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Alex将苏晓打开的灯重新关上，只留一盏床头灯，暗黄色的暖光下只能嗅到闻然身上溢出的酒精味，这股气味在空气中勾勒出迷离的氛围，叫他一瞬间回忆起无数个声色犬马的深夜。

他解开第三个纽扣，第四个，一路向下将衬衫的纽扣全部解开，他的指腹抚摸过闻然白皙的肌肤，皮肤细腻光滑，手下的触感让他留恋于此。

“难怪那么讨人喜欢。”Alex对着闻然的睡眼自言自语道。

闻然没醒，但皮肤上的刺激让他有些不舒服，他靠在Alex身上蜷缩起身子，眉间也无意识的皱在一起形成几道浅浅的沟壑。

Alex痴迷注视着他的睡颜，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颤动，Alex失控般抚上他紧锁的眉。

“这是做了什么梦呢？”

-

闻然在梦里浮浮沉沉。

他沉浸在梦境之中，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熟悉的大床上，旁边躺着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他的伴侣，那种深刻的记忆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

正是这个男人的存在，将闻然从挣脱不掉的泥泞中拖出来，与他并肩走过了四年的风风雨雨处处给予帮助，助他在公司内部争斗中一跃成为创意总监。

如果没有他的扶持，闻然这条路走得不可能那么顺畅。

闻然突然想到，他们间的关系，与其用伴侣来称呼，好像金主更符合一些。

还没等他想完，画面一转，梦境中的男人将一枚铂金戒指亲手套在他的手上，闻然低头，无名指上的婚戒泛着银光。

他订婚了。

这个念头猝然出现在脑海，闻然窥探到记忆的一角仔细去想，梦境却不给他抓住的机会，又开始快速切换。

他又感觉自己好像高空坠落般，身体没有着力点，他第一反应想要抓住什么来消除这种不安全感，再下一秒他平稳坠落在一张沙发椅上。

这个地方他也熟悉，是常去的心理咨询师的办公室，他四下寻找医生的身影，但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在胡乱探索，如同梦游仙境一般。

“有人吗？”闻然大喊。

突然门开了，他的未婚夫莫名冲进来，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跑。

门外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闻然也不知道去向何处，只是一味跟着男人跑。

下一秒，他一步跨回到那间熟悉的卧室。

如同每个清晨一样，他在床上半梦半醒，沉浸在即将苏醒的朦胧之中，在房间的另一边，他的伴侣已经悄无声息地起床，换好了衣服。

闻然的目光投向他的伴侣，那张脸上还是模糊，闻然好像想起了他是谁，名字停留在嘴边呼之欲出。

叫什么呢？

他尽力集中精神，试图从记忆的深处挖掘出来。

他努力回想，脑袋也逐渐清明，然后猛得睁开了眼。

梦中的人与床尾站着的身影重合在一起，梦境与现实交错，闻然下意识将那道身影认成看不清面孔的梦中人。

“你……”

床上闻然醒来的动静被站在床尾的Alex捕捉到，他端上刚泡好的蜂蜜水走过来，“你醒了？”

“嗯。”闻然喝下半杯，脑袋的昏沉感一起跟着被吞咽下去，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现在已经完全回到了现实。

喝剩的半杯蜂蜜水还带着暖意，他摩挲着杯壁问道：“Alex？咱们是你在这，苏晓呢？”

Alex见闻然不再继续喝了，自然而然的把杯子抽出来，小拇指和无名指二指落在闻然的手背，浅浅划过虎口处的皮肤，激起一阵痒意。

“昨晚见你醉得不轻，就帮你的小助理一起把你送上来了。”

Alex把杯子放回到床头，单膝跪在床上。

闻然感觉自己的重心顺着床褥陷下去的方向靠近，见对方毫无边界感贴近自己，闻然下意识往后一缩，却被Alex抓住，强硬撑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逃跑。

Alex用额头抵着他的脑袋，蓝色的瞳孔清澈干净，闻然在他的眼中只能看到自己的面庞，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还好，看起来一切正常。”Alex轻触了闻然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热或其他不适的迹象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身上的花香味一闪而过，让闻然感觉刚刚旖旎的氛围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在闻然的记忆中，他和Alex的关系似乎并没有达到如此亲密的程度，至少不是这种已经习惯了彼此陪伴、将对方的存在融入日常生活的亲昵关系。

这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让闻然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

真的不是这种关系吗？毕竟他的记忆好像出现了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一点关于自己订婚了的消息，更不记得自己的订婚对象是谁。

