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麒的脸皮还是太薄,自那事之后,晏渠山便察觉到他总是在刻意躲着自己。每当自己同他独处时,便说些借口把他打发出去,一副誓要避开自己的样子。
他先前日日于晏渠山同进同出,近些日子却跟人分道扬镳,纵是下了学堂,也匆匆离开,不愿意同晏渠山一道走。
这当然被有心之人看在眼中——
薛恭文见状,先是欣喜万分。他暗中猜测,是晏渠山不知做什么错事使得萧麒对他厌烦了,看二皇子这样避之不及,怕是不出几日这小子便要灰溜溜地回晏府去了。
趁着萧麒身边没人,他便捉准这个机会,卯足了劲朝着他大献殷勤。
他是个脑子笨的,原也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只知道献宝似地将自己手里头的珍奇往他手中送。奈何萧麒并不吃他这套,每每看见,也是露出嫌恶神色来。
少年一把将他手中的景泰蓝珊瑚耳环打落在地,高声怒骂道:“薛恭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把这女儿家的物件献于我,你居心何在?!”
这珊瑚耳坠是他娘的心爱之物,是他磨破了嘴皮子才求来的。本以为能窥见萧麒几分好颜色,却没想到弄巧成拙,当即慌不择路地解释道:“ 殿下息怒!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萧麒胸膛起伏着,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好啊你,居然敢送上这种东西戏弄于我,你这狗东西,你……你……!!”
“混账,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萧麒本就因为晏渠山的事对他感观颇差,平生又最恨旁人因为他是个哥儿而看不起他,薛恭文屡次三番触他霉头,萧麒实在是恨他入骨。
只是薛恭文的心态倒好。他只是难受了一阵,又自我安慰着美人一笑千金难买,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而后颠颠地跑去邀萧麒一同前往御花园赏花了。
萧麒一甩袖子,一句话也不乐意同他多说,只这二愣子还以为他是默认,欣喜地跟在后头,搞得萧麒不厌其烦。
他这模样,连三皇子萧宏都看不下去了,他不满道,“岂有此理,日日跟在萧麒屁股后头,他心里可还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的伴读吗?!”
晏渠山心里清楚萧麒不至于对薛恭文动情,可他知道萧麒素来心软,生怕日后萧麒与薛恭文的关系缓和,他从中作梗即变得麻烦。
且那会到底还是年轻,做事不如日后沉稳,忍耐了半年,便到了极限,要帮萧麒把这个心结解开,从而使他与从前一般对自己心无芥蒂。
天光熹微,晏渠山起个大早,穿戴整齐后便朝着萧麒所居的偏阁内走去。
这日不必去学堂,萧麒尚熟睡,下人守在门前,也是困得睁不开眼,听到面前的脚步声渐近,才强撑着睁开眼,见是熟面孔,这才叫了一声“晏公子。”
晏渠山对他们微微一颔首,“殿下昨日吩咐让我来叫醒他,劳烦两位公公让一让。”
那守夜太监不疑有他,打了个哈欠便挪开了身子,晏渠山朝着床榻处踏步进去,掀开了床帐,这才见得睡在榻上的萧麒。
虽是难得的懒觉,可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身子一个劲儿地颤,面上也潮红,红唇微张着。晏渠山蹙了蹙眉,以为他是身子不爽,刚要伸手朝他额上探去,却见萧麒猛得睁开眼,急促地喘着气。
他拽着被衾的一角,好一会才使得自己平复下来,方一抬头,却与晏渠山对上了眼,“啊”的大叫一声,似乎是被下了一跳。
可随即,他的面上又不知怎么的浮上一抹怪异的红,似是尴尬又似羞赧。细瘦的背也弓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手上稍添了些力气,而后一推晏渠山,“你在这里干什么!”
“走开!我要穿衣了!”他恶狠狠地道。
晏渠山柔和一笑,取来萧麒放在边上的衣物,要往他身上披,“那么让我来替殿下穿衣。”
谁知道他此话一出,萧麒的反应更大了,一骨溜地滚到床的另一边,而后乘其不备披着被子下了床。萧麒整个脑袋也埋在里面,“声音闷闷的,我、我要沐浴,不要你在这!”
说罢就匆匆地溜到屏风后头,晏渠山看着那依稀可见的影子,知道这样慌里慌张是在换衣裳,他略一思索便知道萧麒何故如此。
待萧麒系着腰带出来,便看见晏渠山依然等候在房内。一见着他的那张脸,那梦中种种就如此真切地出现在脑海中,萧麒红着耳根,“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晏渠山叹口气,“殿下几日避着学生,学生心中难过,只想同殿下好好聊一聊。”
萧麒恼羞成怒地把他推到一边,“有什么可谈的?我不过是不想见你罢了,你若识相,便滚到一边去!”
