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的视线总会不经意落在林玉身上,刚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进屋,他心里就泛嘀咕,直到他们迟迟没有出来,才坐不住过来看看。
走到门口,他瞬间怒气上涌:林玉离那个男人很近,他们好像在说话,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
盛景额角青筋直跳,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很难保证不会做些什么。
林玉吓了一跳,突然冒出的声音惊得他抖了抖,随后便是困惑,不知道盛宴为什么要生气。盛宴来的晚,即便看到,也只是他和楼彰牵手,说了几句话而已。
楼彰神色镇定,说:“在烧火,你看不到吗?”
“你当我好骗的?”盛宴眯起眼看过来,“谁烧火要两个人,还靠那么近?”
“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来试试看。”楼彰推着林玉的胳膊向旁边走,顺便让出一条道。
“阿玉,你过来。”盛宴不吃他这一套,转而对林玉说:“趁我还没发火之前,到我身边来。”
林玉知道现在过去,盛宴或许不会生气,如果是平时,他会顺着盛宴的心意过去,但楼彰就在身边,很难不再考虑考虑。
他垂着眼没有作声,正在心里纠结时,
“怎么都在这里站着,”沈隽出现在门口,四下环顾看过几人,似乎笑了下转而不解地问:“水烧好了吗?我还没喝到,麻烦阿玉……”
“阿什么玉,谁让你叫的。”盛宴一听就调转火力,对着沈隽口中略显亲近的称呼表示不满。
沈隽好脾气地说,“林玉身边人都这么叫,而且我问过林砚,阿玉的兄长说,这么喊是可以的,难道不对吗?”
“倒是这位少爷,可问过他家里人的意见?”
盛宴是头一次见到林玉的家人,他愿意踏足已经给足了面子,更不要说问乡野村夫的意见。
“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何须要别人的同意。”盛宴倨傲地望过去。
他们站在门口争了几句,想不引人注目都难,更不要说有盛宴这个少爷在,惹得带来的人陆续上前将门口围住,在这所小小的院子里显出一种拥挤感。
门口站满了人,林玉莫名觉得有些危险,原本不怕也退了两步。
后背撞到楼彰的手臂,林玉下意识偏头看去,楼彰也看着他,背后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嘴唇动了动,说的是一句唇语。
楼彰没有出声,林玉学着他的口型念了一遍,懂了他的意思,扭头找到一抹熟悉的青绿色身影,这次没有犹豫,向着门口三两步跑了过去。
“要出发了吗?”林玉挤开堆在门口的人,到林砚身边说。
在背对着那几个人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盛宴该是其中最生气的那个……
“是啊,该走了。”林砚手放在他的头上,扫了几人一眼,心下觉得怪异,但他没有多想,叫了沈隽离开。
他们走时才入秋,叶子青黄不接,撑过连日的暴雨,雨停后一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来。简陋的院子里坐了十来个人,远行的游子收拾了行囊,坐上板车向家人告别。
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笼罩在林玉心里,即便知道明年就能见到林砚,还是会舍不得。
盛宴让管事取了一封银子,由红纸包着,当着众人的面送到林砚手里,“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知道兄长要上进赴考,聊表心意,还望笑纳。”
“二少爷客气,”林砚眉头细微地皱了下,伸出一只手推辞道:“此次行程匆忙,已耽误了几天,没能好生招待,怎么好再收礼。”
“阿玉在府中还要劳你照顾,我这弟弟比不得旁人聪颖,好在老实本分,知错能改,若是他做错了什么,还请少爷多担待。”
“砚儿,你这一路用钱的地方还多,少爷好意你就收下吧。”林父听他这话走向不对,连忙出声劝阻,“阿玉,还不快点让你哥哥放宽心。”
林玉私心里不愿意收盛宴的银子,好像收了就欠了一份人情,以后要算不清了。可他知道,这笔钱对盛宴来说算不了什么。盛宴出手大方,曾听闻他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不如……”林玉勉强张了张嘴。
路上用钱的地方多,林砚收下了不至于捉襟见肘,他说:“少爷是一番好意。”
林玉看了看盛宴,声音低下去,囊中羞涩足以让他低头,他似乎只有更加顺从,乖乖听话才对得起盛宴的恩情。
盛宴假笑说,“你此行顺利,玉儿才能安心。封得不多,算一点小心意,收下吧。”
没人会嫌银子带得多,出门在外,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银子多,底气更足,林砚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否则不必拉上沈隽作伴。
林砚掂量着,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低下清傲的头,笑着接了,“那便多谢二少爷慷慨相助,来日林砚当加倍奉还。”
