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那夜之后,好像二人的缘便就此尽了。

他们依然没有互相的联系方式,相逢不靠约定,全凭巧遇。

零零散散的交集依然有,左右不过那一两句。

譬如那些带着露水的清晨,盛愿礼貌的唤一声“舅舅好”,先生会报以浅笑,而后踏出庄园。

他目送他驾车离开,再见面或许是晚上,亦或者是次日清晨。

先生经常会出差,有时,在盛愿毫无发觉的时候,便与他相隔了一整个大洋。

先生不在的时间,盛愿便一如既往的配音和画画,或是独自漫步在偌大的庄园,像误闯仙境的爱丽丝。

大多数时候,他会把画架搬到室外,立在花园前的鹅卵石小路上,画鸢尾、绣球、铃兰……

园丁见小少爷时常来光顾,一坐就是半天,不甚熟练和他比划手语:“总画那些花,不腻吗?”

盛愿笑道:“不会腻的,一日不见,你种的花就千变万化,我可不能错过。”

园丁日日与花作伴,不懂什么是千变万化。只觉得,那应该是夸奖。

某日,园丁指着花园里一处新开垦的良田,问他:“您觉得在这里种什么好?”

盛愿停下手中画笔,不假思索:“玫瑰。”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次日,园丁早早去了花圃,抱回一捧新鲜的玫瑰花苗,站在花园里等他。

他说,那片田是先生留给小少爷的。

盛愿从未拥有过这么大一片可以种花的田。

他幻想他的新家一定要有一个可以种花的阳台,而这片田,足足有十几个阳台那么大。

他一时间犯难,不知道该从哪里种起。

牧霄夺迈步踏进花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盛愿的袖子撸到腋窝,蹲在田里热火朝天的干活,一手扶着花苗,另一只手挥舞小铲子填土。

熟练得根本不像初学者,倒像是在地里摸爬滚打了三年,浑身脏得像在泥地里滚了几遭。

盛愿的小狗更是脏得不像话,压根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活像个小泥团。

那小东西不知疲倦的在主人身边捣乱,用鼻子拱土,小爪子把刚栽好的花苗刨出来,被玫瑰花刺到了又委屈的嘤嘤叫唤。

先生看得直蹙眉。

他不常来花园,那些漂亮的花儿看见这张生面孔,也觉得疑惑。

盛愿背对他,一边埋头干活,一边絮絮叨叨的给园丁讲故事。

园丁没大他几岁,但没怎么上过学,拿着剪刀修剪玫瑰苗,支起耳朵听得全神贯注。

牧霄夺闲散的倚靠凭栏,安静听了会儿,在他清冽的嗓音中捕捉到“克里斯汀”、“面具”、“男爵”这几个词,意识到,原来他讲的是《歌剧魅影》。

或许《小王子》会更加应景。

牧霄夺理所当然的想:讲故事的人不就是个正在种玫瑰的小王子么。

“先生……”园丁看见他压低脚步声走近,忙起身问好。

牧霄夺扫来一眼,示意他安静。

高大的影子旋即压下来,牧霄夺单膝半跪在盛愿身后,手指夹起一支含着露水的玫瑰。

咬咬见到他,立刻兴奋地蹦蹦跳跳凑过来,连舔他的小舌头上都沾着土。

他摸了摸脏兮兮的小狗头,压低声音恐吓它:“脏的不能要了。”

粗略看两遍园丁的手法,牧霄夺便学会了如何修枝。

他将玫瑰多余的枝叶和弱根修剪掉,在盛愿头也不回的向后伸手时,递给他。

一个送,一个接,短暂的触碰牵起微弱痒意。

少年不经意,他不动声色。

拂面的春光里,天是水波蓝。

他听着少年和煦的声音,以及用标准的英式腔调脱口而出的歌剧经典台词,不由自主的被他口中浓墨重彩的爱恨情仇所吸引。

一时间,好像连风都慢了下来。

“What raging fire shall flood the soul?

什么样的烈火才能吞噬灵魂?

What rich desire unlocks its door?

多强烈的**才能敞开心扉?

What sweet seduction lies before us.

甜蜜的诱惑就在前面等我们。

Past the point of no return,the final threshold,what warm, unspoken secrets will we learn?

已经踏上不归路,这最终的门槛,是什么样的温暖与未知的秘密?

Beyond the point of no return.

