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城的咖啡厅地理位置十分复杂，容澈跑了两圈，都没能从羊肠小道的巷子里找到公交站。

他愤愤不平地蹲在地上，右手揪着地上的狗尾巴草泄愤。

“容青诀坏蛋！我们好歹也相处了这么多年，居然还不如一个刚刚冒出来的容澄？！”

容澈越想越气，容澄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聪明一点、长得帅一点、身高还高一点吗？

怎么比得上他可爱单纯不做作呢？

“哼哼哼！”

容澈大声呼呼，周围的小摊贩们都不禁朝他那看去，毕竟一个漂亮得扎眼的青年在眼前，没人能忽视他。

一阵冷风吹过，只穿了一件浅绿色卫衣的容澈张大嘴巴，相当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周围的小贩立刻贴心送上纸巾。

容澈不好意思地揉着鼻头，刚才太着急，连大衣都忘了拿。

“容澈。”身后突然有人叫他。

容澈还以为是容青诀回心转意，喜滋滋一转头，却控制不住表情，呆呆愣住。

“怎么？以为是你的好大哥？”容澄微微勾起嘴角。

“没有。”容澈乖巧地摇头。

他蹲在地上，仰望站在眼前的容澄，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的22岁，忍不住一哆嗦。

“脚麻了？”容澄微笑不改。

容澈瘪嘴，蹲得太久，确实有些麻。

旁边的小摊贩凑过来，笑眯眯地说：“你弟弟应该是迷路啦，刚才在这都快哭了哟。”

“我才没有哭呢！”容澈大声反驳。

容澄低头正视容澈，冷风吹得容澈眼尾泛红，鼻头粉红，嘴唇殷红，就连手指的关节都蕴着粉色。

好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红似的。

容澄眼神黯了黯，把手从背后伸出。

一件米黄色的大衣落到容澈的头上。

“你帮我带出来了？！”容澈看着失而复得的衣服喜上眉梢。

容澄垂眸，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伸出手，似乎是要拉容澈起来。

容澈犹豫良久，他仍然忘不掉溺水前容澄的笑容，就像现在一样，温和平静的表象下深藏着不为人所知的阴霾。

可明明补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变回了一开始的容澄？

“我自己可以。”容澈两手撑地，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

微风吹过，容澄的手又一次落空。

细长的眉毛缓缓蹙起。

“谢谢你啦。”容澈把自己裹成一个白玉团子，笑眯眯地望着容澄。

不谙世事的笑靥明艳动人，容澄的眉头却皱得更深。

怎么会有一个人情绪转变的这么快。

给他一点甜头，就像是一只被圈养惯了的宠物，兴冲冲地跟上来。

“跟着我走。”容澄双手插兜，领着容澈走在冷风中。

容澈不疑有他，慢吞吞地跟着。

他从没有来过大学城这样的地方，下午来的时候搭容澄的便车，直到这时才有机会观赏小巷的风景。

“烧烤，烧烤！”

“刚出炉的章鱼小丸子！”

“现做现吃的鸡蛋堡咯！”

五花八门的喇叭里传出各色叫卖声。

容澈饥饿的胃颤抖的手马上发出抗议。

“咕噜噜~”

容澄回过头，夕阳的余晖洒在容澈身上。

阳光下的容澈两手捂着肚子，脸颊粉扑扑的。

他从没有正视过容澈，即便是被“欺凌”的那段时间，容澈也总是姗姗来迟，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可现在，容澈的眼神却满是依赖。

冰凉的手忍不住触上青年柔软的脸颊，手指摩挲带着绒毛的皮肤。

“你也饿了？”

容澈瞪大了眼睛，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呼扇呼扇。

“呵。”薄唇吐出一声轻佻的笑，“我只是有些奇怪——”

“就算不是同一个妈生的，你和容青诀也称兄道弟了十八年，怎么一点都不像他？”

容澈猛地往后退去，双手避之不及地挡住容澄的身躯。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肺管子。

小时候亲戚朋友这么说，容家人还能说因为他年纪小，宠坏了；可现在，他和容青诀的差别，就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明显又刺眼地彰显着他们毫无血缘关系。

“要你管！”容澈撇嘴，眼眶里马上挤出两颗珍珠，转身就要往巷子深处跑去。

“站住。”

