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死了,但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死于自杀,还是谋杀。
叮的一声轻响,两盏酒杯轻轻撞在一起,惊得岳青猛然回神。
岳青惶然四顾,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是本能的大口喘息,脑海里充斥着冰冷的手术刀划开自己身体的一幕,豆大的汗珠顷刻间滚落。
“岳青,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出这么多汗?”旁边的人传来惊呼。
岳青开不了口,他怕一张口发出的就是疼痛的呻吟声,强忍着大脑和身体的痛感,岳青将酒杯交给身边的人,凭借着记忆,跌跌撞撞的冲进一个房间。
突如其来的痛感淹没了岳青所有的神经,即使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细碎的痛哼声还是从唇间溢出来。
岳青终于忍受不住昏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岳青眼睛缓缓睁开,有细碎的灯光从门缝里投射进来。
隐约传来的人声和音乐声拉回了岳青的神智,猝然想起之前的一幕,岳青急切的摸向自己的腹部,手上传来细腻的触感,并没有记忆中的可怖伤口,身上也再没有疼痛感传来。
岳青长长呼出一口气。
可他知道之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确定身体上没有异样之后,岳青从地上爬起来,行至窗前,透过窗户打量着外面,灯火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这场景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还不等岳青弄清楚身处何地,灯光猝然亮起,长处黑暗中的岳青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然后回身看向门口。
“岳青,你怎么在这里?宴会已经开始了,哥哥正在切蛋糕,众人的礼物都已经送过一轮了,你不去向哥哥说一声吗?”
“……”岳青望着门口那张熟悉的笑脸,久久回不过神。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温喆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怪他们,蛋糕还没切呢,他们就把奶油抹了好多在我脸上。”
“温喆?”虽然还是他熟悉的样貌,可是眼前的人明显要比他记忆中的温喆更年轻,气色也更好,脸上肉嘟嘟的,不像后来形销骨立病入膏肓的模样。
就像他刚回温家时温喆的样子……
“嗯,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你刚刚说谁要切蛋糕?”
“哥哥呀,”温喆笑出两个酒窝,“今天哥哥生日,除了他还有谁,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你今年多大?”
“22啊,你也真是的,我就比你大一岁而已,你竟然连我多大都忘记了,”嘴上虽然抱怨,但从温喆脸上看不出丝毫怪罪的神色,就像两人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你快出去吧,我不会把你偷偷进我房间的事情告诉哥哥和爸妈他们的,你放心。”
岳青不动声色的消化掉温喆今年22岁,也就是他回到了七年前的事实,听到对方的话,岳青这时候才仔细打量屋里的陈设,确实是温喆的房间。
他竟然跌跌撞撞的走进了这里。
“我是偷偷溜回来拿礼物的,你出去别和哥哥说,我想一会儿给他一个惊喜,”说着,温喆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朝着岳青晃了晃,“我们走吧。”
岳青觉得那个盒子有些眼熟,还不等他深想,温喆已经拉着他一起出了房间。
两人一起下楼,立刻有人发现了他们,“温喆,快过来,刚刚去哪儿了?温宵到处找你。”
众人朝两人投来目光,立刻有人发现了温喆手上精美的盒子,“温喆,你手上拿的什么?不会是给温宵的生日礼物吧?刚刚我们的礼物你可是都看过了,快点,把你的拿过来,让我们也开开眼,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到现在才舍得拿出来?”
温宵含笑的目光从温喆手上一扫而过,刚刚他就发现了,不过对于他来说,无论温喆送什么礼物他都喜欢。
对上温宵的视线,温喆知道自己的礼物已经暴露,小脸一垮,“都怪你们,我还想给哥哥一个惊喜的,现在惊喜没了。”
说着,温喆将盒子递到温宵手上,“生日快乐,哥哥,这是我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谢谢。”温宵接过,笑着摸了摸温喆的脑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和温喆一起出现的岳青身上,笑容微微收了收。
岳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如果是以前,他还会为此难过,但现在,经历过剖心挖肝的痛苦,他彻底明白了,对这家人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养着器官的工具人而已。
只有傻子才会对着想要自己命的刽子手伤春悲秋。
况且,他也没时间伤心,如果他没记错,等温宵将礼物盒打开,他的麻烦就要来了。
果然,在众人殷切的催促下,温宵当着众人的面将温喆送的礼物打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露了出来。
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变得安静,众人吃惊的望着盒子中的手表,金属表链是低调的银色,经典蓝色日晖纹表盘搭配黑色渐变效果边缘,只看精美的做工也知道价值不菲。
这么精贵的礼物,却没人夸赞一句,只因为表盘表面有几道深深的裂痕。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很宝贝的收在抽屉里的,刚刚才拿出来,我发誓,从二楼下来这一路,我都有好好护着,一次都没有磕碰过,怎么会出现裂痕?”再开口,温喆都带了哭腔,“哥,你相信我,我攒了好久的钱才从拍卖会上得来的这块手表,宴会前我还给明泽看过,那时候都还好好的。”
“我信,别着急,慢慢说,”温宵轻声安慰着急红了眼的弟弟,“你说的哥哥都相信,没关系,就是坏了哥哥也喜欢。”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准备了这么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温喆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弟弟之后,我一直担心你和爸爸妈妈不再喜欢我,你们却一直对我很好,甚至比以前还要好,我心里感激,就想在你生日的时候好好送你一份礼物,可是现在却成了这样,哥哥,你骂我吧,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的礼物。”
“卧槽!谁这么缺德,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把我们小喆的礼物给弄成这样?”