在不归路的尽头等我们。”*

不知不觉,玫瑰铺满了整片花田,入目一片盎然绿意。

牧霄夺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那双眼带着一成不变的疏离感,慢慢流转到他身上。

从始至终,盛愿都没有发现自己。

他没有去刻意隐藏,只能说这是场恰到好处的单方面邂逅,反倒不该被戳破。

玫瑰还剩三两枝,他不再久留,旋踵离开,走时嘱咐园丁:“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这天,他用一片荒芜的田,换来一个免费的故事,以及几个月之后繁荣的玫瑰园。

奸诈的商人从来不觉得亏心。

牧霄夺走出花园,下意识去摸烟,忽然瞥见指尖染上了几道酒红的汁液,鼻尖若有似无萦绕着浅淡的花香。

他顿了下,放下烟。

郁郁葱葱的木绣球遮蔽了他的身影,他无意中听见盛愿问园丁:“这片玫瑰开花,需要多长时间?”

园丁比划了个手势:“大概六个月,或者来年春天。”

“要那么久啊。”

他站在树后,听见盛愿说:“可惜,我看不到了。”

-

半月时光转瞬即逝。

这天,从午后开始,佣人们便步履匆匆,忙着到处妆点壹号公馆,素来公务繁忙的先生也罕见的整日逗留在庄园里。

回廊下,两人一前一后在走,身边不时有白鸽掠过。

牧霄夺身着笔挺西装,依然是一身浓墨重涂的黑,背影端正舒展,时而侧目看向盛愿,无声催促他紧跟两步。

“舅舅,是有什么庆祝的事吗?”

盛愿抱着咬咬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主宅,还在好奇的四处张望,好像第一天住进来似的。

牧霄夺不言不语,回身,示意他伸出手。

盛愿听话照做,摊开手心,手上忽然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他诧异的打开盖子,眼底瞬间荡漾起小巧的莹光。

暗沉的绒布上躺着一副崭新的助听器,宛如月光的玉白色静静地在它身上流淌。

他蓦地想起了那件已经破碎的月牙船。

见盛愿呆立在原地,不出声也不眨眼,牧霄夺还以为他又在觉得难为情。

于是,他迈步过去,从盒中拾起那枚小巧的零件。

下一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预兆的缩近。

这距离太近,比越界更甚,似乎连呼吸都湮没在对方的领地中。

盛愿闻到舅舅身上一如既往的冷香,似冷杉,似烟草,令他的衣襟也沾染上一点涩。

“我在花园里种了很多玫瑰,您去看过了吗?”

盛愿抱着小狗,和它一起在男人的臂弯里抬头,两双湿漉漉的眸子如出一辙的盯着他看,像是审讯。

牧霄夺顶着巨大的压力垂眸,沉声应了一声。

幸好他先前去看过,答复的话也不违心,不然非得败在这小孩儿充满依赖的眼神里。

他动作轻柔的拨弄盛愿的鬓角,把略长的发丝绾在耳后,然后将助听器挂在那个悄悄露出点红的耳朵上。

做完这些,他退后一步,姿态懒散的向后倚靠。

那与生俱来的距离感已然悄无声息的回到他身上,好像刚刚的亲近只是错觉。

盛愿摸了摸耳尖,眸光雀跃,催促他:“舅舅,和我说话。”

牧霄夺如他愿,温热的指腹揉了下盛愿的耳垂,嗓音低沉磁性的唤道:“阿願。”

是他无比期待的粤语。

“嗯!”盛愿笑起来,眉眼微弯,明眸皓齿。

这一句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盛愿变着法的缠着舅舅想让他再多说几句。

牧霄夺拿他简直没辙,只好在他手心中又放下一件礼物,暂时分走他的注意力。

“給咬咬的。”他说。

咬咬的礼物是一个带着小轮子、伸缩自如的轻材料假肢。

盛愿惊喜得说不出话,比自己收到礼物还开心,他从来没想过舅舅竟然会在意一只残疾的小狗。

他忙蹲下来,给咬咬安上假肢。

小狗本来就欢腾,加上这个小轮子,跑起来像飞,这下去偷吃鸽子的面包溜得也更快了。

盛愿挥着咬咬的两只前爪,笑着说:“谢谢舅舅。”

“汪!”

