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表演完,宫南洵仍旧叫人过来瞧了瞧才让退下。
下一场便是口技,一名老者带两名青年,各种飞禽走兽,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要看看你们可是做了什么手脚。”
宫南洵这话令老者不得不自辩,“回贵人,这是老夫自小拜师学艺所学,都是真本事,可不敢在贵人面前弄虚作假。”
“要是真本事,那你学学我的声音,便念这屏风上的字‘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即可。”
那老者现学现卖,跟宫南洵的声音一模一样。
“妙哉,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学的。”
老者也不怕被偷师,有不少好奇心强的贵客让他传授技巧,不过这东西哪能一下子便会 ,他可是练了好几年才精熟,除非天资过人。
却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刘掌柜的声音,“王爷,使不得啊……”
宫南洵听了不慌不忙放下箸,拿起一块糕点送到阿菟嘴边。
楚千机的脸阴暗扭曲,绷紧的下颌线似是凌厉的刀。其实之前礼部侍郎韩冲包下含露阁正是要请楚千机的。
楚千机从不吃亏,可最近他在宫南洵这里吃了一次又一次亏,早朝杀了他的人,晚上又抢他的隔间。
宫南洵眼见楚千机怒气汹汹闯进来却纹丝未动,他透过屏风看着,却只觉手上传来异样,瞥头一看眼眸睁大。
他刚拿的糕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上面覆了层白白的糖霜,阿菟吃完后又舔他手指上的糖。
贪吃的小动物一般,粉嫩的舌尖将他玉白的指尖包住,张开嘴吞入,牙齿轻轻咬一下,并不疼,但有点痒。
宫南洵想抽回手,却被阿菟抓住了手臂,更得寸进尺地将手拉了过去。
“萧王啊,好巧,今日早朝不曾见到萧王,朕还有些想念,不想与你在这里遇到。”宫南洵不好再将手抽回来,只得由着阿菟这个贪吃鬼,却不曾发觉阿菟低垂的神态是那么迷恋又虔诚。
他细细地嗅,嗅的不是糕点,而是宫南洵肌肤的味道。他轻轻地尝,尝的是那根根纤长手指。
阿菟闻着那惑人的味道,就像小动物用敏锐嗅觉闻到了更美味的东西,他一路从手上过去,张嘴含住了宫南洵的粉白耳垂。
楚千机是来砸场子的,宫南洵让他不舒服,他也定会让宫南洵不好过,刚进来听到宫南洵的话便知宫南洵在故意恶心他,再定睛一瞧屏风上的影子……是两个缠绵在一起的人。
楚千机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胃内翻江倒海。
宫南洵还说:“萧王,要不坐一起,与朕一同饮酒赏景。”
楚千机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这对狗男男,忍着恶心讥讽道:“可惜这里的酒再好,景再美,却有人丑得我没有兴致。”
说完,哼了一声,愤然转身离开。
楚千机一走,宫南洵便控制不住得轻轻抖了抖,阿菟的舌头濡湿滚烫,舔得他麻痒难耐。
却也不好直接粗暴地制止他,只能用力掐住他的腰,小声道:“阿菟,可以了,人已经走了 。”
阿菟这才从如痴如醉中清醒,咬着嘴唇有些伤心,原来宫南洵只当自己在配合他演戏。
宫南洵没太留意阿菟的情绪,他还有很重要的事儿。那些口技人是懂不该看的不能看的,刚才一直低着头,直到宫南洵让他们继续才敢抬起头来。
宫南洵凝神听那老者讲的诀窍,心里有了数,他让张德顺打赏,接着看后面的表演。
却是半响不见人进来,张德顺去查看,将愁眉苦脸的刘掌柜揪了来。
“贵人饶命。”刘掌柜噗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小的拦了拦不住,萧王爷把所有的伶人都叫走了。”
宫南洵冷笑,这还真符合楚千机千方百计非跟他作对的性情,还好他该学的已经学了。
宫南洵突然有了个想法,今日早朝他打死了魏钦言,楚千机一党少不了要去萧王府商讨,来这寻欢作乐会疏于防备,他何不去听一听那结果,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趁朕现在心情还不错,快滚。”
刘掌柜保住了小命忙跑了。
“我去净个手,你们不必跟着。”宫南洵戴上面具,特别深深看了阿菟一眼,希望他在此好好等着。
醉芳居不接散客,来此的都是邀朋唤友的,此时夜色正浓,酒过半巡,曲听半酣,都醉醺醺的,没人太注意宫南洵。
宫南洵瞧见一个穿着红色纱衣的男子,一掌将其击晕,把人拖到偏僻处,换上了他的衣服。
那人手中拿着把木剑,该是表演剑舞,脸上要遮着一层面巾,对宫南洵来说刚刚好。
饮霖阁内,楚千机已经几盏酒下肚,他酒量惊人,素来千杯不醉,不知为何今日已微微有些醺然。
是太愁闷,最近他三番四次地被宫南洵气到 ,以至于只是抢了宫南洵要看的表演便开心不已。
是想念某个人,自那日见了短短一面,楚千机的魂儿便似被勾走了。
“王爷,妾敬王爷一杯。”声音婉转动听。
楚千机眯眼看去,霎时眼前一亮,此人额间一点朱砂,眉目精致,唇似花开,脸比桃艳,眼波流转间妩媚动人。
韩大人韩冲笑着道:“倾云,一定要伺候好王爷。”
这倾云是韩冲千挑万选精心培养的男宠,体态婀娜,比女子还娇柔,还有一手推拿的功夫,能把人酥进骨头里。
倾云太了解楚千机的看他的眼神了,柔滑双臂便要蛇一样缠上楚千机脖子,欲要坐他怀里喂酒。
不料刚挨上,却被推了出去,楚千机不过恍惚一下,便勃然变色,“韩冲,这样的货色也敢往我身边送。”
韩冲还未来及高兴脸便黑了,心想明明上一次萧王见到倾云还大肆夸赞了一番,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就这样了。
楚千机理了理衣袍上被倾云抓过的地方,他已见过那空中皎月,还看得上月下的凡花么?