昨天和季丞交谈时意识到此事，那一瞬间，起码有十部幻想作品的情节涌入脑，随后想到的是以前陪家人看过的韩剧中失忆的剧情。

闻然想到这，看着Alex的视线开始变得复杂，他开始怀疑Alex是不是他记忆拼图中空缺的那一块碎片。

见闻然凝视着自己，Alex回望过去，目光交织在一起，叫他忍不住笑了，笑意中藏着无法掩饰的愉悦。

Alex牵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将头微微斜侧更贴合着闻然的手心，海水般的蓝眼睛熠熠生辉，

“怎么样？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

“你……”

闻然尚未回应，置于床头的手机突然闪烁起来。

室内还没打开任何灯具，些许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为房间带来适宜安眠的朦胧光线，此时手机亮起，屏幕的冷光如同匕首，横切过房间的宁静。

闻然后仰，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开，他抽出手拿起手机，发现二十多条的未处理通知竟然一声都没有响。

“我手机怎么静音了？”

Alex坦然道：“太吵了，我怕影响你休息。”

解锁屏幕，上方赫然写着宋也的名字。

闻然瞥了一眼Alex，见他没什么无动于衷，便拿起电话摁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似乎是没有意料到能够接通，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了一连串焦急的询问，“你现在在哪里？为何之前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

“昨晚在酒会上喝多了，我就在酒店房间休息，刚醒。”

“哦……”宋也沉默了片刻，过了半晌才补充道，“你不接我电话让我很不安。”

Alex的目光还锁定在自己身上，闻然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上，“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安全到家。”

“我刚醒，收拾一下就回去了，”闻然应和道。

宋也的声音有些郁郁寡欢，“不要让我担心。”

“没必要担心，我一个成年男性能遇到什么事。”

“你是不一样的。”

宋也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回荡，然后是一阵沉默，等待着闻然的回应。

闻然认识宋也是在毕业季的尾声，宋也帮助他共同完成了毕业设计的展示，毕业后又在宋也引荐下成为同事。然而在闻然被逐出公司后断了往来，后在工作上再次相遇重新建立了联系，多年来也维持着友谊。

宋也在圈内的人际关系并不好，他好像不明白社交距离一般经常逾越了适当的界限，加上心高气傲性格阴沉，算下来好像也只有闻然这么唯一一个交好的对象。

好像也没见过宋也这么对着别人有这么狎昵的举动。闻然忍不住开始多想，思考宋也是他订婚对象的可能性。

闻然默默叹了口气，失去情感相关的记忆后才发现这些关系错综复杂又莫名其妙，他把这些念头先放到一边，对着电话安抚道：“等回家了我会给你发消息。”

见闻然合上电话，Alex顺势说道：“打完了？是谁的电话？”

“朋友问我昨天有没有安全到家。”

刚接完宋也的电话，闻然再面对Alex态度有些暧昧复杂，他低头四下查看自己的衣服在哪，扫见Alex半撑在床上的手。

Alex的手也生的修长好看，如同上帝精心雕刻后的结果，他的手掌支撑在在床上，手指自然弓起，方便闻然将他手上佩戴的戒指收入眼帘。

Alex对饰品的装饰颇为讲究，几乎每个手指都戴上戒指，搭配妥贴也不显花哨，特别是无名指的戒指，镶嵌着一颗璀璨彩宝，无疑是整个手上的亮点。

无名指这个位置太特殊，让闻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目光在Alex的戒指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不自觉地转向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干净、简洁，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闻然收回心绪，问道：“我的衣服呢？”

Alex从床上起身，去取刚一起拿进来放在床尾沙发上的衣服，“昨晚让酒店的人洗干净了。”

闻然接过衣服，上面还有衣物护理剂的香气。

卧室外苏晓蜷正蜷在客厅沙发上小歇，被吵醒后见自己上司已经收拾完出来，随便扒拉两下头发，立刻进入工作状态，“闻总监，早上好。”

闻然注意到她的脸略显疲惫，显然是没有休息好，“昨晚你也辛苦了，等等就回去休息吧。”

苏晓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不辛苦，回去后您给我开个加班证明就行。”

“行，到时候放我桌上等我签字。”

闻然应下，便带着人准备离开。

没想刚打开门，就听见对面房间也响起“咔嚓”一声开门声，闻然和对面房间的住户打了个照面。

“阿然？”

“我送你一程吧。”

闻然意外发现还是熟人，正要开口，身后又传来Alex的声音。

方诃之见到Alex的身影出现在闻然的房间，立刻眉头紧锁，上前两步一把抓过闻然，“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闻然回头看了一眼Alex，又转回看向脸上写满不敢置信的方诃之，心里咯噔一下。

好了，又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