“客气了。”盛宴扬起笑,斜睨着看了林玉一眼,自觉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心情舒畅脸色由阴转晴。
送行的那条路十分漫长,林玉爬上车坐在林砚身边,路上走了许久,出了村子是一条乡间的土路,到一个岔路边,
“回去吧,阿玉。”林砚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万事不能偏听偏信,莫被人骗了去。”
他说的每一句话林玉都记在心里,重重地点头,同时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放,好像他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
直到林砚安抚好一会儿,林玉才松开手,心里像空了一块儿,双手抬在半空。
随着马车远去,车轮转动发出摩擦声响,林玉直愣愣地跟出去,林砚在车上渐行渐远,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叫他回去,他停下步子,挥了挥手。
一辆马车跟在他的身后,盛宴透过小窗将一切收入眼底。
“人都走了,跟我回去吧。”盛宴在车厢等着,马车停了又走,林玉迟迟没有进来。
盛宴掀开车帘,看见林玉坐在马车前。
“你在做什么?”
林玉说:“我没做什么,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你为什么不进来?”盛宴压了压火气,想着他哥哥才走,林玉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他不能生气。
林玉歪头看着他,眼里有些困惑,其他人都坐在外面,他怎么能和少爷坐在一起,这不合规矩。可盛宴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他看出这意思是想要他进去,
他默了默没有说话,猫着腰钻进了马车里。
盛宴阴晴不定,一时恼,一时笑,让他看不懂,林玉怕惹他生气,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小心翼翼缩在车厢边上不敢打扰,
但他没想到,正是这一行为,让盛宴沉了脸。
“我能吃了你吗?坐离那么远干什么?”
“没有。”林玉小声回答,同时识时务地换了位置,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人的距离。
盛宴磨了磨后槽牙,终于不耐烦拉着他的手臂拽到自己身边。
林玉大气都不敢喘,手臂被捏着僵硬到不敢动,低头看车厢不看他。
盛宴盯着林玉白皙的侧脸,想要狠狠咬他一口。分明是他把人养得白嫩,腮边长的软肉稍微用力捏着,能留下一块手指印。
他养的就该是他的。
哪怕他几次三番告诫自己,要控制住脾气,不能吓到林玉,但遭遇区别对待,他的少爷脾气控制不住地冒出头。
“你跟那个野男人挤在柴房,离得那么近做什么?怎么他可以,我却不行?”盛宴发出一句质问。
“不是野男人,”林玉气得涨红了脸,解释说,“我们在烧水,离得近是他在帮我捡柴,你不能这样污蔑他。”
“还护上了。怎么,听不得我说他?”盛宴眼神阴冷,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那男人有几分眼熟。
他一时想不起来,却染上了危机感,他是少爷,怎么就比不过一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穷小子了?
林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不得了,胆子跟兔子似的,往地上砸个盘子都能把他吓哭,却在他发火的时候,一心为那人说话。
这是朋友吗?
只是朋友吗?
盛宴口不择言,“你以为他看上你什么?你也就长得有几分姿色,除了这幅皮囊,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我告诉你,他就算对你好,也是别有所图。”
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林玉让他凶了一通,眼眶立刻就红了,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他知道自己不出色,没有拿得出手的才华,不如盛宴交友广泛,他性格沉闷不讨人喜欢,为人处事上做不到长袖善舞。
这些他都知道,
他有在好好学习,只是学得慢了一点。又不是所有人一生下来什么都会,没人教他,他便自己琢磨。
即使是坏透了的性格,也想有人爱他,林玉讨厌盛宴这句话,更害怕因为一无是处,而失去微末的喜欢。
盛宴神色慌张去擦他的脸,林玉推开他的手,用手背擦掉眼泪,不让自己哭。
“是,少爷说的都对,奴只会惹人厌,少爷换了奴,寻个称心的养在身边。”林玉硬撑着一口气,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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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了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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