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的雨已经小了,变成细细的毛毛雨,落在陈九月脸上。
他把背包留在了山洞里、江淮身旁,自己则一个人冒着雨重新回到营地中去找寻物资,路上他突然起了返回的心思,怕江淮等不到他就死在了山洞里,那样就不好玩了。
他九岁之前生活在阴岭山,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让鹤长亭等人为难的雨夜环境,对他来说并不艰难,他跑得极快,身形灵敏,眼睛将黑暗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像是一头在雨夜里奔袭的独狼。
他加快速度回到营地,捡练走有用的药箱,再次灵活蹿跳进丛林中离开,耳朵中传来音量减弱的交谈声。
“我说,我们守了这么久,可以回了,这么大的雨量他们也不可能走出去。”
“再等等,刚刚不是还抓到几个崽子……刚刚是什么声音!黑影?”
“野狼吧,最近不是好几只都逃出了圈吗?”
陈九月返回岩洞,在靠近山洞时放慢了脚步,提着药箱的手握紧,眼神森冷,随即大步走进洞中,将压在江淮身上的彭望一脚踹翻在地。
蹲下身看向露出清瘦上半身的江淮,对方面不改色,悠悠抬头微笑:“我以为你死了。”
江淮肩颈覆上一块长长的布条,看样子是他衣服上撕下的,从肩处围绕包裹,刚刚的彭望应该是在给他包扎。
陈九月缓了神色,视线落到江淮身旁湿漉漉浸满血水的外套,手放在江淮肩上用力一按,见对方双眉微蹙,哈哈乐道:“按照常理,你应该比我死得早。”
“你有什么遗言吗?”
他拖过药箱,开始拆除彭望那丑丑的裹布,给江淮重新上药包裹。
其实他之前跟在一人一尸身后是想找一个人帮江淮处理伤口,如果江淮真死了也好直接将两人抛入岩洞,方便清理。
但是……
他现在内心占有欲作祟,这么有意思的人,是生是死都得经过他的手处置。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不是遗言。”
“没有其他目的?就这么简单?”陈九月歪头疑惑,手中动作不停。
江淮看了他一眼,垂眸闭目,不再言语。
彭望被陈九月一脚狠踢差点滚落到岩洞旁,惊魂未定,呆滞地抬头看着漆黑的洞顶,好似看见了鹤千寻的身影。
他握紧袖中军刀,喃喃低语:“去死吧,去死,都去死。张雪娇,你别来找我。”
陈九月翻出书包中的睡袍为江淮披上,细细将露出缝隙的领口合拢,坐在江淮对面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我们等会离开阴岭山吧。”
“要不然去找鹤长亭他们汇合,你的手机好像没电了,打不了电话。”
江淮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陈九月:“我不认路。”
彭望走到陈九月身后,因为刚刚的那一脚他有些害怕,不敢接近,弱弱道:“去找鹤千寻汇合,我们可以原路返回。”
陈九月并不理会身后的人,依旧盯着江淮说话:“我刚刚返回营地拿药,遇见了在哪里蹲守的两个人,他们拿着枪,好可怕。”
“我小心地拿到了药箱却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冲我开枪,我躲过了,但是腿撞到尖石上受伤了,好痛。”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左腿,语调低沉:“我们还是去找鹤长亭他们吧,要不然我们根本走不出阴岭山。”
江淮点头附和:“你好可怜。”
他看着侧边的彭望,对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低语,有些担忧地挑眉道:“那我们等会去找鹤长亭他们吧。”
“等天光大亮时。”
*
天还黑着,但已然亮了一个色,树林已然不是昨夜那般黑漆漆一片的模样,无风无雨,很安静。
鹤长亭摇醒睡到在一旁的鹤千寻和许攸,凑到他们耳边低声说:“现在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鹤千寻是昨天夜里跌跌撞撞跑到山洞处的,他整个人站在雨里冷的直打哆嗦,火光照在异常苍白的脸上,分不清是人是鬼。鹤长亭问他话,他也不做声,只自顾自默默流泪,像是被吓得不轻。
许攸睁开眼睛,眼睑下黑青色明显,面容止不住的疲惫,“我们去哪?”
鹤千寻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整,现在情绪已经好了许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问:“天不是还没亮吗?”
鹤长亭用脚将早已熄灭的灰烬快速推到石洞角落,混进白骨中,头也不抬回答:“如果阴岭山的人想要抓住我们,现在雨停了就是最好的出发时间,留在这里等死吗?”
许攸快速跟上他的脚步,依旧执着于昨晚的辩题:“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说不定只是绑匪藏匿在山上想要索要钱财,我们或许可以与他们交流谈判。”
鹤千寻虽然听不懂两人的话题,懵懵懂懂顺着许攸的话题回答:“不是营地偶然被野兽冲毁吗?难道阴岭山上有驯养野兽的组织,他们要抓我们?许攸姐说的对!我们可以谈判,破财消灾、破财消灾。”
鹤长亭皱了皱眉,手指放在唇前,“嘘,小声点。”
他绕过山洞前的岩壁,从来时泥泞小道旁穿过进入乱林中。
“现在最恼的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及对我们的态度,但是恐怕不大友好,野兽、毁坏营地、进入深山、失踪死亡,这是一套很完备的毁尸灭迹过程。他们藏在深山恐怕有着不能见人的秘密,我们连撞见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追击,又怎么能在地位不平等的时刻拿金钱条件和他们谈判呢?”
鹤千寻已经很迷茫,却因为紧张自己的小命而识趣地没有发出声响,紧跟在许攸身后。
听了鹤长亭的分析,许攸心如同浸入冰水一般,她哑声道:“我们可以去找他们的秘密,去威胁……怎么办?他们还活着吗?”
此行一共十七人,最先失去踪迹的是去树林里找枯枝柴火的几人,他们引来了野兽,营地被毁,几对情侣一同方向离开,江淮几人跟在鹤长亭逃跑……
江淮和陈九月两人肯定死了,张雪娇……也死了,周城和彭望应该逃了。
许攸有些恍惚,竟直愣愣往前走撞上了鹤长亭的背,她抬头看见男生弯腰伏低的身子显出几分僵硬感,呆呆地维持着那种姿势不动。
她有些不解。
很快,前方草丛中一束炽亮的灯光打到他们躲藏的位置,她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然后苦笑。
许攸母亲信仰基督教,犬吠声伴随着草木摇晃声响起,她僵硬地伸出手握住鹤长亭的手,低声道:“愿上帝保佑我们。”
希望外界的人很快意识到他们行踪消失的不对,尽管这代表着他们的生存几率将会无限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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