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曼尼被一路拖行，浑身都被地面磨得鲜血淋漓，他努力抬起头，只能看到许乌鸢不断奔跑的背影。

而黑雾，还死死地追在许乌鸢后面。

孙曼尼被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许乌鸢跑就跑，为什么还要把他绑走。

许乌鸢跑得很快，但黑雾追得更紧，纠缠了一段，许乌鸢开始力竭，跑得颤颤巍巍的。

黑雾看准时机，赶忙扑了过去，眼看着就要碰到许乌鸢，只听到“咚”的一声，黑雾推挤着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许乌鸢停住脚步，不慌不忙地回头，哪里还有筋疲力尽的样子。

黑雾见前面被堵住，瞬间原地散开，试图绕过屏障，可无论它怎么翻滚，都找不到丝毫空隙，根本没办法穿透过去。

就像是有个透明的盒子将许乌鸢严丝合缝地盖了起来，

“等得我都快睡着了。”周秧幽幽的声音传来。

罩住许乌鸢的是周秧带来的工具，一个可以封锁空间的畸变种，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周秧就给许乌鸢展示过。

上一次周秧拿它阻断过许乌鸢的后路，现在倒是成了许乌鸢的护身堡垒。

周秧从碎片之下爬了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一直躲在里面待机，沾了一身的灰。他很怀疑许乌鸢是故意的，这个罩子放哪里不行，偏偏要放在这里，十有八|九还是为了看自己的狼狈。

许乌鸢假装惊讶地看着周秧：“怎么回事，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

周秧确定了，这小子还真就是故意的。

“还真让你给抓到了。”周秧抽空看了地上的孙曼尼一眼，这人本就羸弱，被许乌鸢好生一顿折磨，现在已经是气息奄奄，看着都快碎了。

周秧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狼狈。

黑雾乱窜着，疯狂敲打着空气，试图冲破屏障。

“别白费力气，”周秧心情很好地开口，“这可是从白塔薅出来的玩意，你能冲得开就见鬼了。”

黑雾不懂白塔是什么，但它也意识到挡在自己面前的屏障坚不可摧，自己确实没法靠蛮力撞开，它渐渐平静下来，漂浮在空中。

“你、你要做什么？！”孙曼尼喘着粗气质问道。

许乌鸢一屁股坐在孙曼尼背上：“给你整了个大气又上档次的盒子，满意不，大家认识一场，总不能让你去住乱葬岗。”

孙曼尼：“……”

周秧帮腔：“我们体谅你，知道你们黑域融合的碎片多，挤得慌，特地给你布置了个宽敞的地方，不用跟其他碎片摞在一起。”

“绑我有什么用，”孙曼尼崩溃，他好不容易逼自己接受被融合的结局，怎么临了还有这一出幺蛾子，“我可没放你们出城的能力。”

“你有点低估自己了。”许乌鸢收回绕在孙曼尼身上的线，“我倒觉得你是黑域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我也想。”

孙曼尼阴恻恻地说，只可惜他在黑域之中毫无话语权，不然他肯定一开始就把许乌鸢给吞噬掉，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一堆破事。

“试试就知道了。”许乌鸢站起来，屈起手指在无色的屏障上敲了敲，“你说呢，薛钰。”

外面的黑雾静静地漂浮着，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

“你复刻出来的城市很逼真，换做是我，绝对舍不得毁掉它，除非我的破碎度已经不足以支撑下去。”

许乌鸢意有所指地轻笑：“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样高强度地分裂自己，会不会影响破碎度。如果破碎度太高，就算是黑域这样的畸变种，也是有可能完蛋的吧。”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假的就是假的，哪怕是强大到黑域这种程度的畸变种，也不可能一直分裂自己维系假象，到了极限，城里的一切都会失控破碎，黑域必须尽快把碎片重新融合起来，否则它自己也会碎个彻底。

“边角料不碍什么事，多点少点无所谓，但核心碎片可不一样，少了核心碎片，你还能恢复么。”许乌鸢问。

“你要威胁我？”

薛钰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你可以这么想。”

黑雾越来越浓，紧紧地贴着透明的屏障，试图融合它。

“没用的。”周秧摊手，“它是不可融的。”

摆弄了很久，黑雾终于放弃，稍稍散开一点。

“看起来你确实很重要。”许乌鸢对孙曼尼说道，“你看它这么努力想要进来，少了你，他十有八|九没法复原。”