晏渠山还要再说:“可……”
萧麒瞪着他,“你不走是不是?”
他只要跟晏渠山待在一起,浑身都变得奇怪。那时候只想着赶紧跟人分开,于是找准时机便与晏渠山错开了身,马不停蹄地往厢房外跑,“那就别挡我的路!”
他是卯足了劲要从晏渠山身边逃开,摒着一口气跑出了承恩殿,而后转头见晏渠山并未追上来,这才松懈下来,浑浑噩噩地走在宫道上。
逃跑是懦夫行径,可自从那天出了洋相之后再见到晏渠山……他总觉得心乱如麻,当日种种总是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昨天……昨天更是做了那等香.艳荒.淫的梦,连……连亵.裤上都……
他心里藏着事,便不看路,一个不慎,肩膀就猛得一疼,昂首一瞧,才发现是自己撞到了抬轿子的宫人。
那宫人被撞得脚下一滑,一个没注意就使得步辇一阵颠簸,这须臾间萧麒也辨认出来了那轿子上绣的纹样———那是凤鸾春恩车。
轿内传来女子一声娇弱的惊呼,而后一名衣衫不菲的丫头走上前来,拿帕子掩着口鼻,眼珠子四处的转,“是什么人,这样无理?”
而后才看见了站在一侧的萧麒,高高在上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活像她才是主子,“你是什么人,冲撞了娘娘的轿子,还不跪下!”
萧麒定了定心,开口道:“我乃二皇子萧麒。”
那丫鬟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知道这不是能随意任她处置的人物,推了推那抬着轿子的宫人的臂膀,“还不快走。”
萧麒还没松出一口气,却听轿子内的女人娇声道:“慢着。”
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娇媚的美人面——不知怎么的,那美人眉眼间似乎同兰妃有五分相似,这便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妃子,李充容。
李充容看着他,指尖在窗侧轻轻点了点,唇角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原是二皇子,真是难得啊。”
李充容是皇后的人,和兰妃素来不对付,自然也视兰妃所出为眼中钉,还真是冤家路窄,萧麒暗想着。
但他还是按照规矩朝她行了躬身礼,“见过李充容。”
他本想着对方摆足了架子,也该称心如意地放他走了。只是没想到李充容今日似乎非要给他点好果子吃,如此还不满意,竟然说道:“二皇子素来聪慧,可今日怎么犯了错呢?”
萧麒的面色已经不太好看,“还请充容明示。”
李充容轻声笑起来,“二皇子见了本宫,怎么只行躬身礼而非跪拜礼呢?莫不是兰妃疏于管教,使得二皇子忘了规矩?”
她轻啧一声,“倒是可怜。”
这是在说萧麒有娘生没娘养,不懂规矩。
萧麒冷冷地看向她,并不打算遂她的意愿,“您的位份在我母妃之下,我不必向您行跪拜礼。”
“怕不是充容娘娘忘了规矩吧。”他勾唇,略带讽刺地看向对方。
李充容是掖庭出身,按规矩不得升至主位,也就是说能够当上位列九嫔之一的充容,已是她今生最大的福分。萧麒敢这么说,无异于毫不留情面地打她的脸。
果然,李充容眯起眼睛,一双妩媚的丹凤眼因此而显得锐利非常。她沉默片刻,竟然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朝萧麒掷去,那茶碗在萧麒脚边四分五裂,茶水溅湿他的衣袍。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二皇子。”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车帘,已然是动了怒气,“竟然敢顶撞本宫了?”
“纵然兰妃在本宫的地位之上,那又如何?”她恶狠狠地看向萧麒,“一个被皇上厌弃的妃子罢了!纵是死在深宫又怎样?!”
“本宫还非得让你长长记性不可了。”她高声道,眼眸间闪过一道阴狠之色,“佩儿,过去叫他瞧瞧本宫的厉害!”
那先前走到轿前的宫女便答道:“是。”
随即走到萧麒面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狠狠地扇了他两个巴掌。
他被扇偏了头,不过一下,脸上遍浮现出了鲜红的指印,可李充容犹不解气,指着他尖声叫道:“给我继续打,直到把他打服了为止!”
啪,啪,啪。
那张同兰妃如出一辙的美人面高高肿起,萧麒的嘴角渗出了血丝,直到打得他口中都是浓郁的血腥味,李充容才让人停下。
她发完了好大一通脾气,又阴冷地笑着,“本宫既是你父皇的后妃,便也是你的母妃,既然你疏于管教,便让本宫来好好教你!”
“把他带走!让他在长乐宫内跪三个时辰,若是没跪足时辰,看本宫日后如何惩治你!”她说完这话,狠狠地剜他一眼,而后趾高气昂地坐在轿中,先一步地被宫人们抬走了。
遇上恶毒后妈了
可怜的麒麒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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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李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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