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玉没什么朋友，一直独身一人。

此前他非常希望身边能有个人。

哪怕这个人是在利用他也好，只要可以陪在他身边，他不介意给人当刀使。

但真到了要给人当刀使的这刻，凤玉犹豫了，他言不由衷道：“尝云，其实对于我来说，给谁当刀使不是当刀使呢！”

尝云了然，道：“所以凤教主，你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吗？”

凤玉摇头，否认了，“不是。”

“嗯？”

尝云不明白了，就跟凤玉自己说的，他给谁当刀使不是当刀使，为什么就他不行？他是比别人差在哪里了？

尝云忍着愤怒问：“为什么其他人可以，就我不可以？我是比其他人差在哪里了？”

“你哪里都不比其他人差。”凤玉自嘲的笑了笑，“只是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

尝云知道他过去这些年帮天目教做过什么，也能猜出来他又帮空绝做过什么。

给他们当刀，帮他们排除异己，他凤玉能做，而帮自己一点小忙，他就推三阻四。

这就是他所说的喜欢吗？

如果是，那可真他妈有够廉价的。

尝云冷笑连连，“是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还是你谁都可以给，但就是不想给我？”

“尝云！”凤玉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他声音突然拔高，道：“你想要的和别人想要的不一样。”

尝云并不觉着他想要的和别人需要的有什么不同。

都是在拿凤玉当刀，谁又能比谁好到哪里去。

但他答应了其他人，唯独不答应自己，这就很成问题了，之前就没压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尝云口气变得很差，嘶吼道：“是我与别人想要的不一样，你给不了，还是你压根就没打算给我，凤玉，你自己心里有数！”

“我心里该有什么数？”凤玉也烦躁了起来，对着吼了回去，“其他人只是不拿我当人，把我当刀使，你尝云却想要我死。”

“你……”尝云罕见语塞，他放软了语气 道：“凤教主，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想要你死了？”

“对，你不是想让我死。你是想让我生不如死。”凤玉有点自暴自弃了，他一口气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尝云，软刀子杀人是不是很好玩，你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却还这样做，你不觉着这很残忍吗？还是说，你就是这么残忍的人，就喜欢这样折磨我？”

尝云一辈子顺风顺水，就没吃过闭门羹，今天在凤玉这里算是把他一辈子的壁都碰完了，他心里窝着的火已经顶到天灵盖了，但却找不到发泄口，堵在那里，沉甸甸的，坠的他呼吸都有点不畅通了。

凤玉却浑然不觉，继续道：“尝云，反正你和我的事过不了几天就会弄得满城风雨，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在瞒着其他人了，去花点钱找两个人帮你解决一下吧。”

尝云气笑了，眯起眼睛，危险道：“凤教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说你要是真缺那个，就去花点钱吧。”凤玉没觉察到危险，还自顾自道：“毕竟这个世上想赚你钱的人多着呢！”

“那你有赚我钱的打算吗？”尝云面上笑吟吟，但那笑容没有一个直达眼底，他眼神冷的吓人，道：“反正我这钱给谁赚不是赚，不如就大方一点，给你赚了吧。”

凤玉这种长相漂亮的男人，在还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总少不了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

尝云有听说过，凤玉十几岁的时候，曾被拐骗去欢馆卖笑。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江湖上众说纷纭，但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凤玉辰时到的欢馆，午时他就将那地方夷为了平地。

更有说法，他是踩着残肢断臂离开的。

但不管他当时怎么走的，那件事都成了他心里的阴霾。

尝云将他比作卖的，摆明了就是自己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他痛快，上赶着来恶心他。

但凤玉还真给他恶心破防了，他眼眶通红道：“尝云！你他妈缺不缺德，有你这样侮辱人的吗？”

“我这就缺德了吗？还好吧，毕竟再等等，你会发现，我给你准备了更缺德的东西。”

尝云说完话，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睛。

这下凤玉终于感觉到了危险。

他试图往后退，但这会儿，他正被尝云抵在树上。

身后是树干。

身前是尝云。

凤玉被夹在中间，退无可退，他变得有些紧张，不受控地吞咽了一下，道：“尝云，你……你要做什么？”

尝云也想问自己，他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会产生既然凤玉不想顺从，那自己就帮他顺从的邪恶念头。

想了半天，完全没有想到答案就不说了，心里邪念滋生的速度还越来越快。

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心里充盈着的就全剩邪念了。

正是在这份邪念的趋势下，尝云动手了。

但见他指出如龙，疾如闪电。

凤玉看都没看清，便被一指点到了昏睡穴。

倒地之前，凤玉人都是傻的。

他知道尝云不是个东西，但没想到他还能继续突破下限，做出将他点晕这种事。

凤玉心里怄的不行，但意识已经迷离，视线中的最后一幕，他看见尝云难得当了次人，抢在他栽倒在地前，将他抱住。

但这并没有给他提供多少安慰。

他怀着一肚子怨气陷入昏睡。

这昏迷了的人，分量总是要更重一些。

这会怀中远超此前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在那儿，不断提醒着尝云，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但还来不及懊恼，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而这个时间段能找到这里来的人，就那几个。

其中尝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空绝和顾怀玉。

但怕啥来啥，顾怀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尝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的尝云，这会竟也心虚的厉害，但装人这方面，他是把好手，稍作调整后，他就恢复如常，用怀抱凤玉的姿势回过头去，抵赖道：“怀玉，你的话我有点听不明白，什么做了什么？”