孙曼尼脸色难看至极。

许乌鸢逃不出黑域，黑雾也打不碎屏障，双方僵持成这样，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唉……”孙曼尼叹气，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意识保存下来，怎么就这么难。

“你放我们出去，我把孙曼尼还给你，很划算的。”许乌鸢说道。

薛钰没有吭声，反而是黑雾又缠了上来，想方设法攻击屏障。

这显然是不接受谈判的意思。

“他又不是会衡量得失的性格，”孙曼尼绝望，“真急眼了，也只会拖着大家一起完蛋，不可能放你走的。”

许乌鸢只当没有听到，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周秧也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靠在角落，时不时打量几眼许乌鸢，看起来比度假还要悠闲。

孙曼尼扶额，他已经懒得从地上爬起来，既然他们都不着急，他也不想多费口舌，大不了就是破碎。

躺着躺着，孙曼尼想起来先前自己心脏莫名疼痛的事。他一直很警惕许乌鸢动手，如果不是这个插曲，他肯定不会被抓住。

孙曼尼朝着许乌鸢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许乌鸢懒洋洋地说：“也没什么，就是留了根针在你心里。”

肯定是自己融合碎片的时候留的，孙曼尼马上想通关键，当时大家还没有对立，许乌鸢竟然这么早就留了后手。

“不要轻易接受裁缝师的缝合，这可以说是我们七大城的常识。”周秧看了会热闹，忍不住添油加火，“被做手脚，只能说是你自找的。”

孙曼尼哪能想到许乌鸢还是个这么臭名昭著的角色，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自己把针取出来，只能继续躺平。

“你以前应该也很厉害，怎么会流落到黑域来。”孙曼尼好奇地问。

是被人暗算了。

只不过许乌鸢想不起来下手的究竟是谁。

没等到回答，孙曼尼也不在意，喃喃自语：“世界都破碎几百年了，我还从来没到外面去看过一眼，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现在是什么模样。”

“看了只会失望，还不如在黑域里做个傻子。”周秧随口说道。

孙曼尼没有追问下去，他要么重归黑域，要么彻底粉碎，这两个结局都不需要他有过多的好奇心。

·

【隔壁老王：还要继续？再不回收孙曼尼，你可支撑不了多久。】

整个城市已经满是黑雾，它们席卷着地上的一切，先前满地的碎片已经消失一空，都被黑雾都吞噬殆尽。

整个黑域，正在慢慢聚成一个整体，除了许乌鸢他们所在的一点点空间。

“白塔是什么？”薛钰还没死心。

手机漂浮在黑雾之中，屏幕亮着白光。

【隔壁老王：七大城之一。】

“告诉我怎么破开这个屏障。”

【隔壁老王：很遗憾，我是真不知道(?_-? ) 】

黑雾卷起手机，作势要把它扔出去。

【隔壁老王：别扔了，上次摔得我脑袋嗡嗡响，还没缓过来。】

“我发现你确实一点作用也没有。”薛钰嫌弃。

【隔壁老王：……那你也跟我旗鼓相当，你不是想融合许乌鸢么，你看你做得到么你。】

于是薛钰不吭声了。

【隔壁老王：其实在我看来，许乌鸢已经赢了，你跟他耗不起的。】

等了一会，没听到薛钰说话，系统才继续开口。

【隔壁老王：黑域跟其他畸变种不同，你的存在本就是巧合堆积而成的奇迹，核心碎片哪怕只是缺失一点，你都没法复原，只会破碎。】

【隔壁老王：许乌鸢完全可以等你四分五裂之后，跳出来收割，到时候你要怎么抵抗。】

“听起来，你很想让我放走他。”

【隔壁老王：就事论事而已。】

“你忘了还有一种可能，我可以跟他硬碰硬，大不了鱼死网破。”

周秧带来的屏障很牢固，寻常的手段奈何不了它。但要是黑域这样的庞然大物不惜反噬来全力撕扯，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隔壁老王：你会吗(?▽?。) 】

无人回答。

【隔壁老王：你不会的，你无所谓生死，但没了黑域，城民的灵魂就没了载体。】

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好几轮破碎与重组，碎片们今天还在这个人身上，明天可能就被打散，被另一个人融合。

就像是搭积木，积木就是这些积木，可每次拼出来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在无穷无尽地重组中，原本碎片承载的灵魂早已不复存在。

唯独黑域，能让被融合的人保留最初的意识，千千万万的灵魂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一旦黑域彻底破碎，他们再没有地方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