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家大业大的，为什么要收养这么个有智力障碍的小孩啊？你都不知道我教他有多费劲…”

寸土寸金的海城市中心精装修的小洋房里，蹲在楼梯旋角，捧着通红手心小声抽泣的小孩，听到家教老师正在和保姆讨论着自己的事情。

“谁说不是，这小孩就是特别喜欢摆少爷的谱…当谁不知道他是给二少爷预备着的血库，毕竟大少爷已经失踪好几年了，要是二少爷再出了事情可怎么办…”

“诶，你说怎么那么巧？说不定是他们都是自导自演的，毕竟当时是先生执意要他给二少献血，然后就被媒体拍到了，要不然殷家也不会收养他，他说不定是先生的私生子呢…”

殷醉年抱住膝盖，抽了抽鼻子，他眼睛湿漉漉的，时不时用粉嘟嘟的嘴巴舔舔红肿的手心，他穿得鼓鼓的，活像只蓬松的小羊。

明明是这么粉嫩的小羊，可就因为他是孤儿，反应还要比别人慢，背地里就总是被欺负。

阿姨和家教老师都是领工资的人，电视上说员工是不可以背后诋毁付钱的人的。

软绵绵的小羊努力思考了很久。

他自己觉得他的语言是很流畅的，最多就是说话比别人慢点点，这不构成什么问题。

语文老师今天还夸他背东西快呢。

他不想再上语言纠正课了，他不想再因为说话慢被老师打手板了。

小羊决定去和爸爸说说。

老师也说了爸爸的坏话，爸爸最讨厌别人说他的坏话，只要爸爸帮帮小羊，他就再也不用被坏老师骂了。

他站起身，轻手轻脚往楼梯上面爬，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雪白的墙壁，即使已经来到殷家快两个月了他还是有点不适应。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努力平复了心情，才觉得眼前的坏境变得真实起来，便出现了其他的景象。

殷醉年迈开小短腿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爸爸的房门，没有人理他。

殷醉年想，爸爸好像不在家。

那就找二哥告状，二哥平时最喜欢捏年年的脸蛋了，二哥还说年年是他最喜欢的宝贝，二哥肯定会帮年年出气的。

“当初收养他都是看他是个智障，可怜他，结果刚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文盲，现在课程都快赶上你了，你那个英文讲的了，还不如他呢。”

他听到从二哥的房间里传出爸爸的声音，小只轻手轻脚地黏了过去，他贴着没有关紧的门缝努力往房间里面看，瓷白的耳朵都要竖起来。

他知道二哥喜欢打游戏，所以脑袋故意往二哥房间的小客厅里面凑。

果然就看到两个人坐在小沙发上，二哥翘着腿架在沙发靠背上，手里好像是捧着游戏机。

“大哥都走丢了，这个家里迟早是我的，我英文那么好干嘛了？”二哥听起来好不耐烦。

懵懂的小羊认真听着他们说，他急速转动的脑子，试图理解爸爸跟二哥的对话。

“殷家的钱又不都是你妈妈的，以后要是因为你不争气，被老爷子传到四房五房那里才真是有你哭的。”爸爸好像在说妈妈的小话，不确定，再听听。

“你小子难道不知道吗？现在外面都在说殷醉年是我的私生子，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挤掉你大哥的爸爸和你妈妈结婚，现在外面传的这么难听，你还不知道给我争气点！”苏怀尽力压制着嗓音，这还是能听到里面隐藏着的愠怒。

殷醉年站在门外都有点被吓到了，他手心出了点汗，忍不住往门外退了两步，缩到墙后面了。

房间里的声音变得很轻，却也能明显分辨出是二哥的声音，“你当初要是不叫他给我献血，会闹出这么多事情…”

二哥听起来也好生气…

小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忽然感觉好像没有人需要自己，坏老师嫌弃小羊笨、坏阿姨也不喜欢小羊、爸爸觉得丢脸、二哥觉得好烦…妈妈又不在家…

殷醉年失魂落魄地到踩着他的小绵羊拖鞋，哒哒哒爬到了顶层的小阁楼里面，他抱着纸巾盒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然后还要努力回想苏怀刚才和殷景言的对话。

爸爸也觉得他是聪明的小羊，学东西好快，可是爸爸还是觉得小羊很丢脸…殷醉年抱住膝盖努力回想，小脸都快皱承一团。

“叮铃铃…”

阁楼里面小床上，他的手机响了，小羊还没有学会怎么用手机呢，所以经常把手机放在他的小空间里面，以防被别人玩掉。

但是他知道绿色的部分是接通，他伸出短小的手指戳戳了接通的位置。

“我是殷景深，我现在xxx…喂？”

殷醉年心情还是好差，他好像忽然想通了点什么，爸爸讨厌他，不喜欢他，就像孤儿院里其他的小羊都会在背地里叽叽咕咕说他是孤儿院里最好看的小孩。

但是还是没有人喜欢他。

反而因为他是最漂亮，最受大人喜欢的小羊，其他人都特别喜欢捉弄他。

想通这点后，他哇得一声哭了。

他刚才完全没有听清电话里在说什么，但是出于小羊的礼貌，他决定重新问问：“你说什么呀？”

“你是谁，我没有听过你的声音，你为什么用这个电话号码？”

对面听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哥哥，声音听起来哑哑的可好听，殷醉年感觉他好像是努力在说中文，但是那个口音有点太蹩脚了。