容澄大手一拦，轻而易举地抓住容澈的手臂。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容澈，嘴角不自觉勾起。

现在，容澄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些人会为了讨好容澈，趋之若鹜地霸凌他。

“不是饿了吗？我请你吃饭。”

*

“嗝！”

容澈站在公交站台前连连打嗝。

不得不说，容澄真是一个好饲主，知道他饿，就带着他把这附近所有的小摊都吃过一遍。

“69路公交车做到菜市场下车，剩下的路你应该会走吧？”

容澄两手插兜，瞥了眼身边的青年。

容澈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仔细地撕开一角，两指揉了揉塞进鼻孔。

他这一系列动作让容澄百思不得其解，眉头不由得蹙起。

“公交车上味太重，我得塞住鼻子才不会吐。”

容澈做好准备，又戴上准备好的口罩，小心翼翼地把兜里的一块硬币拿出来。

他好像很快就适应了贫穷的生活，但又似乎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容澄望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车牌尾数很吉利，五个8，尾灯亮着，前挡风玻璃上夹着一张罚单，怎么看都是特意停在这里等人的。

69路迟迟没来。

容澈越等越冷，他还以为容澄会直接回宿舍，可不知道为什么，容澄一直站在他旁边。

就好像是在等他上车后再走。

不不不，容澈用力摇晃脑袋，容澄可是被他夺走了18年的好日子，怎么会对他这么好呢？

“要是不想坐公交，就上对面那辆奔驰。”容澄幽幽开口。

路灯在他们的头顶，阴霾掩盖容澄的面容，容澈微微抬头，看不清对方此刻的表情。

“啊？”容澈疑惑，当他看清车牌，熟悉的恐惧便悄然而至，“我哥的车怎么停在那？他还没回去？”

容澄盯着容澈，没有放过对方任何一个表情：“他在等你。”

“上了车，你就还是容家的少爷，衣食无忧，不需要清考，不需要坐公交，更不需要每天忍受鱼摊的腥臭味。”

容澄的话仿佛潘多拉的盒子在引诱容澈。

他真的心动了。

与此同时，69路也缓缓驶来。

坐公交，还是坐奔驰？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也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

容澈忐忑地看着容澄，平静、温和，除了这些，容澈再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上辈子，容澄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容澈一把攥住容澄的手，掌心贴着掌心：“如果我回去，你会开心吗？”

容澄微微愣神，身前的青年就松开了手。

容澈抿起唇：“容澄，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虽然他是重生之后，才知道容澄一直以来的隐忍，都是为了在最后一刻成功报复他。

但容澈还是希望能挽回些什么。

至少，这样的选择，他们双方都会舒坦些。

“所以我选择离开，既然我选定了，我就不会再回去，也不会跟你抢。”

庞大的公交停在站口，容澈转身就要跨上台阶。

“唔！”

忽然，一个结实的臂膀阻止了他。

容澈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的容澄拉拽着，塞进了公交车后的出租车上。

容澈瞳孔紧缩，身上抖得厉害。

难道他选错了？！

所以，就算不回容家，惹怒容澄也难逃一死？！

夜风徐徐吹来，车窗缓缓关上。

容澄低头瞧了眼恨不得钻进车底的容澈，施施然地笑。

容澈转头瞄了眼容澄，月光下容澄的笑容尤其好看。

他不禁看得痴了心，也跟着笑起来。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容澄忽然靠近，伸出右手，脸色阴沉。

两根的手指迅速抵住了纤长的脖颈，虎口卡在敏.感喉结上。

光是这样，没用一丝力气，容澈就忍不住紧闭双眼，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你怕我？”容澄自顾自地说着，“你怎么会怕我？”

容澈迷茫地睁开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容澄。

容澄只是笑：“我真不明白你，容澈，你到底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心悔改？”

容澈不敢说话，哭唧唧的表情可怜兮兮。

眼角迅速被粗糙的指腹略过。

容澄只是轻飘飘地抹去他的泪珠，表情淡淡：“放心吧，我不至于为你脏了我的手。”

夜光不停闪过车里，出租车司机仿佛没看到后座发生的事，仍然摇头晃脑地哼小曲。

容澈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后怕地哆嗦了一下。

他悄悄瞥了眼身边闭目养神的容澄，内心怯怯。

也许，今天他终于当了一回学霸，选择了正确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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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