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弃

半夜,一道惊雷骤然炸响,震得窗棂微微颤动。李赫从浅眠中惊醒,感觉到身边人的身体猛然一颤,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往他怀里钻。

宁清远的呼吸急促,额头抵在李赫的胸口,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李赫伸手搂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宁宁,别怕,我在。”

宁清远的身体依旧微微颤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带着几分梦呓般的脆弱:“娘亲……”

那一声呼唤,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溢出的无助和思念,听得李赫心头一酸。

李赫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声音轻柔,像是怕惊扰了他的梦:“宁宁,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娘亲……”

窗外,雨依旧在下,细密而绵长。

李赫轻轻拍着宁清远的后背,低声哼起了一首北疆的民谣,据说是母亲哄孩子入睡时会哼的歌。

或许北疆王妃也曾这般哄宁清远入睡,宁清远在李赫的怀中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稳。

他的手指依旧紧紧攥着李赫的衣襟,在梦中也不愿松开。

宁清远梦见了母妃,她温柔地哄自己睡觉,给他唱歌。

窗外的风卷着草原的气息,轻轻拂过帘幔,带来一丝凉意。他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着一块温热的湿巾,浑身滚烫,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

母妃坐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声音轻柔得像是一阵风:“清儿,别怕,娘亲在这里。”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发丝,低声哼起了一首北疆的民谣。那旋律简单却温暖,像是草原上的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轻轻拂过他的心口。

宁清远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母妃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眼中满是怜惜和疼爱。

“娘亲……”他低声唤道,声音虚弱,带着浓浓的依赖。

母妃微微一笑,轻轻抚摸他的脸:“清儿乖,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等你醒了,病就好了。”

宁清远听话地闭上眼睛,却依旧紧紧攥着母妃的衣袖,害怕她离开。母妃没有挣脱,只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继续哼着那首民谣。

宁清远在她的歌声中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稳。

半梦半醒之间,他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是父王。他走到床边,低声对母妃说道:“夜深了,卿卿,该去歇息了。”

父王最烦恼的就是他生病,因为他一生病,没个三五天好不了,父王忙于事务,只能让爱妻照顾孩子,免不了受累。

母妃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清儿一生病就黏人,我得多陪陪他。”

父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

宁清远在梦中听到父王责备的声音,又开始哼哼哭起来,母妃就会去哄他,然后责怪父王。

父王被母妃一瞪,顿时有些讪讪,语气也软了下来,向母妃认错。

宁清远这才乖乖睡觉。

……

北疆的画面渐渐模糊,母妃的歌声也渐渐远去。

宁清远的意识在昏沉中浮浮沉沉,身体像是被火焰灼烧,又像是被寒冰包裹。

四周的空气潮湿而压抑。

莫非刺耳的笑声回荡着,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他的耳边。他想要后退,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是那天晚上,他的八岁生日宴。

“不要……”他想要喊出声,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莫非的手猛地推了他一把。

宁清远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砸进池子里,冰冷的池水瞬间将他吞没。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他的鼻子和嘴巴。他拼命挣扎,手脚胡乱扑腾,却怎么也抓不到任何支撑。

他的视线模糊,只能看到水面上的灯光在晃动,离他越来越远。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开始下沉。

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觉得耳边有声音在低语,莫非的讥笑声、迟烨的质问……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他的耳边。

“为什么不相信我……”他喃喃着,声音沙哑而微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低沉而模糊,像是隔着层层迷雾:“对不起……”

宁清远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被角。

是谁在道歉?是莫非吗?不,不可能。莫非怎么会道歉?他只会笑,笑得那么刺耳,那么残忍。

“对不起,宁宁……”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颤抖。

是迟烨吗?

不,迟烨从来都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

那天他从水里被救上来,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可迟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责备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闹出这种事来,让妈妈担心。”

思及此,宁清远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讨厌迟烨,凭什么这么冷漠地质问他,明明他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我讨厌你,走开……”

“宁宁对不起,哥哥错了,再给哥哥一个机会好不好?”

