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你别乱跑哦,下一个就到你了。”
宁昭本想出去找找,却因身后的呼喊声停止脚步。
回到后台,她找到给她递花的女生:“学姐,刚刚给我送花的男生,是不是黄色头发?”
裴庭煜自诩颜值过人,之前和朋友嘚瑟说他什么发色都能驾驭,转头就去染了发,说是要重振黄毛荣光。
如果是他送的,应该很扎眼。
学姐摇摇头:“不是,是一个黑头发的帅哥。”
听到这里,那种被掐住心脏的窒息感又出现了。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手机壁纸她一直没换,那几行鲜红的字像在她心上压了块石头,虽然每天依旧照常生活,心绪却时时刻刻不得安宁。
突然丢失的记忆、总是萦绕在心头的淡淡违和感、消失的小狐狸,还有……那个明明不认识,却总让她不由自主去想念的男人。
“这是你的号码牌,别在身上吧。”
学姐把一块印着数字的布递给她:“准备一下,待会就要上场了。”
宁昭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号码牌,白底红字,6824号。
聚光灯骤然亮起,刺眼的光束照在宁昭的身上,台下黑压压一片。
音乐响起,宁昭迅速进入状态。
不管心底有多少疑惑,她都不会把它们带上舞台。
如先前预设般完成每一个动作,她心中毫无杂念。整首歌下来没有任何失误,直至歌曲播放到最后的bridge部分——
咔。
全场音乐骤停,灯光也暗了下来。
她下意识以为是舞台事故,但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在停电的这几秒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还张着嘴,分明没有停止唱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台下也没有出现骚动。
“Angel island,Angel island……”
音响里忽然响起一段怪诞的旋律。
沙哑的女声低声哼唱,像上世纪欧洲的乡村歌谣,卡顿的电流声响彻礼堂,断断续续,与刚才欢快的音乐声形成鲜明的割裂。
只是片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又回来了,灯光也重新亮起。台下的观众恢复了吵闹,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宁昭的幻觉。
她还能听到夏筝在下面大声叫她的名字。
她深呼吸一口气,停下动作,像感受到什么似的,朝台下看去。
舞台正下方,一个男人正抬头看她。他黑眉清目,肤色很白,清隽的脸上没有表情,浅浅的双眼皮下是一双静默温驯的黑色双瞳。
是他。宁昭终于看清他的脸了。那个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梦境中,却总也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的脸。
她没有再继续跳舞,而是往前走了一步。
全场观众因为她的动作而静默下来。
“昭昭,你在干什么?”
夏筝和秦珂跑到舞台下,开始呼唤她的名字:“为什么不继续跳?”
“宁昭,你怎么了?”
裴庭煜也出现了。
“为什么不继续跳?”
“跳啊,宁昭。”
宁昭看向他们,发现他们表情平淡,眼神却冰冷阴鸷,就像机器人,时刻不停地问着她相同的问题。
如果说前几天她还在怀疑自己的处境,那么此刻已经一锤定音。
她确实在幻境里。
这时,全场观众同时起身。它们的眼神变得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接着,它们开始像列队一般离开座位,机械地往宁昭的方向走。
而就在此时,舞台正下方的男人朝她伸出双手,敞开了他的怀抱。
宁昭一秒都没有再犹豫,疯狂往前奔跑,直至舞台边缘,她腾空跳了下去,像是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
下一秒,一双有力的双手托住她的后背,把她稳稳抱在了怀里。
头顶传来低沉却温柔的男声。
“你做得很好。”
……
宁昭猛地睁眼,面前燃烧的火焰正窜起高高的火光。
她跪在地上,入目是垂在脸颊两侧的金色发丝,不远处的草堆上放着一个闪着绿灯的信号器。
醒过来了。
“求神明降临!”
耳边忽然响起狂热的女声,吓得宁昭猛地抬头。
身边是同她一样围绕草垛跪着的女人。她们面带虔诚,一脸希冀地看向天空,像是在等待什么降临。
可明明是这样的姿态,她们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光彩。就像刚在在梦中不停朝宁昭走来的人一样,好像已经被抽走了自己的灵魂。
这一幕与那天她和沈书言一同在树丛中看到的荒诞画面逐渐重叠。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也成为了局中人。
【沈书言】:宁昭。
沈书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宁昭回神,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铜柱。
看清铜柱上绑着的人后,她的心蓦然一惊。
巨大的铜柱上一共绑了三个男人。两个人已经昏迷,还有一个人便是沈书言。
【宁昭】:你怎么会在那里?