牧霄夺应得轻飘。

惊喜之余,一股莫名的悲凉忽然狠蛰了下盛愿,令他心跳空了一瞬。

——他能听见声音了,这也意味着他该离开壹号公馆了。

“舅舅,您等我一下。”他撂下这句话,飞快跑回自己的房间。

盛愿从出租屋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很多日常用品管家早就已经为他备好。

他拉开衣柜门,里面赫然躺着两件不属于他的衣物——一件大衣,一件西装。

他都不嫌沉的带了过来,想着离开时要一并还给舅舅。

盛愿回到楼下时,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头。

牧霄夺此刻闲散的半靠软椅,微眯着黑眸望向这边,看他慢吞吞朝自己走过来。

他看见搭在盛愿臂弯的两件外衣,眉心微蹙了下,晦涩不清的目光停留在那人脸上。

他没接,手中把玩着一支烟却没抽,依然云淡风轻的说:“还以为我们阿愿也给舅舅准备了惊喜。”接着“嗯”了一声:“喜没见着,惊倒是有。”

盛愿忽然发现,从这句话开始,舅舅就不再讲粤语了。

他嗫嚅着唇,声音堵在嗓子眼。

牧霄夺掀开窄薄的眼皮瞥他一眼,沉吟片刻,伸手去拿衣服,却不成想他抱得很紧,一副不想还的架势。

“盛小愿,还就要有还的气度。”他语气几分不善。

盛愿自知理亏,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气度他确实没有。茨戈薇的玫瑰是,月牙船是,这两件外套也是,他总是别扭的与一些东西藕断丝连着。

他埋着头闷闷的说:“嗯……您就留一件给我吧……”

这话倒像是他吝啬了。

牧霄夺好整以暇向后仰了仰,颔首道:“你选。”

其实哪件都不想还,盛愿迟疑不决,半晌才温温吞吞的说:“大衣留给我……舅舅把这件西装拿回去吧,还能凑成一套。”

牧霄夺被小朋友不合时宜的贴心弄得没脾气,也没了逗弄他的心思。

他指间衔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用烟嘴挑拨开盛愿的额发,指端若即若离擦过耳垂。

这动作很轻佻,带几分与生俱来的寡淡。

他说:“不和你抢,衣帽间的衣服你随便挑,剩一套让舅舅明天上班有衣服穿就行。”

“那……我就不还啦?”盛愿莞尔,翘着尾音问他,表面乖巧,实则心里暗喜。

“随你。”他惯会哄人。

暮色将尽,室内室外皆是昏昧,两个人的影子投落在地上,被晚风吹得亲昵缠黏。

牧霄夺背对暮光,在这个平等映衬他们侧脸的夕阳中,微微倾身,绅士的朝对方做出邀请的手势。

“盛愿先生,正式邀请您。”他说,姿态犹如矜贵的贵族公爵。

“邀请我什么?”盛愿问。

他不言。

“哪有您这样邀请人的。”盛愿抿唇笑,他没有理由和舅舅的邀请周旋。

于是,盛愿轻轻的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第一次赴他的约。

-

管家遵照吩咐,为盛愿请来了专门给明星设计妆造的造型师。

没想到,造型师精湛过人的技术在这张几乎完美的脸蛋上遇到了职业滑铁卢。

她空有一身功夫找不到地方发挥,只能调整一些瑕不掩瑜的小瑕疵。

造型师给盛愿搭了一件收领的英伦风薄衫,领口和袖口做成了荷叶边的样式,布纹中埋藏着许多小颗粒皓石,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散发出细闪光芒。搭配一条笔挺的黑色高腰长裤,收勒出细窄的腰线。

最后,打理发型,喷上发胶,调整好弯曲的角度。

造型师满意拍手:“去吧我的小王子,找你家国王吧!”

管家结账送客,锐评:“化了跟没化似的。”

夜色沉沉,盛愿独自徐徐走下白玉色石阶。

庄园安静的出奇,偶尔传来白羽振翅的声响,那些本该回巢的白鸽在回廊下飞舞,翅膀掠过风和月光的痕迹。

盛愿浅色的发丝被微凉晚风拂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纤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水波流转的桃花眼,四处寻觅着什么。

下一刻,连缀的灯火骤然点亮,那双浅眸旋即荡漾起薄光。

埋藏在湖周以及草坪之间的灯光牵起一条遥遥长路,直直的通往路的尽头。

牧霄夺站在灯火幽暗处,慵懒又随意的倚着车门,手中挟一支烟,几只白鸽在他身边盘旋。

他似有所感,在青烟迷离后抬眸,望见他,报以微笑。

三千束珠串,三千颗灯光,彻夜不灭。

今夜,整座壹号公馆为他闪烁。

盛愿迈步走向他,短短的路,走得心猿意马。

待到盛愿靠近,牧霄夺揿灭烟头,绅士的替他拉开车门,却挡在身前不让人进。

他低着眸看盛愿咬着唇瓣,一副羞赧模样。语气明晃晃的戏谑:“叫人了吗?”

