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章 剑冢

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南秋从沉睡中缓缓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昨夜零星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翻滚闪现。

啊!果然,喝酒误事。南秋在心里暗骂。

喉间干得发疼,他想喝口水压压惊,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唤宋迟年的名字,却在即将脱口而出时猛地闭上了嘴。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那是宋迟年身上的味道。

“吱——呀——”

房间的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刺眼的阳光瞬间挤入屋内。他抬手遮住眼睛,这才惊觉日已经高悬,分明是第二日午时了。

“醒了?”宋迟年抱臂靠在门框上,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逆光中面容模糊不清,唯有身形轮廓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南秋没来由地一阵心虚,目光游移。

过了一小会儿,他低头,盯着锦被上繁复的云纹刺绣,小声道:“宋迟年,我渴了。”

宋迟年沉默地走到桌边,执起青瓷茶壶倒了一杯水。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水流注入杯中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南秋偷偷抬眼,瞥见他修长的手指稳稳托着杯底,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茶水被送到南秋手边,他垂着眼睫接过。水温恰到好处,显然是早就备好的。

南秋小口啜饮着,能感觉到宋迟年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昨晚......”

宋迟年开口,南秋呛到了,眼角泌出生理性的泪花。

宋迟年看着南秋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别过脸去。

南秋却清楚地看到,他那原本白皙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红。

这反应让南秋有些不适,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昨晚怎么了?我昨晚好像喝多了。”

太奇怪了,昨晚不知道怎么就这样那样了,宋迟年这一脸娇羞不会是想要他负责吧!

南秋在心里哀嚎,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听到南秋的回答,宋迟年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褪去。他回头,死死盯着南秋,眼底还残留着宿醉留下的血丝,眼神复杂。

南秋被看得缩了缩脖子,几乎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别看了别看了。

他在心里默念,恨不得当场消失。

过了一会,宋迟年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咬牙切齿。

“昨晚没怎么,你喝醉了,吐了我一身。”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啊,有吗?这南秋是真不记得了。他最后的记忆只到宋迟年瘫在地上,用脸蹭他的鞋面就结束了。

“哦,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南秋毫无诚意地道歉。

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窒对话。

“呵,没事。”宋迟年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自嘲笑声。

他猛地转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留下南秋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门。

南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但很快,一种莫名的不高兴又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最喜欢的玩具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不疼,但有些烦躁,让人忍不住对那个玩具生出几分埋怨。

他又躺了下来,盯着帐顶绣着的仙鹤云纹发呆。织锦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图案华美却冰冷。

昨晚不算意外的意外在他这已经翻页。更何况两人都喝醉了……

想到宋迟年迟迟没有落下的那个吻,南秋眯着眼睛哼笑一声,像是掌握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毕竟在南秋看来,喜欢可以和为所欲为划上等号。

挪动着翻了个身,南秋歪头思考了一秒,便决定先回剑青峰。

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中衣也皱得不成样子,他得要回去好好地清洗一番。

这么想着,南秋磨磨蹭蹭地起身下床。他的外袍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上面还放着他的佩剑和储物袋,显然是有人细心收拾过的。

南秋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快速穿戴整齐,推门而出时没有回头。

阳光懒懒地洒在庭院,几株桃花开得妖娆,粉嫩的花瓣在清风中柔柔地晃动。南秋眨了眨眼,不做停留,御剑而起,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宋迟年提着打包好的酱鸭和一堆食物回到院子。

油纸包里还冒着热气,酱汁的浓香混合着糕点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特意绕路去买了城南那家最有名的酱鸭,因为南秋上次说过想吃,又买了桂花糕、杏仁酥,都是南秋平时最爱吃的茶点。

然而推开院门的刹那,宋迟年的脚步顿住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桃花树下只有石桌石椅静立无声。房门大敞,里面空空如也。风吹过,卷起几片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脚边。

宋迟年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油纸包被他捏得变了形。

南秋。

宋迟年唇齿间滚过这个名字,又把自己给气笑了。

*

南秋回到剑青峰时,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峰顶云雾缭绕,他刚从飞剑落下,就看见那一袭素白道袍的身影立在门前。