只是到底是什么身份呢,若他知道早去寻了,可恶的是宫南洵竟不告诉他。
场内舞姿翩翩,丝竹悦耳,楚千机却没看两眼,只管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眸中渐渐迷离,话也多起来。
“宫南洵,你个丑鬼,总有一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话刚好传进宫南洵耳朵里。
他还在找楚千机在哪儿时,便有个看似管家的来寻他,一路叮嘱他待会儿表演千万不可出任何差错,还有不要忘了给楚千机敬酒等等。
宫南洵轻垂着头加上面纱遮挡,管家并未察觉异常。
等他被领进饮霖阁,御史中丞起身道:“王爷,这是下官府里的文煜,习得一手好剑术,今日特意叫来给王爷表演。”
楚千机冷嗤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过又是想巴结奉承他,能有什么倾城美人。
舞剑对于宫南洵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一袭红衣,明媚照人,舞起剑来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目光还不忘徐徐探看。
觥筹交错间,韩冲怕自己本来十拿九稳结果出了岔子再输给了御史中丞,遂有意表现,边饮酒边道:“王爷,下官忽然想到一计。”
“讲。”楚千机声音有些沙哑,脸色泛红。
这里都是对楚千机忠心耿耿之人,韩冲放心说道:“今日魏大人死得冤,但死他一个人还不够,不若让其妻扶老携幼去御前喊冤。”
韩冲老狐狸似的点到即可,楚千机的眼睛自迷蒙中亮了起来。
宫南洵却是凌厉一闪而逝。
杀一个魏钦言,宫南洵可以给他安个犯上的罪名,但倘若他再暴虐地连稚童都杀,那恐怕会引起群奋,楚千机正好收揽民心,逼他禅位。
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等王爷事成之后,再给魏大人一家忠烈建墓立碑便是。”韩冲说得很轻巧,敢情死的又不是他的家人。
楚千机不置可否,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因为这时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
宫南洵的衣服上别有用心地在衣摆处缀了两枚小铃铛,随着他舞剑,灵儿叮铃铃美妙作响。
楚千机目光直勾勾看过来,只见宫南洵身姿俊逸,稳健又潇洒,薄透的红纱半遮着脸,一双美眸若星辰璀璨。
御史中丞瞧着都震惊,什么时候文煜的剑舞得这般好了。
宫南洵还记得要给楚千机敬酒的事情,但他可做不来恭恭敬敬去敬楚千机。剑尖轻挑,韩冲刚放到桌上新斟满的一杯酒便平平稳稳地随着他的动作移到了楚千机面前,酒未洒出一滴。
御史中丞简直是喜出望外,这一招绝了。
而此时剑尖正对着楚千机的喉咙,要不是剑是木头做的,宫南洵绝对会刺上去 。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宫南洵,楚千机只觉得周围的景致全部褪色,只有眼前这张红纱拂动的脸,虽不见庐山真面目,却让人笃定美得不可方物。
楚千机觉得喉咙干渴,送到近前的酒似在蛊惑他,他缓缓持起酒杯,仰起头将酒倾入口中。
却犹然觉得意犹未尽,再去看人已翩然走开,行走间铃铛清脆悦耳。
“好。”御史中丞拊掌,当然得抓住这个取悦楚千机的好机会,“文煜,你摘下面纱来让王爷瞧一瞧。”
“……”正打算退下去的宫南洵猛然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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