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团越来越多了。

虽然白从竹发现自己没有穿越前的记忆后，就已经做好了她本就是书中npc的准备，但她没想到曾经叱咤修真界，救下百食村的无面修士就是自己。

也就是说，栾故，游映容，景阳以前都是她的弟子。

念中显示，她应该早已陨落，但几个弟子却对如今活生生的她毫不意外，甚至表现得以前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还有关于她的传言，说她杀害了自己的弟子，说她与魔神合作……如果无面修士真的是她，白从竹可以断言其中必有蹊跷。

她了解自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系统一直在装死，一问三不知，白从竹根本不寄望于它，就算它真说出什么，她也不一定信它。

白从竹思来想去，找到一个突破口。

那个‘被她杀害’的弟子的脑袋。

忆株记录了她砍下弟子脑袋，但送进柳府的却是无头男尸。他的头去哪了？有心人把它藏了起来，定是要隐瞒什么。

如果她找到那颗头，或许能解答她的疑惑。

念很快就要坍塌，白从竹收拾好心绪，念中过了二十来日，外界却是弹指间，哪怕知道游映容一行人是她曾经的弟子，她也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她怀疑，有人刻意抹去了她的存在，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出去后，她要面对的，是更加扑朔迷离的未来。

至于那把钝剑，装死的系统说是要弥补她，殷勤表示它可以提供空间收着，外人看不见，她要用时，一个念想便能出现在手中。

白从竹手上确实没有收纳的芥子袋，钝剑不到必要时刻不能露面，她考虑再三，勉强同意。

*

“你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白从竹刚出来，就听到景阳半是不可思议半是嫉妒的声音。

“可恶，凭什么进去的是你，等等，你还活着，该不会是在里面得到了什么机缘吧？”

念中危险与机遇并存，运气好的人可以在里面发现奇功异宝，景阳满脸你暴殄了天物的表情：“喂！快说说里面有什么！”

这样的人居然是她的弟子，看来曾经的她应该患有眼疾。

系统：【我在你身上检测到百戏鬼的祝福，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了变化？】

白从竹垂眼转动手腕，清晰感受到这副孱弱的身体有力起来，具体变化尚不知晓，这里不是试验的地方。

她肩膀颤抖，露出一张被吓到的脸，半真半假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那鬼地方好像是以前的百食村，一下子变到白天一下子变到晚上，根本看不懂，还好里面的人看不见我也伤害不了我，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不知过了多少天，忽然回来了。”

她扑进栾故怀里，青年衣裳很冷，她佯装害怕，抱着腰不撒手：“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夫君你了……”

栾故拍拍她的背，看向一边已经现出原型的百戏鬼：“多亏了夫人，念已破，它自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诡境。”

景阳才想起正事，赶忙跑去给游映容解绑。

猴子紧紧抓住白从竹裤脚。

百戏鬼狂躁的气息慢慢沉了下去，道：“你们之中，藏着一只鬼。”

它咧嘴一笑：“找出这只鬼，你们就能出去，找不到，便陪我永远留在这里吧。”

白从竹抱腰的手僵住。

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不说，她会被困在这，说了，她依然难逃一死。

“……”她无意识收紧手，大脑飞速运转，回想清醒以来的种种细节，妄图从中找出生路。

——她想起来了！

这群人中，不止她一个人‘死’过！

青年胸膛微微震动，白从竹头顶传来栾故含笑的声音：“鬼啊？那应该就是在下。”

没错！

她记得念中少年栾故提到过自己曾是‘惨死的凡人’，后来被救活的事。

曾经死过一次，某种程度上也能称作‘鬼’。

“栾师兄……”游映容担忧开口。

提起往事，栾故表现得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有趣，笑眯眯道：“这地方和我很有缘呐。百食村，百食村，要不是这名字，我都差点忘了，好像是有段被人分食的记忆。”

诡境消失后，百食村显现出原本的破败萧瑟，游映容正拿玉牌联系修真界的人处理后续的事，白从竹与栾故并排站在村口，好奇道：“夫君，你说你曾经被人……”

说到这，她用丝帕拭了拭不存在的眼泪，缓了一会，才继续道：“那后来，是如何生还的？”

“这还用问，被人复活了呗。”景阳走过来刺道。

他先前认错游映容，还差点杀了她，羞愧得根本不好意思出现在游映容面前，便在村口怨魂似的飘来飘去游荡。

白从竹问：“哪位侠士救的？我定要登门感谢。”

景阳道：“谁知道哪个闲人救的？留下这么个祸害。”

“夫人好奇我的过去？”

栾故笑着望向白从竹。

察觉到他眼底的审视，白从竹心一惊，低下眼。

不好，她急于求证猜想，倒是忘了，她如今是栾故的纸人。一个无思想的纸人，怎么会想了解主人过去？

栾故收回目光：“我也不记得那侠士姓甚名谁，连相貌都已忘却，实在惭愧，大概是当时身体缘故，丧失了那时的记忆。”

错不了，她的存在被抹除了。

得到答案，白从竹点头，不再说话。

游映容走过来：“百食村后续的事我都交代好了，会有人来处理，百食鬼如今已被收入妖囊，这邪祟法术邪门，很有研究价值，只是……不知要把它交为谁保管为好。”