“……舅舅。”

“喜欢吗?”

他这话问得语焉不详,但听者有意,说者无心。

“喜欢。”

盛愿答得也欲盖弥彰,盖什么、彰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请进——”

盛愿局促的享受了一回顶级待遇,坐进副驾驶,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搁,好像刚出厂的小机器人,生涩的摆弄着自己的身体。

牧霄夺站在风中,散尽身上尼古丁的味道,而后拉开另一侧的门上车。

侧目,却看见盛愿满脸心神不宁,手指紧紧攥着身前的安全带,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你这什么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他直言。

“……我有吗?”盛愿声音细得跟猫儿似的。

牧霄夺可能天生与浪漫无缘,骨子里藏着一股子傲气,只是被素来凛然的外表蒙蔽着。

“舅舅只是不常开车,又不是没有驾照。”

“我、我不是紧张这个……”盛愿讪讪放下胳膊,手扶着膝盖,坐得板正。

“放心,今天没别人。”牧霄夺低声,末了又添上一句,“和舅舅单独相处,也会感觉紧张?”

盛愿咂摸他话中的意味,识趣的摇摇头,说:“不会。”

牧霄夺微不可查的抬了下眉,似乎满意他的回答,“你很上道,小朋友。”

车子离开壹号公馆,驶入云川霓虹。

盛愿在靡丽的灯光中偷偷觑他的侧脸。

男人表情寡淡,单手搭着方向盘,肩膀宽阔,身姿舒展,近距离更觉器宇不凡。

这样的仪态很适合穿西装和衬衫,有种浑然天成的孤高风骨。

“舅舅,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看音乐剧。”

“您不是说您对艺术不感兴趣吗?”

盛愿回想前两天带舅舅到画室的情景——

他还记挂着自己已经欠下了三幅画,于是询问舅舅想要什么类型。

他在美院是学生代表,无论是抽象、写实还是素描都得心应手。

他料想,舅舅这样的人温文尔雅的人必定会对艺术有另一番见解,所以不敢敷衍了事。

哪知牧霄夺认真翻阅过他的画册后,直白又诚恳的评价道:“一窍不通。”

他是商人,对市场风向具有敏锐的嗅觉,对于美术则是毫无见解。

牧霄夺单手撑额,闻言瞥他一眼:“你通就够了。”

车子在剧院门前缓缓停下。

剧院经理早已等候多时,穿着一身熨帖西装迎出来,拉开正驾的门,款款有礼往下一请:“先生,车我会让司机帮您停好,您直接进场就好。”

盛愿安静的走下车,亦步亦趋跟在牧霄夺身后,耳畔匆匆略过一些寒暄的场面话。

他瞥见剧场门前的剧目名单——Phantom of the Opera《歌剧魅影》

剧场经理跟在两人身侧引路,殷勤道:“剧目已经安排好了,演员也已经就位,就等候您开场了。”

“辛苦了。”牧霄夺冷淡回复。

经理忙赔笑:“不辛苦不辛苦,您这样照顾我们剧院,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呃……这位小少爷是?”

“他?”牧霄夺随意伸手,把闷声不响的盛愿揽到身侧,“这是我们家一个小朋友。”

踏进黑暗空洞的剧场,盛愿发觉这里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四周没有任何光亮,连个人影也看不到,似乎是包了整场。

牧霄夺引他到前排坐下,舞台前微弱的冷光,若有似无的映衬着男人的侧脸。

“舅舅,其他观众呢?”盛愿回头张望,偌大的三层剧场厅空无一人,数万坐席空空荡荡。

“不是和你说了,今天就我们两个。”

盛愿惊诧转头,对上男人从容的眼。

静静对视一番,他觉得,这世上似乎没有舅舅办不到的事。

剧场帷幕缓缓拉开,桥梁建筑构架出一个恢宏庞大的地下古堡,身着十九世纪贵族风格的演员们纷纷从后台走出。

台下,仅入座两人。

-

《歌剧魅影》盛愿在网上看过很多遍,所以他才能脱口而出那些经典台词,但是如此身临其境还是第一次。

盛愿看向身边的舅舅,那双寡情眼望着舞台,似乎意兴阑珊,手指交叉放在膝上,尾戒正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晕。

