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他当然是！”

郁佳木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他的身体是，他的灵魂也是，你凭什么说他不是云念。”

这是郁佳木第一次在闻野面前如此失态，也是向来自信自负的郁佳木第一次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露于外人面前。

——他在焦虑。

人类总是这样，越是没有把握时，便会越暴躁。

“闻野，”他的声音回到一开始的平静，“我们没有退路。”

闻野的脸色难看，他的嗓音沙哑，却又格外冷静：“你什么意思。”

郁佳木扬起眉，眼里时明晃晃的恶意：“系统已经判定云念死亡，等到副本重启，你觉得系统能在它认定的云念‘死亡’剧情点上收集到云念的......数据吗？”

他说数据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格外的轻，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云念与他们的不同。

“等到游戏结算后彻底失去云念，还是赌一把将他带出副本。”

“这些也是你事先算计好的吗？”

郁佳木没有回答，但是他此时脸上挂着的微笑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云念静静看着这个缓缓走到他面前的孩子——分明已经是能够被称作男人的年纪，可是他就是下意识认为这还是一个孩子。

尽管还是有些害怕，但是云念依旧朝着对方伸出了手。

云念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面对似乎安全感满满的郁佳木，他也从没有彻底放下过警惕。

云念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闻野，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在手心触碰到发丝的一瞬间，一直低着头的闻野沉默的后退一步。

他不敢去看云念现在的表情。

但是他更不敢的，是面对一个没有云念的世界。

郁佳木对于闻野的表现很满意，他并不是不想独占云念，但是仅仅靠他一个人的积分，还不够向系统兑换一个人形傀儡。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要拉闻野下水。

闻野握着匕首，他不顾云念的反抗捂住了他的眼睛，闪着寒光的刀刃搭上瓷白的脖颈，还没有用力，过于锋利的刀刃边缘就划破了肌肤，鲜血很快染红了衣服领口。

闻野心跳的很快，即将得到云念的兴奋感和杀死一直以来喜欢的人的罪恶感同时包裹着他的情绪。

他不想让云念太痛苦，所以决定加快这个过程。

云念刚才还在试图拽开他的手放松了力道，他按住捂着自己眼睛的那只手，死神逼近的时刻，他因为催眠被控制的精神重新恢复，理智在这一刻回归。

“闻野，放手。”

云念的话对于闻野而言像是巫师的魔咒，他潜意识执行云念的一切命令。

匕首刚刚撤离云念的身体，闻野就被云念推开了。

获得自由后，他失望地看着闻野，苍白的脸上神情复杂，但不论是什么表情，都让闻野沮丧且痛苦。

郁佳木没想到自己只是收拾一下道具的功夫，事情就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他气急败坏地对着闻野的脸来了一拳。

“你是云念的狗吗？人家说放手就放手！”

闻野咬咬牙，红了一大块的下颌带来的痛楚十分清晰。

他将手里的匕首扔到地上，嗤笑一声：“有本事你来。”

郁佳木脸色难看，却没有像闻野说的那样捡起地上的武器自己来。

云念冷静地看着两人陷入对峙，像是一点都不在意面前是两个要杀掉他的人。

“给我个理由。”云念打破了两人间近乎凝滞的空气，“闻野，给我一个要我死的理由。”

闻野明白云念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就是这样，不论自己做错了什么，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机会......

可他这次终究要让云念失望了。

云念的耐心一直很好，这一次也一样。

郁佳木站在闻野的身后冷声道：“学长你不应该醒过来的。”

云念这才像是第一次发现郁佳木的存在。

对于闻野，他还有对于亲人的宽容和温柔，但是对于郁佳木，云念选择了直接忽视对方。

“闻野，我不想死。”云念说道。

闻野愣了一会儿，艰难地叫了云念一声小叔。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继续曾经的生活，他也不想杀死云念，去赌一个不能预测的未来。

在此之前，云念的精神状态很差，一度到了失去意识的程度，他就像是一个精美的瓷器花瓶，被不怀好意的人争相抢夺，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拥有自我的人类，就连闻野自己也不例外。

但是当云念重新变成那个温柔强大的云念，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时，他发现自己做不到违背云念的想法，自私地和郁佳木将云念带出副本。

郁佳木感觉到了闻野的动摇，尽管看不上闻野，但是郁佳木的计划离不开闻野的协助。

既然如此，哪怕不愿意这么做，郁佳木也还是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闻野只是不忍心对一个活生生的云念下手，但如果只是一具尸体，闻野还会如此坚定的遵从云念的心愿吗？

黑金匕首一直以来就是郁佳木常用的武器，重新回到他的手里更是展现出了比在闻野手中更令人感到的危险。

闻野看着郁佳木将匕首对准了云念，这一刻他无法理解的害怕蔓延上了心头。

可是心底的**，使他做不出阻止郁佳木的举动来。

一声枪响后，郁佳木持刀的肩膀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两人同时戒备的看向枪声的来源处，而云念看起来却毫不意外。

眨眼间，远处隐隐约约有一队黑衣人赶了过来，郁佳木忍住伤口的剧痛去够刚才脱手的匕首。

他猜到了对方是谁，眼下唯一破局办法就是和对面硬刚。

如果加上一个闻野，他们俩未必打不过，然而现在闻野就差投敌和对面一起来打他了。

郁佳木抢在闻野之前将云念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可在见到对方领头人时，郁佳木还是没有忍住想要骂娘的心情。