顾怀玉来了蛮长一段时间了，该看的他都看到了，面对尝云的抵赖，他冷道：“我有看见你把他打晕了的这件事。”

“哦，这个事啊！”推脱不掉，尝云便也不在推脱，他直言不讳道：“没错，是有这么个事。”

顾怀玉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尝云哪里知道为什么，但他猜他今天可能是在凤玉身上碰了太多壁，给自己碰变态了，要不然他怎么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

尝云不打算追究过去，他着眼未来，道：“怀玉，这会为什么似乎已经没那么关键了。”

顾怀玉脸上没什么表情，“不问为什么，尝云，那我该问什么？”

尝云从善如流道：“怀玉，我觉着你这个时候可以问问我，接下来我打算做点什么？”

“哦，是吗？”顾怀玉也从善如流，道：“那尝云，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尝云想都没想，直接道：“我打算把他带回去。”

顾怀玉态度突然激烈起来，否决道：“不行！”

顾怀玉是个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人，不论在熟人面前还是在陌生人面前，他总是淡淡的，保持着适当距离。

现在他情绪激动的有点过头了。

尝云不免好奇，道：“为什么？”

顾怀玉也感觉自己情绪过头了，平复了一下心情，冷冷道：“尝云，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和他的关系变得有点特殊，这会由你将他带走，似乎不是个好的选择。”

这个理由并不能算作理由，尝云继续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顾怀玉闭口不谈。

但他总是驻足在凤玉身上的眼神，似乎不是这样说的。

凤玉身上应该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要不然像他这种喜行不言语色的人，怎么会露出如此炙热的眼神。

尝云更好奇了，他意有所指道：“怀玉，你不老实啊！”

顾怀玉知道他想弄到凤玉的心思根本瞒不过尝云这种聪明人，但同时，他还知道尝云此时应该还不清楚恶鬼之心有补充十个甲子内力的功效。

现在他还有机会，他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装作什么都不懂道：“尝云，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就不老实了！”

尝云微微一笑，道：“怀玉，我们两个其实某种程度上也算同一类人，我觉着我了解你就跟了解我自己似的，你在想什么你觉着我会不知道吗？”

顾怀玉也笑了，正如尝云所言，他们俩个是同一类人，表面上一个比一个装的像人，但本质里却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但顾怀玉知道他俩其实还挺不同的。

就像他更野心勃勃，更想借助这次开天榜，一统中原武林。

而做到这一切，需要他拥有足以站在中原武林之巅的力量。

光靠自己，顾怀玉觉着他就是再努力一百年，都没戏，他需要凭借一点外力。

就在这个时候，他得到了一本古书，书中记载，恶鬼之心可一下子增进十甲子内力。

书中还记载了所有因天榜不死不灭的恶鬼名册，拢共三十三个人。

顾怀玉扫的第一眼，先觉着没戏，因为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贼，想从他们身上取到恶鬼之心不亚于痴人说梦。

但扫到第二眼时，他在这些人的名字里，看到了凤玉的名字，当场又感觉有戏了。

整个中原武林，人尽皆知，凤玉单纯好骗。

所以顾怀玉最开始的计划是对他稍微好点，以他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将他感化，让他心甘情愿将恶鬼之心交出来。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快。

今早，他便听说了凤玉昨晚已经遇见尝云。

尝云现在不知道恶鬼之心的用处，不代表以后也不知道。等他知道，他万一也想得到恶鬼之心，截自己胡怎么办？

顾怀玉担心坏了，没等天亮就出来找人。

为免夜长梦多，他想着一找到凤玉就立刻把他带走。

但现在看来，想从尝云手里把人带走，似乎有点天方夜谭。

顾怀玉心里那个怄啊，但表面功夫还要做，他强颜欢笑道：“尝云，你话可别说那么满，我现在想做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怎么说呢！我觉着我知道。”尝云意味深长的望了眼怀中的凤玉，这会他虽然还不明白顾怀玉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但有一点他清楚，顾怀玉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想带他走，但万事万物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尝云不想让，他直接摆明利害，道：“你应该想带凤教主走，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怀玉，顾老夫人似乎很不想见到他，你带他回去，你怎么和你娘交差呢？”

事实的确如此，但顾怀玉嘴很硬，“这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尝云大师你费心。”

尝云见他梗着脖子，一脸不服输的仰着头，傲气的紧，也招人的紧，心猿意马的同时，态度也不由软和了下来，“怀玉，顾老夫人当年可是说过，你们顾家和凤教主桥归桥，路归路，这辈子都没有任何瓜葛的，你又何必把他带回去惹得她不开心。”

顾怀玉没话说，因为事实就跟尝云讲的一样，自记事起，他娘就听都听不得凤玉的名字，更别说见到他人了。

而以尝云对顾夫人的了解，顾怀玉今天要是敢把人带回去，那自此之后，他就别想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顾怀玉也知道，他要是敢把人带回去，他娘光念叨都能念叨死他。

“……”

顾怀玉左右为难。

而尝云抓住机会道：“怀玉，不是有句俗话吗？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住哪，你也知道不是吗？以后你若想凤教主了，大可来我这看他。”

尝云如意算盘打的很好。

这样一来，他既能时常见到顾怀玉，还能找机会研究凤玉身上到底有什么，让那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

顾怀玉是知道尝云在打什么算盘的，但他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余地，只得冷笑道：“随你的便了，尝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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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