人群里立刻传来附和,“就是,百达翡丽的表可没这么脆弱,随随便便就碎了,看这几条裂痕,肯定是有人故意摔得或者砸得。”
“而且,小喆也说宴会前还给杜少看过,肯定是之后有人偷偷干的,咱们就这些人,挨个问问谁去过放表的地方就知道了,”说话的人看向温喆,“小喆,你把手表放在什么地方保存的?”
“就放在我自己的房间。”
有人向杜明泽求证,“杜少,你之前看到的手表确定是完整无损的对吧?”
“是。”似乎不满此人质问的态度,杜明泽习惯性的皱眉,就一块手表而已,也值得这么劳师动众的查问?杜明泽视线一转,落在人群最外面的人身上。
岳青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和相互证明,几分钟的功夫,众人就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了个干干净净。
“也不能确定毁坏东西的就只能是我们这些外人吧?”刚刚第一个站出来的男生再次开口。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神色一变,确实,从刚刚开始,只是他们这些客人在彼此查验,可在场的可不只有他们这些人,如果就这么轻轻揭过去,温家刁难客人的名头可就要坐实了,真要传出去,恐怕再没人敢登温家的门。
众人的目光从温宵几人的身上依依掠过,最后停在人群外的岳青身上。
今天来的人都和温家相熟,温家一年前找回了被拐儿子的事情他们也听说过一些,只是温家不想张扬,他们也只好装聋作哑,但岳青这个人,他们并不算陌生。
岳青勾起一个冷笑,目光落在刚刚说话那人的身上,岳青认得他,对方叫林成,是自己大学同学,在岳青的印象中,对方家世普通,怎么看都不是来和这群二世祖交朋友的主。
多活一世果然能注意到不曾发现的细节,上一世的他只顾着辩白自己没有损坏温喆的手表,却忽略了今天这一出戏本来就是针对他设计的局,包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林成。
“岳青,宴会开始后,你在哪里?”温宵皱眉问道。
“我不舒服,在休息。”
“在哪里休息?”
“哥,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再攒钱给你买一块,”不等岳青回答,温喆连忙开口,“岳青年纪还小,你别这么严肃吓到他,再说了,也不可能是岳青做的。”
“果然是到了自家人身上就什么错都没有了,今天这一趟我就不该来,白白惹一身腥,”林成冷笑道,“话说回来,岳青,前一阵子你不还问我们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我们还给你拿主意,最后定的就是手表吧?你怎么没送?”
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来林成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虽然不赞同温家对待自家人和外人两种态度,但也看不上林成那一副故作清高、不与他们这些人同流合污的清高样子。
说白了,他们和温家都是有生意来往的,就算温家真的区别对待,火只要不烧到自己身上,他们也无所谓多费些唇舌将自己摘干净。
可林成这话一出,几乎锁定了嫌疑人,温家人的面子要给,但岳青一个连姓氏都没改的温家人,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众人怀疑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岳青身上。
“你还不说实话?”温宵突然怒道,温喆刚要开口继续替岳青辩驳,这次却被温宵打断了,“温喆,别把自己的好心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不值得。”
“呵呵,”岳青突然笑了,精致的眼尾一扬,三分讥笑七分嘲讽,“我这种人,我的好大哥,不知道我是哪种人?别忘了我和你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这话岂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不等温宵开口,岳青脸色一沉,直视温宵继续道:“就算我整晚都在温喆的房间里,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破坏的东西?”
“你承认去过温喆的房间?”
“去过。”
“去做什么?”温宵步步紧逼。
“在里面睡了一觉。”
“岳青,我不冤枉你,现在手表出事的时间只有你在温喆的房间,如果有人能为你作证,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没有人能为我作证。”温喆既然敢做,又怎么会给他留下自证清白的机会,上一世是自己蠢,从来都没怀疑过温喆。
“那好,”温宵声音冷沉的道,“今天是我生日,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太难看,只要你向小喆道歉,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哥……不用了,岳青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我找人修复一下,应该也看不出来,只要哥你别介意就行。”温喆强撑着笑容说道,脸上尽是肉眼可见的心疼和委屈。
“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这是哥哥今天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不在这块手表有多珍贵,哥哥在乎的是你的心意,”温宵心疼的揉了揉温喆柔软的发丝,当他的目光落回岳青身上,眼底只剩一片寒凉,“只是这声道歉不能少,岳青,给小喆道歉。”
“我还是那句话,把证据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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