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桐是个直男,这点毫无疑问,并且是那种认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和自己没多少差别的、有点儿傻乎乎的直男。
直男也是会和朋友勾肩搭背的,也会在庆贺、分别与久别重逢的时候与朋友拥抱。
以前他也会在心情好的时候用很大劲儿搂住商满的肩膀揉他头发,那些亲密的动作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是绝对坦然之人。
但那天,在商满迎来人生裂变的那一天,他坐在床边,把崩溃的好友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时,却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他爸是那种有点儿大男子主义的人,戚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女孩子是温柔脆弱的,需要男人保护;他小的时候要保护他妈妈,长大以后也该保护他未来的伴侣。
戚桐是在这种观念下长大的,理所应当地认为只有女孩子们才需要被保护,而男性总是该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
可是那一天,那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对商满疯长出的心疼和保护欲哪一个会先把自己溺死。
好奇怪。他想。
商满温和,善解人意,是学霸。
他在学习上崇拜他,在生活中依赖他,都是很正常的。
可是保护欲,却又是那样微妙的一件事。
戚桐对自己说,遇到这种情况所有人都会一样,毕竟商满遭遇的一切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好朋友心疼好朋友,是应该的。
他天生乐观又心大,没有多想。
直到那个下了大雨、灯光暗淡的球场,他们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吻。
戚桐如遭雷击。
没有好朋友会想去吻好朋友。
对同性的喜爱对于那时候的戚桐来说,太过遥远,只活在小说和电影中。
冷不丁被提到面前,吓坏了他——尽管在那一刻,他也想吻他。
那更不对劲了。
最终,十六岁的男孩儿落荒而逃,留另一个世界早已没有支撑的男孩在原地,在走不出的封闭城池里。
十六岁的戚桐回到家,把自己扔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流着泪吻他的商满。
他怕得不得了,怎么也消除不了这个画面,偷偷翻出家里的酒灌醉自己,一觉睡到天亮。
那时候他想着,商满那么聪明,等回到学校,两个人都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就是最好的。毕竟没两年就是成年人了,这点分寸不会不该有。
他忐忑不安到了教室,发现商满的座位是空着的。
这很罕见,鉴于这位学霸向来都是第一批出现在教室准备早读的,每次卡着点进教室的他都能看见低着头认真背单词的商满,还有发顶那个小小的旋。
叼着早餐偷偷从后门溜进去的戚桐总是能被老师逮住,那个时候他就一边笑着讨好老师一边盯着商满的发旋看,后者经常因为忍笑肩膀直抖。
对于戚桐来说,商满的发旋就是枯燥学校生活唯一不那么无聊的开始。
但今天,他没有了。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
商满再也没有来过学校。
他的道歉,或者质问,或者指责,或者后悔。
再也没有机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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