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做梦的不知道，江无妄即将做梦了。

近些天，他不仅能安然入睡，就连暴动的精神力都有片刻的平缓。

像是被禁锢多年的人，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

这是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自他出生开始，就常常受精神力暴动影响。

常年头疼，夜不能寐。

性格也跟着阴沉、扭曲。

精神力出了问题的人，除了死路一条，还有一条疯路。

说不清哪一条更糟糕一点。

他有时候难以忍受心中的暴戾想法，只得上战场与虫族厮杀。

能撑到现在还没有疯魔，已经是奇迹了。

江无妄打开头顶的花洒，水珠如线如雾弥漫全身。

他随手糊了一把镜子，撑着镜面，静静地与镜中自己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抿成一线的嘴终于有了动静。

“我梦到你了。”

“母亲。”

忍受疼痛已然成为他的习惯。

彻骨的疼痛才是正常的。

那片刻的舒缓，于他来说，更像是蜜糖做的刀锋。

引颈就戮。

常年难眠无梦，最近却嗜睡多梦。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只是，他甘心沦陷其中。

只因为在梦中，他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那是个年轻人，看不清面孔的年轻人。

他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温言细语和温热的手掌。

手掌在身上抚摸过，带过阵阵战栗。

母亲竟还愿意摸他。

母亲竟没有怪他吗？

是他没有做好王虫的职责，是他弄丢了母亲！

他时时刻刻想自戕谢罪，只是……那是在他找回母亲之后。

柔软的虫母流落在外，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回来呢？

还是说，祂失去了自由？

即便只是猜测，也让人心如刀搅。

江无妄眼中猩红一片，精神力不受控制的炸开来。

半空中的水珠被瞬间切开，只是那攻击力不减……

周围的一切都碎裂开来，金属被绞成碎片，去势不减，猛地射向周围。

万千破空声带着浓厚的毁灭意味，势不可挡！

只听“夺夺夺”几声，墙壁像是刺猬一般，承受住了这些碎片。

每个金属碎片，都变成了锋利且极速的武器。

唯有这星霜砂制成的墙壁，才能阻挡一二了。

门扉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然后轰然倒地。

露出了站在门外，一脸惊恐的顾柠。

他看看倒地的门，又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江无妄，发出尖叫鸡一般窒息的声音，“穿着衣服洗澡，哥你终于疯了吗？”

“就连星霜砂都拦不住你了！！！”

江无妄深呼一口气，“只是连接处被切断了。”

所以门才会倒下。

“救命啊！大皇子疯了，快把他关起来。”

“我没疯。”

“来快点，我的小命不保，我拦不住啊！”

“……”

“哥！！！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给我留个全尸！”

江无妄冷冷地看着他做戏，那智脑并没有向外通讯，这人只是在装模作样。

顾柠嚎够了，清了清嗓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多长时间没削房子了啊，你这是快好了，还是快疯了？”

江无妄：“我梦到了母亲。”

两人大眼瞪小眼，顾柠：“我其实也梦到了来着。”

看着江无妄毫无动容的表情，顾柠摸了摸鼻子，“真的，不骗你，那是个年轻人，手很好看的年轻人。”

江无妄诧异，“嗯，手很温暖。”

“手？温暖？你梦到什么了？哥，亵渎母亲是会被送去军事法庭的！”

“滚。”

收了个眼刀，顾柠老实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母亲还活着？还活得挺好？”

江无妄没有丝毫犹豫，摇了摇头，“虫母和众虫相辅相成。没有虫母的哺育，众虫无法破茧。没有众虫的反哺，虫母无法成长。祂只能保持幼年期。”

幼年期的虫母脆弱无助，在没有众虫保护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健康成长？

祂一直在渴望反哺，身体虚弱，脑域无法拓宽，就连精神网都无法构建。

可怜的。

有时候他会感受到虫母的渴望，那急迫的渴望在他心里肆意流淌。

满足虫母的要求，是王虫的本能。

只是相隔太远，他无法得知对方的处境，也无法联系。

那虚无缥缈的渴望，让他手足无措。

他无法满足对方的要求，只能陷入循环的焦躁当中。

这对王虫来说，是致命打击。

“不一定吧，”顾柠打断他的emo，“我们不是站在这里呢？我们都能做到的事情，母亲怎么就做不到了？”

江无妄摇摇头，“我无法跟你这个没去过育种星的残虫说明。”

“残虫？你这就没有礼貌了好吗？”

“更何况，我也不完整，”江无妄没有细说，只是握了握手，“虫族二十四岁成年，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虫族成年需要虫母的信息素，虫母成年也……”