回归到眼下,无论是外表气质,还是深层次的理性头脑与思维……他身上几乎同时拥有着一个成熟男性最完美的配置。

那真的是个很容易使人倾心的对象,而这枚尾戒恰恰也无声代表着他的不近人情。

可牧霄夺若想对谁好,真的是致死量。

盛愿收回视线,移回舞台之上。

【歌剧院的地窖深处,住着一名相貌丑陋的音乐天才,不得不终日带着一顶白色面具。

他从小被父母遗弃,多年来隐居在地下密室里。

他神出鬼没,躲避世人鄙夷的目光,被众人称之为“魅影”

无意之间,魅影发现了不出名的小歌手克莉丝汀,感受到,她有着不凡的音乐天赋。

魅影不计代价,势必要将年轻貌美的克莉丝汀调教成首席歌剧女高音。】

美丽的克莉丝汀身着白色纱裙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用婉转的高音唱着魅影编写的《Think Of Me》。

而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魅影仿佛永远身披黑夜,他带着那顶经典的白色面具出现在舞台上,高声唱道——

“One love, one lifetime, anywhere you go let me go too.

此生此情不渝,无论去何处都让你我形影不离。

I did it all for you and all for nothing.

我所做皆是为你,可却一无所获。”*

耳朵近半个月没听到声音,猛然间接收到这样庞大的工作量,有些不适应。

盛愿不适的低垂下头,捏了捏耳垂。

“不舒服吗?”牧霄夺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温声问道。

盛愿若无其事的摇摇头,回复道:“没事,就是好久没听见声音了,还有点不太习惯。”

“头疼不疼?”牧霄夺问。

盛愿有些莫名:“不疼。”

长达两个小时的歌剧很快抵达末尾,高昂的歌声也变得愈来愈悲戚。

【魅影原本出于精神层面的音乐之爱,随后逐渐转化为对克莉丝汀强烈的占有欲,更是将所有妨碍克莉丝汀歌唱事业的人一一除掉。

故事的最后,克莉丝汀毅然吻了魅影,与他诀别。

绝望的魅影送走紧紧相拥的恋人,在警察和群众闯入地下密室前,悄然隐去,只留下一张凄凉的面具。

正如歌词中那句,在这重重的迷宫之中,似乎黑暗都会迷失方向。】

歌剧接近尾声,演员一一出场谢幕,在小提琴停歇时,盛愿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嘎吱作响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抬头,蓦地发现,头顶的正上方,那座镶嵌着几千颗硕大宝石的华丽吊灯正在剧烈摇摆,琉璃磕碰发出细碎的声响,脚下的地面似乎也跟着一并摇晃了起来,仿佛摇摇欲坠。

下一秒,吊灯从天而降。

盛愿心脏漏了一拍,下意识护住头,失声唤道:“舅舅——”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舒朗的轻笑。

殊不知,那是《歌剧魅影》剧组惯会用的把戏。

吊灯由特殊的机关牵引,每一分角度都在把控之中。

它在观众席上方划过,接着直直砸向舞台,魅影抱着克莉丝汀转了个圈,吊灯与他们擦肩而过,而后稳稳降落在舞台中央。

盛愿从牧霄夺宽阔结实的臂弯中慢慢抬起头,蓬乱卷翘的发丝蹭过男人的下颌,最后对上他的眼。

牧霄夺周正的外表下蕴着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静与从容,低垂着眸,用堪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他:“吓到了?”

盛愿对着他用力点点头,接着埋进男人的侧颈,是真的被吓到了。

温热的嘴唇蹭过牧霄夺颈间的动脉,若即若离的碰上,又离开,好像印下了一串隐忍的吻。

“不怕。”他说。

谢幕之后,众演员回归,在台上齐声演唱《Think Of Me》。

“They have their seasons, so do we,

万物皆有期,我们亦如是,

But please promise me,That sometimes,

但请答应我,偶尔的,

you will think of Me。

你会想念我。”*

盛愿毫无防备的落进他寡情却温柔的眼。

在众人瞩目之下,视线和呼吸交缠。他觉得,不会再有比此时距离更近的时刻了。

牧霄夺亦然,他封闭的心脏和克制的情感,终于在这样密不可分的对视中,露出几分寂落。

“Life can be lived like this,

Life can be so loving.”*

“人生可以如此过。

人生可以如此爱。”*

“阿願,再陪我久一點。”他说。

*歌词出自《歌剧魅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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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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