是那个叫做霜降的恐怖男人。

云念被郁佳木扼住了脖子，对方紧张之下不可避免地加大了力道，呼吸困难让云念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生死之际带来的脆弱感，竟有种令人心折美丽。

霜降的眼神很冷，他没有如郁佳木所料，因为云念受制于他手而不敢轻举妄动。

郁佳木几乎没有看清霜降的动作，就感觉到了腹部的剧痛。

在闻野的视角里，身为游戏资深玩家的郁佳木几乎，不，应该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被霜降解决了。

他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云念被霜降好生揽住，指尖还略有些颤抖，但神情已经全然放松下来。

闻野从霜降出现的那刻起，就明白自己和郁佳木的计划应该彻底失败了。

倚靠在霜降怀里，云念从始至终没有再看过一眼闻野。

山中应景地下了一场小雨，云念闭着眼倚靠在霜降怀里休息。

闻野沉默地站在离云念不远不近的地方，被他屏蔽的系统在疯狂闪烁报警。

闻野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

冰冷的雨丝明明只打湿了外套，闻野却觉得寒意已经钻进了骨头的缝隙里。

“小叔......云念。”他鼓起勇气最后说道，“对不起。”

云念的身上盖着霜降的大衣用以遮雨，捏着衣角的手指泛白，雾气和雨丝蔓延，闻野看不清云念的表情，尽管心中不再期待云念能给自己什么回应，可当现实真的如他所料的那般发生了，心脏还是逃不过一阵被攥紧的剧痛。

就在闻野以为云念已经离开时，他听见了属于云念的声音。

“闻野，你后悔过吗？”

闻野一愣，往日种种飞快掠过脑海，然而最终定格在脑海里的记忆，是来到副本后，见到云念的第一眼。

闻野以为自己不会后悔的，他不想要云念一直把他当成孩子，他不想和云念只有短暂的，一场游戏的时间，他想要的是和云念一直一直在一起。

以友人的身份，以爱人的身份。

所以不论将要付出什么代价，闻野都要尽全力改变既定的结局。

可是没人告诉他，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

或许这是一个他自己就应该考虑到的问题，但是闻野不敢。

他懦弱逃避，也心怀不甘。

看似被郁佳木轻易蛊惑，不如说是他借此给了自己一个放纵**的机会。

有郁佳木在，不论成功或是失败，闻野都不是最应该对此负责的人。

然而闻野忘记了，他和郁佳木之间有着一项最重要的区别。

对郁佳木来说这是一无所有的人失去了一次拥有无价之宝的机会。

对闻野来说，这是曾经拥有珍宝的他，因为贪心而丢掉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变成了和别人一样的穷光蛋。

“我......”我后悔了。

闻野的话堵在喉咙里，他想告诉云念自己后悔了，甚至卑劣地想要祈求云念的原谅。

他的小叔对他最是心软，只要自己表现的好一点，不论做错了什么，云念都会原谅他的不是吗。

云念误解了他的沉默，“好，我知道了。”

这一次，他没有更多的耐心用来等待对方的回答了。

霜降冷眼旁观了一切，冰冷的眼神听见云念这句话后，终于稍有回暖。

他当成没看见闻野的欲言又止，用自己的大衣重新包裹住云念，自己头也不回，也不让云念再有机会回头，飞快地跑上了管家停在不远处接应他们的车上。

随着汽车的离去，留在原地的闻野闭上了眼，在心里呼唤了自己的专属系统。

......

游戏即将结束，云念后台收到一封系统信件【玩家1号放弃任务，本轮游戏剩余玩家清零，恭喜npc方获得胜利。】

这场副本和上一次经历的不同，他的人设不再是普普通通的炮灰，而是副本最**oss，他刚进入副本时，这还只是一个简单的商战复仇剧本，但是随着一轮又一轮攻略失败的玩家出现，他的副本也开始进行升级了。

由一开始的斗智斗勇商战变成恋爱攻略游戏，这也是云念没有想到的。

玩家在现实中的身份恰好是商业霸总这种事还是少见的，最多的也只是利用自己特殊能力来偷偷公章搞搞窃听，云念和警方一直有合作，试图违法的玩家不少都被他送去铁窗泪了。

后来副本经过升级，变成了攻略游戏，人可能没谈过恋爱但是一定见过猪跑，攻略他的玩家手段越来越新奇离谱，云念也从一开始的“这也可以”变成后来的见怪不怪了。

只是......

云念扯了扯盖在身上的大衣，呼吸间是好闻的山茶花香。

那是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个游戏重启了44次，前43次平平无奇，直到第44次，不仅出现了之前没有出现过的玩家数量，还出现了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变数。

威风凛凛的猛兽第一次脱离了副本设定，甚至连物种都自己改变了。

云念还在思考这次副本产生变化的原因，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副本第44次攻略失败，恭喜您，副本即将升星，请员工尽快返回主神空间。】

云念是有些舍不得结束这一轮游戏的。

他不知道等副本升级后自己会不会继续回到这个副本，即使回来了，霜降又是否还会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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