“我们都会死，连带着育种星上未出茧的虫族，都会死。”

顾柠挠了挠脑袋，“死亡怎么被你说的像团聚一样？”

江无妄笑笑不置可否。

“虫族本就是一体的，你看上一辈的虫族，看看你的父母。”

同一窝虫族会一起发情，一起产卵。

产卵后送到育种星，在育种星上，分化出虫母、王虫、卫虫等等。

然后破茧离开，长大成熟，再进行新一轮的产卵。

就像月有潮汐，这是属于虫族的规则。

“你没有去过育种星，没有分化。所以你不受虫母影响。”

顾柠一愣一愣的。

“虫族到我们这一辈，怕是要灭绝了。”

此后再也没有虫族了。

顾柠：“你们和外面那些稀奇古怪的虫是一家？”

江无妄挑眉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跟看傻子也差不多。

“是我们。多学学历史吧。”

他们这一批虫族和人类一样出生于古地球，都是古地球上的智慧生物。

后来移民星际，人类占据几条富饶星系建立了联邦。

他们则将古地球圈在领土之内，成立了帝国。

不同于联邦境内居民大都是人类。

帝国境内居民，多是智慧种族。小星球上的本土智慧生物，在确定文明程度之后，便拥有了帝国身份。

而边境线之外，那些蠢蠢欲动的虫族是太空产物，没有智慧无法交流，脑子里只有毁灭和繁衍。

两者怎可相提并论？

提到学习顾柠就脑子疼，连忙求饶，“我错了，一定会好好学习历史的。”

见江无妄还算冷静，顾柠继续发问：“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不把育种星上的虫茧带回来呢？”

“也许还有我这样的奇迹呢？”

“就算只剩下两年，活着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也不是挺好的？”

江无妄只当他是天方夜谭，“育种星是只有怀孕雌虫才能回去的地方。”

幼虫破茧之后，在外长大成年，孕后回去产卵。

顾柠一拍手，“那不是很简单？我看他们还年轻，拼个二胎还不简单？”

“我妈年轻，姨姨们年轻，叔叔伯伯有的也能生啊。再努努力呗。”

顾柠怎一个孝字了得。

“哎？哥你怎么要走了？不睡觉了啊？可以去我房间睡啊。”

“哎！不能打我了，再打我就要死了。”

“哥？哥！”

江无妄只留给他一个分外冷酷的背影。

“哎，一个人多寂寞啊，直播间也没了。”

唯一的消遣没了，顾柠浑身都提不起劲来。

瘫回沙发上，随手点着智脑。

随着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脸色也阴沉下来。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是非都分不清。”

顾柠嗤了一声，鼓着嘴疯狂输出。

【养育之恩就要以命相报，你、你这个孝心外包的渣男。你怎么不照顾在你妈身边，而一直陪着你爸小三呢？哦？原来小三有钱，父子共侍一omega啊。】

【我来看看跳脚的都是什么人。】

【造谣，谁说我造谣？我可是有聊天记录的。】

【哦？你们的聊天记录就是真的？我的就是假的？】

【我还看到你这个alpha背地里装omega去泡beta呢！】

网友：【假少爷还有死忠粉？假货间的惺惺相惜？你又是什么假货？】

顾柠气了个够呛，脸色越发阴沉。

他从未想过，一群人竟然会对一个小小的主播有如此恶意。

这不是小打小闹，而是有预谋的。

有预谋的将人逼上绝路。

若主播常年压抑情绪，又遭受此猛烈攻击，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的攻势太猛，没什么人护着主播。

可巧了，他现在太无聊，想找个人护着。

想通这点，顾柠不再网上跟人对线，而是联系了军中情报部门的陆寒衣：“帮我查个人，从小到大事无巨细，我全都要。”

陆寒衣：“哦。”

“不问我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杀了吗？”

顾柠：！

“不可以。”

“哦。”

顾柠叮嘱道：“暂时不要做别的，我只需要这些消息。”

“哦。”

陆木头挂了电话，顾柠现在做不了别的，只能原地等待。

面色凝重，手上拼命挤着柠檬。

如此同时，网上锤陌惜朝的证据又多了。

【[合照][合照]我是陌惜朝舍友，我证明，他的确嫉妒真少爷。别看他长得清白孤高样子，实际背地里嫉妒的眼都红了。当天晚上，他大闹求婚宴。还骂真少爷是贱人，还说就是要棒打鸳鸯。】

【在场学生众多，不只是我看见了。】

【[照片] 证据 1】

【我也看见了，很难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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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