“回来了。”千玑眼中溢满了担忧。

南秋摸了摸鼻子,快步上前:“师父,我错了。”

千玑没接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南秋的头。

“一夜未归,传音也不回。”千玑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若是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千玑的眉眼淡如烟墨,此刻蹙起眉来,有种袅袅氤氲的雾感。

南秋看得愣了一瞬,随即扯住千玑宽大的袖子晃了晃,动作很是熟练。

“师父,再有这种情况我一定会提前和你说的,我这次是真的忘记了。”他故意软下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千玑叹了口气,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示意南秋跟上。

小院里的石桌上摆着几碟菜,都用灵力温着,还冒着热气。

千玑将筷子递到南秋手里:“吃饭了没有,饿不饿?”

他早上准备了这些菜,快冷掉时就会用灵力重新加热,若南秋一直不回来,他或许会无聊地一直重复这个行为

“还没吃,饿。”南秋实在是饿了,昨夜饮的酒早已在腹中消化干净,此刻胃里空荡荡的。

他夹起一筷云片送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吃!”

千玑的厨艺极好,简单的食材在他手下都能做出不简单的味道。南秋吃得狼吞虎咽,酒后空虚的胃被温热的饭菜安抚,很容易就产生了一种满足感。

千玑坐在对面,看着自家徒弟吃得欢快,唇角慢慢漾开一丝笑意,清淡的眉眼也柔和下来。

吃饱喝足,南秋打算去沐浴更衣。他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推开门却愣在原地。

原本不算宽敞的卧房竟被扩建了一大圈,室内多了一个巨大的浴池,池壁用白玉铺设,光滑温润,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池边还贴心放置了木架,上面摆着沐浴用的东西。

“师父!”南秋只愣了一瞬就明白过来是谁的手笔。

他转身猛地跳到千玑身上,像只撒欢的幼兽般蹭来蹭去,“师父师父师父!”

千玑稳稳接住他,手臂托住南秋的腿弯,唇边含着清浅笑意:“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池子,最喜欢师父!”南秋用力地在千玑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即跳了下来,“师父我要去泡澡啦,你帮我放水!”

他已经习惯使唤师父做些小事,在他看来,这种良性互动最能增进师徒感情。

千玑却愣在了原地。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方才被亲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温热柔软的触感。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一层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蔓延而上,迅速染透了他的两颊和耳尖。寡淡的五官因这抹艳色而陡然生动起来。

坏孩子。

*

半个时辰后,温泉池子里水汽氤氲。南秋惬意地靠在白玉池壁上,温热的水流没过胸膛,舒服得他几乎要睡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哗啦一声从水中坐起。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

南秋手忙脚乱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水花溅了一地。方才的热水仿佛把他混沌的脑子泡清醒了。

他猛地想起,今天是开剑冢的日子。

天剑宗有一处只对亲传弟子开放的剑冢,里面埋藏了无数无主之剑。这些剑或因前任主人陨落,或因种种机缘而被送至剑冢封存。

剑冢每十年开启一次,剑有灵,新入门的亲传弟子若能与冢中某把剑心意相通,便可将其带走。

对许多普通弟子而言,这或许是一生中唯一能获得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灵剑的机会。

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可恶,都怪宋迟年。

南秋一边胡乱擦干身子,一边在心里埋怨。

平心而论,南秋并不缺好剑。离家之时,储物戒里就被长辈们塞满了各式名剑,每一把都来历不凡,在名剑榜上赫赫有名。

然而那些剑再好,终究是别人送的。剑冢灵剑择主,他渴望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把完全契合自己心意的剑,一把真正属于他的剑。

“师父师父师父!我要迟到了你快送送我,剑冢,我今天选剑!”

