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琬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话中深意令人心惊。
青天白日下,李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卫东隅脸上的冷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
卫琬没有理会二人僵硬的脸色,继续说道:“修真界中的魔族功法早在五百年前便销毁了,各门派禁止学习任何与魔族有关的功法,你可知教你功法的是何人?”
李榆摇摇头,“我不认识他。”踌躇了一下,他继续道:“我是在后山偶然见到他的,他受了点伤,我给了他一瓶伤药,作为交换,他教我修炼。”
一直生活在紫武山,他当然渴望与宗门中的其他人一样修炼,但没人能教他,也没人肯教他。他太孤独了,难得遇到一个待他和善的人,所以他轻易地相信了那人不会害他。
“那你可见过他面目?”卫东隅问。
李榆皱眉苦想片刻,摇头道:“我在紫武山从未见过他,我们约在山下见面的,他来见我之时都是穿着一身黑袍,不过,他的右眉下有一颗红色小痣。”
黑袍人很谨慎,每次来见他的时候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这还是风吹起他的帷帽,他偶然间瞥见的。
“你说的这个人我见过,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卫琬皱着眉道。
能让她留下记忆的,必然是出身大宗族或者是修为不错的,应该是很久没见过了,否则她应该能第一时间想起来的。
“除了功法之外,他还教了你其他东西吗?”卫东隅问。
李榆摇头,道:“没有,我只见过他三次,他让我先按照功法修炼,筑基后他再教我其他的。”
卫琬:“是十绝灵蕊灵蕊救了你一命,灵植对魔气敏感,幸好你修炼的时间不长,又刚好在晋级时及时改了修炼的法子,否则灵蕊的灵气与魔气冲撞,你会在晋级之时经脉断裂,爆体而亡。”
李榆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他当初晋级之时便隐隐觉得修炼的功法有不妥之处,但没想到真相比他所想还要复杂,教他修炼魔族功法,是希望他堕魔吗?还是等某一天被发现,身败名裂被杀死?
杀人不过头点地,又为何要大费周折地要他这条贱命?
李榆被激起了几分火性:不是要我命吗?我偏要好好活着,从今天开始,这条命除了我自己,谁也拿不走!
“那他之前练的功法会有什么影响吗?”说话的是卫东隅,他在秘境中用灵力探过李榆的身体,但没有发现异常。
卫琬解释道:“没问题,他修炼时日不久,还来不及入魔,若是没有灵蕊,他以那个功法筑基,那便是魔修了。”
她方才搭脉之时便已将李榆的底细摸了个门儿清,如今他身体里运行的功法、灵力是红莲岛的入门功法,他的天赋太好了,即使一开始修炼的功法不对,但仍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修正并取得成果。
超一等灵根恐怖如斯。
卫东隅闻言松了口气。
李榆感激地看了一眼卫东隅,心中对他的感激又深了些。
拜师和收徒的喜悦被魔族功法冲淡了,见李榆蔫头蔫脑的样子,卫琬安慰了几句,又叮嘱道:“你也是被骗了,如果这个人还联系你,不要单独见他,我怀疑他和如今魔族的动作有关。”
李榆:“如果有消息,我会来禀报。”
“嗯,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其他事情我会安排,你们专心修炼就行了。”卫琬唇角又挂上了一贯的微笑,一副天塌下来有她顶着的样子。
不过,作为修真界中少有的渡劫期大能,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李榆和卫东隅确实被魔族功法砸了个头昏脑涨的,二人心中都觉得有些疲惫,见卫琬有赶人的意思,行了个礼便告退了。
二人走后,卫琬重新倒了杯茶。
她身后的药房里走出来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正是韩长老。
药房就建在演武场边上,三人的交谈一字不落地进了韩长老的耳朵。
“‘眉下痣’你想到了谁?”卫琬拈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问道。
“停云落月。”韩长老在她对面坐下。
卫琬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道:“二师兄和我想的一样,”话锋一转,又问道:“为什么呢?李榆这等天赋,又是他亲外孙,怎么就舍得毁了他?”
教李榆功法的不是别人,正是公仲馡的父亲公仲庭,也是他名义上的外祖父,公仲庭有个称号就是停云落月。
卫琬一开始确实没想起眉下有痣的是谁,但李榆划定了一个范围——紫武山,一个门派中能让她这种渡劫期大能留下印象的人一定门派里的中上层,这样一想就很容易知道他的身份了。
“父亲厌恶他,母亲抛弃他,就连亲外公都要教他魔功害他,还真是个小可怜。”卫琬有些感慨,她也活了几百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被亲族如此背弃的人。
“人各有命,亲缘断绝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韩长老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他们几个师兄弟是前任岛主在外面收养的,也是亲缘淡薄之人。
“也是,”卫琬点头,表示赞同,当断则断,紫武山如此行事,离开才是正确的。
“不过,紫武山和公仲庭父女有必要查一下了,”卫琬道,“我怀疑之前在北海出没的魔族与公仲庭父女有关。”
韩长老问:“为何?”