宁清远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不是迟烨,他好温柔。

忽然,宁清远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轻柔而短暂,像是羽毛轻轻拂过。

那触感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让他原本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赫哥哥……”他低声喃喃着。

— — —

清晨,宁清远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浑身沉重,使不上劲儿。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突然瞥见自己的手臂上浮现出几块黑色的斑痕。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脸色惨白,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颤抖着手指,轻轻触碰那些黑斑,仿佛想要确认它们是否真实存在。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彻底崩溃,“不,不要……”宁清远的声音沙哑而颤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掀开被子,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更多的黑斑映入眼帘,像是死亡的印记,无情地宣告着他的命运。

“我又要死了吗?”他低声喃喃,蜷缩在床上,无助地哭泣。

李赫听到动静,先是伸手过来把人搂着安抚,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宁清远蜷缩着,哭声压抑而痛苦,李赫心中一紧,轻声问道:“宁宁,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宁清远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李赫,声音哽咽:“赫哥哥,我……我身上有黑斑,我要死了……”

李赫闻言,连忙掀开宁清远的衣袖,仔细检查他的手臂。

然而,他的手臂白皙如常,哪里有什么黑斑?李赫又检查了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宁宁,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别怕。”

宁清远却拼命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崩溃:“不,我看得清清楚楚,赫哥哥,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要死了……”

知道宁清远是出现了幻觉,李赫将他搂入怀中,低声安抚:“宁宁,你相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只是太累了。”

宁清远却依旧不肯相信,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李赫的衣襟。

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角,声音执拗:“殿下,你别哄我了,我知道的……”

李赫沉默片刻,忽然起身离开,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

宁清远失落地看向门口的方向,蜷缩着抱住自己。

很快,李赫又推开门进来了。

“宁宁,你看,”他走回床边,将手臂伸到宁清远面前,语气苦恼,“我身上也有黑斑,怎么办呀?”

宁清远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李赫手臂上用墨弄出来的“黑斑”,一时间忘记了哭泣。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些墨迹,声音颤抖:“赫哥哥,这是……?”

李赫微微一笑,拿出帕子给宁清远擦掉眼泪:“怎么办呀,我也有黑斑了,只能陪着宁宁一起抱头痛哭了。”

宁清远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在李赫的胸口。许久,才闷闷说出一句:“李赫是个大笨蛋。”

李赫轻笑:“宁宁,‘笨蛋’为何意?”

“夸你聪明伶俐。”

“是嘛,承蒙宁宁夸奖,愧不敢当。”

“李赫是个大笨蛋!”

“嗯。”

太医来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手中提着药箱,走到床边,仔细为宁清远诊脉。

李赫在一旁,心里有些紧张,观察着太医的神色。

片刻后,太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恭喜殿下,贺喜世子,世子的病已好了大半!脉象平稳,高热也退了许多,只需再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李赫闻言,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转头看向宁清远,眼中满是温柔:“宁宁,你听到了吗?太医说你快好了。”

宁清远靠在床头,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精神显然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微微愣住,疑惑道:“真的吗?”

他快好了,而不是快死了?

李赫将太医拉过一边,提起宁清远的幻觉:“何太医,清远方才心神恍惚,见到幻相,说自己身上有黑斑,这是何故?”

太医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解释道:“殿下,世子此次病情凶险,加之连日劳累,心神损耗过度所致,待世子康复,幻相自会消失。”

李赫点了点头,心中稍安。

到了下午,果真如太医所说,宁清远的精神明显好转了许多。他靠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有些吃力。

李赫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宁宁,该喝药了。”

宁清远放下书,乖乖张嘴喝下药,眉头微微皱起:“这药……还是这么苦。”

李赫笑了笑,取出一颗蜜饯,塞进他嘴里:“吃颗蜜饯,压压苦味。”

宁清远含着蜜饯,问:“太子殿下怎么还随身带着蜜饯?”

李赫挑眉:“还不是为了哄某个怕苦的小世子?”

宁清远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声嘟囔:“我才不小……”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院子里,照在窗户上,投进来几缕光斑。

“雨,好像停了。”

“是啊,太阳出来了。”

宁清远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什么也没有。他靠在李赫的怀中,回想起自己今早的崩溃,一阵羞赧。

他低声喃喃:“殿下,我……我今早是不是很丢人?”

李赫轻笑:“不丢人,宁宁只是病了,可好些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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