南秋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边扯着嗓子喊。

自打他住进剑青峰,千玑早已习惯了这种毫无章法的传话方式。

千玑闻声而来,手里还拿着浇花的壶子。他看见南秋衣襟歪斜,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不禁失笑,上前帮南秋把衣服理好,动作轻柔而熟练。

接着,千玑纤长的手指在南秋发间穿梭,迅速在脑后织出一个漂亮利落的麻花辫。

他其实很早以前就想给南秋扎这个发型了,只是南秋一直不肯配合。而此刻南秋急着出发,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是一味地催促:“师父师父我们快走吧,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

“不会迟到。”千玑温沉的语调仿佛天然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南秋看着他平静的眼神,莫名冷静了一点。

因着赶时间,千玑这次御剑的速度极快。长剑化作一道流光掠过高空,凛冽的风刮得南秋脸颊生疼。

他有些不适应地眯起眼,默默伸出手抱紧了千玑的腰。

千玑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脚下飞剑的速度又提了几分,朝着剑冢方向疾驰而去。

*

“十四,十五,十六......十六呢?”

负责主持此次剑冢的是柳业烈长老。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一个。目光扫过在场弟子,他很快便发现缺的是谁。

南秋。千玑门下那个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独苗徒弟。

柳业烈眉心抽了抽。

这姓南的兔崽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敢迟到,若这是他的弟子,他非得骂得他找不着北不可。

开剑冢的事关乎天时,不会因一人缺席而推迟。柳业烈双手抬起,准备结印开启剑冢。

“长老,柳长老!我来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柳业烈眉心又是一跳,正准备开口教训两句,就看见飞剑上落下两道人影。

千玑剑尊亲自送他过来。

早听闻千玑把这小徒弟宝贝得什么似的,出入接送,呵护备至,他原先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柳业烈已到嘴边的训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千玑这人护短是出了名的,自己若真当着他的面责骂他的徒弟,怕是讨不了好。

“来了就站进去,就等你一个了。”最终,柳业烈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语气里隐隐带着不满。

南秋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地插进弟子队伍中站好。

“南秋南秋。”站在他旁边的薛爻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别吵我。”南秋目视前方,压低声音道。他现在可没心情闲聊。

“你说等会进去,要是好几把剑都喜欢我,我能不能都带出来啊?”薛爻眼睛亮晶晶的。

南秋斜了她一眼,还没开口,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呵斥。

“别交头接耳,都给我严肃一点!”柳业烈没忍住,还是出声训斥了自己的弟子,此时一直静立一旁的千玑转头,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柳业烈心里一堵。得,不说了。

他索性两眼一闭,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面色已恢复肃穆。他不再看那些弟子,开始沉声宣读规则,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剑冢乃宗门重地,内含万千灵剑,亦有无尽机缘与考验。每个亲传弟子此生只能进入一次,也只能带一把剑出冢。最后一人出来时,剑冢将自动关闭。”

柳业烈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语气缓和了些许,添了几分告诫的意味:“剑冢之剑,皆有剑灵,自会择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莫要强求,切记,选择最适合你的,而非最强的那把。”

说完这番话,他不再多言,双手迅速结出一个复杂古朴的法印。

随着灵力的涌动,空中逐渐撕裂开一个巨大的、泛着幽蓝色光芒的裂缝。裂缝边缘光晕流转,隐隐有剑鸣之声从深处传来,带着苍凉古老的气息。

弟子们屏息凝神,在柳业烈的示意下依次步入那蓝色的裂缝之中。

最后,场外只剩下柳业烈和千玑两人。

柳业烈看向千玑,对方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只是静默地伫立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个缓缓旋转的蓝色裂缝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柳业烈心下明了,剑尊这是要在此等候南秋出来。

唉!这就是独苗的待遇吗?柳业烈不禁在心中感叹。

他旋即又想起千玑多年前叛出宗门的那位弟子。

那也曾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剑道天才……可惜,后来竟做出那等事来,让千玑蒙羞,也让天剑宗面上无光。

罢了,都是陈年旧事了。

那孩子如今也不知落得何种下场,想必不会太好,但大约也不会太差。

柳业烈甩开这些纷杂的思绪,将目光重新投向不远处那幽蓝神秘的剑冢入口。

不知道这一次,这批弟子会带出哪些剑?

秋秋牌全自动惹祸机需要一个溺爱型师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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