“当然是师妹你了！”景阳第一个响应，“当初是你提议进村救人，况且你是元凌峰峰主，百戏鬼交给你更有价值——我这么说，大家都没意见吧？”他威胁地扫过栾故和白从竹。

“自然没意见，”栾故拉起白从竹的手，“既然都已料理好，便能走了吧。”

他捏了捏白从竹指腹，语气甜蜜：“夫人说了，我们新婚不久，还有很多知心话，想私下单独聊聊。”

“是吧，夫人？”他弯起眼睛，问。

“……”白从竹点头。

她大概可以猜到私下聊的是什么了。

好在还有念给她打掩护，只要栾故还能控制她的身体，她态度上的变化都能用‘被念影响’忽悠过去，以栾故现在对她的怀疑程度，大概不至于直接杀了她……吧？

栾故此人城府深，白从竹有些不确定。她需要更多的筹码，让栾故意识到，比起换新的纸人，她更有利用价值。

游映容面色微变，景阳忽然皱眉嗅了嗅，沿着气味来到游映容身边，大惊：“小师妹，你身上怎会有尸僵之气？莫不是那百戏鬼趁机暗算你？！”

“师兄多虑了，”游映容无奈从身上拿出木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具缩小版的女尸，干草掩盖了重点部位，露在外面的肚皮松垮皱巴，“收服百戏鬼后我想试探它的能力，看它能否无中生有变出宝物来，却不想出来的是这东西。我看尸体无害，便打算把她带回宗门一同研究。”

“原来是这样。”见游映容回了他的话，少年憨笑挠头，暗喜小师妹还好没怪他认错了她，转眼却见游映容收回盒子，幽幽叹了口气。

“小师妹有烦心事？”他紧张起来。

“只是……有些担心，”游映容轻咬下唇，看着不远处两人牵手离去的背影，水眸满是担忧，“栾师兄告诉我，他成婚有苦衷，是……是白姑娘抓住了他的把柄，威胁同她成亲……栾故与我们同门一场，我不愿看他受人胁迫。”

见景阳盯着自己，游映容才反应过来，捂住嘴，欲哭无泪：“抱歉，我说得太多了。”

“师妹，是你太善良了。”景阳虽然看不惯栾故，那厮是死是活和他无关，但心上人一皱眉，他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痛，“之前商量以后不带白从竹的事不是被打断了么，现在可没机会打断了，小师妹不用担心，她会自愿留在家里的。”

游映容犹豫道：“师兄，虽然她做了错事，但也不是罪大恶极，终究只是柔弱的凡间女子，好言劝说便是。”

“自然。”景阳咧齿一笑，尖利森白的虎牙露了出来。

个鬼。

小师妹心肠好，可不代表他会放过白从竹。她上次扇他的事还没完呢！

白从竹牵着女孩慢悠悠走在竹林的小路里。

诡境崩塌后，小瘦猴现出她本来的面目——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头发被剪得断断续续乱七八糟，因为太瘦了，显得眼睛又大又倔，身上穿着绣满了重重叠叠的颜色明艳的半枝莲图案的衣裙。

她不爱笑，唯一亲近点的人是白从竹，只说自己叫阿穹，和家人走丢了，一心要寻娘。

起初景阳不同意把她带在身边，这孩子脾气孤僻是小事，但她在诡境待的时间太久，还是容易受邪气侵染的凡间小孩，他们是仙门中人，一眼就能看出小孩已经被邪祟影响，她的求生欲和寻找母亲的执念强得不正常，带在身边容易招惹鬼怪。

最终还是游映容说服了景阳，说一路斩妖除魔或许能找到她娘亲。

虽然答应能带上女孩，但景阳还是不乐意，表示队伍里的拖油瓶已经有个大的了，反正他绝不照顾这个小拖油瓶。

栾故只是笑笑，直接把阿穹当做空气，而游映容虽然有心照料，但她长期生活在宗门，生活起居都有侍女服侍，并不熟悉照顾别人，因此只是想给女孩梳梳头发，便不小心扯痛女孩头皮，小孩尖叫一声，差点没给她手上留下一道牙印。

最后还是白从竹挥挥手，阿穹嗒嗒啦啦跑过来抱住她的腿，照顾小孩的任务便落在了她身上。

“栾师兄，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游映容走到栾故身边，“我想先把百戏鬼和女尸送到元凌峰，但怕途中生出变故，师兄你对这类邪祟的法术研究颇深，可以麻烦你护送我回元凌峰吗？很快就好，不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栾故答应下来，对白从竹说：“夫君很快回来。”

永远不回来当然更好。

白从竹微笑点头。

栾故和游映容走后，系统说：【景阳过来了，你貌似要倒霉了。】

白从竹还在弯腰和阿穹说话，没有抬头：“所以跟着我们，最重要的是要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女孩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点点头。

【终于来了。】

系统问：【什么？】

白从竹直起腰：【我等他很久了。我也很想试验一下，有了百戏鬼的祝福后，如今的我能发挥出大多的力量。】

系统沉默一会，凉凉道：【放弃吧，现在的你和景阳比还是差远了。真打起来你只有挨揍的份。】

【谁说我一定要赢？】

【？】

“阿穹，你站远些，姐姐有事情要忙。”

【正因为他比我强，才是个合格的工具。我需要知道我的极限，】她冷静地说，【要知道，对自己能耐没数的人可活不长久。】

白从竹转过身，对上红衣少年。

景阳脖子扭得咔咔作响，笑得比栾故还像反派。

“白从竹，我们来算算你之前给我一巴掌的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