“一个月前极北之地那片海域有魔出没,而公仲馡就在极北之地,恰好她的父亲又有魔族功法,一件事还能说是巧合,这桩桩件件都有关联,那就是人为了。”卫琬叹了口气,道:“只是不知紫武山有没有插手。”
紫武山实力仅次于红莲岛,若是他们与魔族有勾结,那对修真界来说将是一场劫难,五百年前魔族来犯,修真界的精锐损伤大半,至今还没恢复。如果他们卷土重来,能不能抵抗得了还是个未知数。
韩长老明白她话中的未尽之意,事关魔族,话题总是沉重的,他没有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
二人对坐饮茶,良久之后,韩长老轻轻启唇,道:“做安排吧。”
卫琬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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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山庄内栽了许多莲花,缸里、池塘里,随处可见,除红莲外,还有紫色、白色、蓝色等等。
李榆和卫东隅离开演武场时刚好是巳时末,刚立秋的日头不算猛烈,洋洋洒洒地铺在盛开的莲花上,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光。
二人并肩走在花园的小路上,清新的莲花香味扑鼻而来。
李榆心中忽然一动,问道:“红莲岛就是以红莲命名的吗?”话刚说出口,他有些懊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卫东隅没有觉得他问得有什么不妥,面上一贯的冷淡,道:“嗯,红莲岛以前其实是个荒岛,第一任岛主来到此地,带来了莲花的种子,他把种子洒在岛上的空地上,久而久之便长出了许多莲花。”
李榆问:“没有一些传奇点的故事吗?”
“有,传说中这座岛上原本只有白莲,后羿射日之时,金乌血染红了白莲花,才有了红莲。”
卫东隅说得一本正经,李榆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那其他颜色的莲花从哪里来的?”
卫东隅唇角微勾,道:“你猜。”
李榆果真顺着他的话苦思冥想,不自觉走出了很远,道:“难道是有其他妖物的血是蓝的、黄的?”
“嗯。”卫东隅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李榆发现不对,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他唇角眉间皆挂着笑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愚弄了。
他恼羞成怒,刚想发作,却见眼前之人眉眼间的笑意忽然放大。卫东隅的五官生得极好,剑眉斜飞入鬓,星目闪烁有神,英气逼人,五官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刻过一样,只是他常年淡漠的表情和生人勿近的气质令人不自觉地忽略了他的相貌。
此刻,他眉眼舒展开来,李榆似乎听到了冬日冰雪消融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冰雪下掩藏的倾城绝色,一时间竟盯着他看呆了。
“师弟?李榆?”修长的五指在眼前晃动,将他的神智晃了回来。
卫东隅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问:“脸怎么红了?”说着要伸手碰他的额头。
李榆哪里敢说自己是看师兄的美貌看呆了,那是因为害羞才红的。他含糊地应了声:“没事。”双颊热意还是止不住地上涌,他心虚地假装天气太热,手作扇子状,不停地扇风。
见状,卫东隅直接唤出他的法器——红莲扇,递给他,道:“用这个扇。”
他又不是真的热,哪里敢接这把威名赫赫的扇子,连忙推辞:“好了,现在不热了,师兄快收起来吧。”
李榆还在紫武山就听过那把扇子了,它是前一任红莲岛主的遗物,在修真界的地位和他那把飞尘剑差不多,他一个小小金丹,哪里敢把这等神兵利器当普通扇子用,被吓得脸色都要发白了。
卫东隅见他拒绝,又见他脸色正常,才把红莲扇收了起来。
李榆被卫东隅的美貌刺激,再加上红莲扇,早就把刚刚的卫东隅胡编乱造骗他的事情丢到九霄云外了。
他落后卫东隅一步,心虚地东张西望,就是不敢看卫东隅的背影,仿佛那修长的背影上长了一团火,一不小心眼睛便会被灼伤。
卫东隅在小路尽头转了个方向,特意慢下脚步等他,道:“早上耽误了你的时间,现在时间还早,本想带你出去逛逛的,但你不舒服,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李榆对对逛街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常在紫武山看着别人呼朋唤友地外出,想体验一下那种感觉。
江和玉他们的邀约他觉得无可无不可,但卫东隅的邀约却不知为何令他感到兴奋。
李榆顾不得心虚了,连忙拉住卫东隅的衣袖扯了扯,道:“师兄,我没事!可以出去,真的!”
十六岁的李榆还没发育完成,卫东隅比他高出一个头,此刻回头,正好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眸,那里面仿佛溢满了珍贵的宝石。
卫东隅喉头动了动,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轻声道:“把手伸出来。”
李榆不明所以,听话地伸出手。
卫东隅把他衣袖往上撸了少许,露出一小节皓白的手腕,双指轻轻地搭上去,触感温润如暖玉。
片刻之后,他收回手指,道:“走吧。”率先往山庄大门走去。
李榆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去与他并肩,“师兄等等我!”
卫东隅扯了扯唇角,不自禁捻了捻手指,那抹滑腻的触感一直停留在手上,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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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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