殷醉年抱着手机努力想了半天，他也特别着急的，想要跟声音好听的哥哥说话，结果就是越着急，越听不懂。

“听不懂，听不懂…”他感觉自己好没用，说话的时候还哭唧唧的，小羊抓了抓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稳重点。

“你叫什么名字？”

“殷醉年。”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苏怀…”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殷舒语！我妈妈叫殷舒语！”

紧接着，电话就“嘟”挂断了。

“？”殷醉年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这个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怎么那么奇怪，他用力戳了好几下屏幕，退出了页面。

然后左翻翻右翻翻，终于找到了那个画着电话的图标，小羊点进去，持续戳戳，那边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妈妈！这里好像没有人需要我…爸爸和二哥都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很讨人厌的小羊？”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很久。

他首先听到的是女人的哽咽声，“宝宝，你的妈妈是殷总，我只是孤儿院的院长，以后不可以再叫我妈妈了，知道吗？”

“呜呜…”殷醉年的眼睛又尿尿了，“小羊会听话的…院长呜…院长什么时候来看小羊？”

“宝宝，你以后尽量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也不可以自称小羊。如果你想我的话，你要跟你家里的人说，你想要探望下孤儿院的朋友们。如果他们不希望你来，你就不要再提。”电话那头的女人努力压制住哭腔，严肃地告诫他。

殷醉年很听话，他哭着点了点头。

*

绵羊是种会装作可爱，蹦蹦跳跳把所有讨厌的东西都拆掉的坏动物。

同样的，殷醉年也是个黏黏糊糊的坏小孩。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殷醉年刚坐到桌子上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他羊起白嫩的小脸，努起小嘴，尽力不要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但是这个动作，落在餐桌上，其他人眼睛里就显得异常地扎眼了。

殷舒语忍不住放下筷子，张口问他：“宝宝你今天不开心吗？”

黏黏糊糊的坏小孩听到妈妈和自己讲话，眼泪忽然掉得更凶。

二哥也就把纸巾盒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要哭成小花猫了，谁欺负你，哥帮你揍他？”

殷醉年努了努嘴，他低下脑袋，扯出两张纸巾擦掉眼泪，张开红肿的小手，伸手指了指贴着伤口贴的地方，然后把那里撕掉了，露出块破小口的手心。

“呀！你手好粉呐…不对！你的手怎么破了？”二哥趴过来，捏住他的手腕仔细看。

“语言老师打我的手…”殷醉年用没有受伤的那只小手的手背，抵住自己的眼睛，不想再掉眼泪了。

殷醉年努力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出来，“他还说我跟哥哥一样，也是爸爸生的…阿姨也坏…他们都说我是讨人厌的小孩…”

结果就是好像有点弄巧成拙。

没有几个人知道，殷景言是苏怀在殷舒语婚姻存续期间利用人造男性子宫生育的孩子。

所以相比起失踪的大儿子，殷舒语对这个在算计下诞生的，还不是自己生育的孩子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母爱。

她当然也听到过外面的留言，知道他或许是想说：老师和阿姨在背地里说他是爸爸的私生子。

可瞟了眼已经怒不可遏的丈夫和儿子。

她又不免要想，殷醉年要真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像个受气包，又真的能够这样恰到好处地告状吗？

最后的结果是殷母让人调了家里的监控，确定那两个人确实在背地里把家里人嘴了个遍，就让财务给他们结算了工资，把他们请走了。

新的老师没顶上来，殷醉年隔天多了两个小时私人的时间。

他并不知道殷母已经在心里对他产生了意见，这会正高高兴兴地躲在自己的小隔间里面玩拼图。

结果他又收到那个陌生的号码传来的消息。

听到手机传来的叮咚声，殷醉年笨拙地打开了手机，持续盯着屏幕顶端显示的那串数字确认了下，这才把视线挪到信息栏的位置。

［你是你家里收养的小孩吗？］

殷醉年不禁蹙了蹙眉，他觉得这个人好没礼貌，就算是帽子叔叔到他们那里算人，也没有这样的。

“wojuede…”殷醉年努力用自己还不是那么熟练的拼音，噼里啪啦地开始敲字。

［我觉得你很没有礼帽，如果你布吉岛我是谁的话，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呢，，我接到你这样很不遵总我。］

“？”网线那端的人盯着屏幕里的错别字，有那么两秒钟的时间怀疑是自己太久没用中文生疏了。

不过他倒是也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抱歉，这个号码之前是我的朋友的，我只是想要了解他的近况。］

“对不齐…我也…布吉岛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手机是我爸爸给我的，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你的朋友。”殷醉年嘴里嘟嘟囔囔的打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样边打字边说话，好像让他组织语言的能力都变强了。

从前他要把话说清楚，得花好长的时间呢。

感谢@漂亮龙傲天 老公的推文[星星眼]

正文小番外：

妈妈内心os：新儿子是个小绿茶…

哥哥私下主动沟通：宝宝就是没有安全感，他只是觉得太委屈，并不是有意的，我会处理好他说的事情，也会好好和他说，希望您不要揭穿他。

妈妈黑脸ing：新儿子叫别人妈妈…

哥哥私下主动沟通：我以后和别人结婚，岳母岳母的叫也太官方。而且您之前和我说过，您觉得宝宝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我认为您也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才愿意收养他，所以我希望您允许宝宝继续叫院长妈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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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殷景深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