他的模样看起来略微有些狼狈。
身上的黑色衬衫有些脏污,脸上也不如从前那般洁净。一看就知道他多多少少是受了点罪的。
【沈书言】:你先上来。这个位置,那些人看不到你。
宁昭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几个带头的男人果然背对着她站得很远。
她悄悄起身,绕着那些男人的视线,猫着腰往前走。
还好阶梯四周堆着的草垛正燃烧着熊熊大火,一旁不停祷告的舞女也遮盖掉了她走路的声音。
被抽离灵魂的舞女们根本不知道宁昭此刻正在做什么。她成功走到沈书言身边,借着铜柱挡住自己的身影。
随后,她悄悄解开了绑在沈书言身后的绳子。
“That's the time!”
熟悉的叫声再次响起。
蓦地,四周的火光像放烟花一样急速上窜。他们脚下的地板在此刻消失,失重感突然降临。
还没等宁昭反应,她就已经被沈书言按头抱进怀里,两人顺着管道一起滑了下去。
这玩意比过山车还刺激,吓得宁昭头皮发麻。但她硬是憋着一声没吭,手死死搂着沈书言的腰,像是把命完全交到了他的手里。
不过好在这折磨很快就过去。
落地后,还没等宁昭喘口气,沈书言就已经朝她身上贴了个符纸。
他拽着宁昭往后挪了挪,紧接着,另外两个昏迷着的男人便也从这个出口掉了下来。
【沈书言】:不要发出声音,连呼吸也不要。
宁昭的精神再一次紧绷。
面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四周安静得诡异。
这时,远处隐约出现光亮。
一串清晰的脚步声响起,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尤为清晰。有人正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
很快,一个提着灯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分明,身形却异常强壮。他穿着一件白背心,身上肌肉起伏,甚能看见暴烈的青筋,浑身都是力量。
“奇怪,就两个人?”
他提着灯走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长廊,不禁拧眉,用英语嘟囔了一句。
“特雷尔,我只看到两个人。”
他拿起对讲机,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宁昭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屏住呼吸,身上冷汗直冒。
“两个人?怎么可能?刚刚明明送过来三个!”
对讲机传来断断续续的男声,夹杂着刺耳的电流。
“他妈的,你不会又放跑一个吧?”
男人提着灯又照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他咒骂着蹲下身,把昏迷的两个男人绑到一起:“第三次了,这次克洛斯可不会放过你……”
他拖着那两个男人离开,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次陷入寂静,沈书言这才松开宁昭,点亮一盏灯。
“好了,没事了。”
沈书言看着宁昭苍白的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这让宁昭短时间内没办法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
漆黑的长廊被火光点亮,微弱的光足够照亮他们的脸。走廊尽头时不时吹来微风,火苗影子轻晃,这让沈书言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幻境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越想越心惊,到最后甚至有点鼻酸。
大概是感性使然,她想也没想地就抱住了沈书言:“谢谢你救我。”
这过于直白的话让沈书言身形微僵。
“是你自己走了出来。”
沈书言并没有推开她。
宁昭没有说话。
鼻尖萦绕着沈书言的气息,这让她迅速安下心来。
回复心情后,她主动结束了这个有些僭越的拥抱。
她知道,如果不是沈书言一直努力给她暗示,她没办法这么快地走出来。
那么多微弱的细节串在一起,哪怕是自己留下的记号,她也只是半信半疑。如果他最后没有出现,她还能顺利离开幻境吗?
“你受伤了……”
忽然,宁昭的目光落在沈书言的后颈,发现他黑色发尾下有一团暗红色的血迹。
沈书言闻言伸手去摸,结果手上血红一片。
为了被舞女抓来这里,他故意挨了一顿打,却没想到那些人下手忒狠,直接把他打了个头破血流。
这对他来说倒是小伤,但落在宁昭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疼吗?”
宁昭神情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
沈书言刚想说自己两秒钟就能治好,但看到宁昭如此着急的表情,他竟然觉得她这个样子还挺有趣的。
“疼。”
他不老实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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