,没有,咱们回家。”

鱼阿洋一瞧急了,跺了几下脚,看不得桃华被桃灼可怜巴巴的模样蒙骗,“华哥,那个奸夫就在床上。”

桃灼阻拦鱼阿洋靠近有床帐遮挡的床榻,“你这是做什么,里面是我的密友,现在不方便见客,鱼阿洋你荒唐也要有个度啊。”

鱼阿洋大喊大叫:“什么密友如此见不得人,桃灼你就是做贼心虚,里面分明是野男人。”

她用十足的力气硬撞桃灼,不仅自己龇牙咧嘴,桃灼也吃痛。

桃灼是个不吃亏的人,她腾出一只手,捏住鱼阿洋的腰一拧,顿时,杀猪般的尖叫响彻云霄。

鱼阿洋当即反击,同样拧桃灼的腰间和其他部位的软肉。

桃华没有置身事外,顾不得男女大防,想分开两人,“你们不要打了。”

可他的话没有丝毫作用,甚至被殃及到,不知被谁掐了几下。

最后鱼阿洋略胜一筹,突出重围,快速掀开了床帐,吴尘暴露在人前。

“华哥,你看这就是那个奸——”

鱼阿洋看到床上哪有什么男人,唯有一个女子青丝如瀑散落在身前,面纱之上的双眼露出惊惧之色,整个人瑟瑟发抖。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情况?

野男人呢?

桃灼推开不设防备的鱼阿洋,遮住吴尘身影,“你看清了吧!这儿只有我的朋友,哪有什么奸夫!”

“她近来因伤了脸抑郁寡欢,闭门不出,我来陪他说说话解解闷却不成想被你空口白牙污蔑我与人私会,鱼阿洋你不能放我条活路嘛!”

鱼阿洋就是她前未婚夫的妹妹。

鱼阿洋一直以来心悦桃华。

桃家父母健在时,她就撺掇自己爹娘多次上门提亲,说两家可以亲上加亲。

而桃父觉得养子前途无量,未来定能金榜题名,要娶的是王孙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哪能配个村姑做娘子,生前是严词拒绝这门亲事。

桃灼两行清泪滑落,“嘀嗒”落地,带着哭腔说:“哥,鱼家非要逼死我。”

不是这样的。

她没想过逼死桃灼。

鱼阿洋自乱阵脚,双手伸向桃华,想抓住他的手解释自己之前真的看到桃灼与人私会,没有撒谎。

“华哥,我没有……”

桃华退后一步,避开她的手,“鱼姑娘,请自重。”

鱼阿洋的双臂僵在半空中,心口酸涩,明明都是女子,明明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桃华不会避开桃灼的手,却不让她触碰他分毫。

她很委屈,眼圈一红,鼻尖翁动,死咬下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

桃灼趁鱼阿洋和桃华说话间,侧头与吴尘眨眼睛,告诉他自己是装的。

吴尘嗔怪的看她,似在说:她好坏,不过他好爱。

桃灼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在他身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目光四扫,检查有没有哪里有明显的纰漏会让鱼阿洋发现端倪。

鱼阿洋踹开门前,桃灼十万火急地一边套上自己的衣服,一边把吴尘的衣物踢进床底,最后把从柜中拿掏出吴尘先前为她购置的衣裙丢给他,让人穿上扮作女子。

幸好他脱衣快,穿衣也快。

吴尘在桃灼为他争取的时间内穿上了女子的衣裙,又在那群衣物中发现面纱并戴上,不至于在鱼阿洋扯开床帐时暴露全容。

吴尘头一歪,偷瞥桃灼的未婚夫桃华,只瞧人挽着一支普通的桃木簪,剑眉星目,面容光滑,气质儒雅,身高只比桃灼高一头;一身半旧不新的青衫,腰间佩戴一块成色不好的玉石,脚踏高靴。

全身上下都是桃灼挣的。

桃华忽而捕捉到他的视线,眼神活泛。

他赶紧缩在桃灼身后不再乱看,心中痛骂这个贪心不足的贱男人。

按照他一个认识的人说的话,这就是个吃软饭的凤凰男。

“唉,算了,鱼阿洋你年纪小我不与你计较了。”吴尘双手在桃灼背上乱按,她面上不显,实则恨不能把人双手捆住,看他还敢不敢捣乱。“哥我们走吧,别打扰我朋友清静。”

桃华也觉得叨扰人家姑娘,双手执礼,“冒犯姑娘了,在下对天发誓今日之事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分,请姑娘海涵我等的过失。”

吴尘没有出声。

桃华都致歉了,鱼阿洋只能咬牙切齿冲着前方开口:“姑娘是我迷了眼,一时看错了人,希望你原谅我,”

吴尘依旧没有出声。

桃灼替人说:“好了好了,我们走吧,我朋友不会计较今天的事。”

桃华身为男子,本就不该出现在女子闺房,转身就走;鱼阿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抬脚走了几步,余光觑到桃灼一动不动,还望到桃灼朋友的身姿,似乎比桃华的身量还高。

鱼阿洋脑中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桃华走到门边,听到身后桃灼惊呼:“鱼阿洋,你又要干什么!”

他转身,眼睁睁看到桃灼朋友的面纱被鱼阿洋扯开,一张面若桃花的容貌浮现在余晖中,眸光潋滟,鼻梁高耸,嘴唇红艳,很像桃灼,却比桃灼更加艳丽。

可,令人惋惜的是她右脸有一道恐怖的疤痕,生生毁了整张脸,可惜!可叹啊!

“啊啊啊啊啊啊——”

吴尘夹着嗓子放声尖叫起来。

“鱼阿洋!!!”桃灼愤怒地把鱼阿洋连拖带拽赶出屋子,急促地关上房门,怒瞪少年,“这下你满意了吧!”

鱼阿洋手中的面纱滑落,自责嘟囔:“我我我……”

她转头朝着桃华的方向说:“华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真的毁容了,我不是无心的……”

她原本猜想桃灼朋友是在男扮女装,蒙混过关,所以扯下人的面纱,结果酿成大错,揭人伤疤了。

桃灼朋友虽然毁容,但那容貌确实是女子的容颜。

只不过是身量比一般女子高大。

鱼阿洋不敢直视桃华失望的目光,不等他说话,一溜烟跑出了小院。

桃华收回视线:“夭夭,我们回家吧,改日我陪你登门向你的朋友赔礼道歉。”

桃灼扫了一眼紧闭的门框,屋内隐隐有哭泣声,是吴尘第二个临场发挥的点子。

她满意的对桃华点头应好。

“瞿瞿瞿瞿。”

月上枝头,蟋蟀跳到桃树上扯着嗓子大叫。

吴尘拉开房门,银霜撒入一片狼籍的屋内,他迈开步子站在桃树下,蟋蟀鸣叫声渐弱。

他的指甲狠狠刮过脸上的陈年旧疤。平日里他用特质的皮子遮挡住疤痕,丝毫瞧不出昔日受过伤的迹象。

一个时辰前,他不忍桃灼输给鱼阿洋,所以在鱼阿洋扑过来扯面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了皮子,用丑陋的容颜示人,助桃灼一臂之力喝退桃华和鱼阿洋两人。

他一拳砸在树干上,注视北方的星幕,目中熊熊烈火燃烧,吐出四字。

“你们等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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