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指着告示，看着王大娘，眨了眨眼睛：“当然是叶姐姐教我的啦！”
没等王大娘说话，二丫又摇摇头，自己纠正自己：“不对不对，叶姐姐说往后得叫她夫子，祖母，是夫子教我识字的。”
王大娘一愣，惊喜道：“不过是去了几天，就认得这么多字？”
二丫笑道：“那可不，叶姐……叶夫子还夸我聪慧呐，还让我们回家用木棍在地上写字。”
王大娘拉着她就往回走：“哎呀二丫，你怎地不早说，走走走，回家写字。”
二丫指着王大娘挎着的竹篮，问：“祖母，咱们不去卖鸡蛋了么？”
王大娘低头看着二丫，又看了看自己攒了许久的鸡蛋，一个鸡蛋能卖一文钱，这是她们平常舍不得吃的东西，但一想到方才二丫说叶县令夸奖她的事，王大娘咬了咬牙，忍痛道：“不卖了！往后你每天早上吃一个，好好补补。”
二丫眼睛一亮，想到往常吃过的鸡蛋，那滋味叫一个香啊！她控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惊喜道：“祖母？真的让我吃？”
王大娘弯下腰，摸了摸二丫的脑袋：“真的，那你也要答应祖母，往后在县学一定要好好念书，多多识字，往后做个像叶夫子那样的女官！若是……若是做不了女官，当个夫子也成……”
年幼的二丫还听不出王大娘言语间的期盼，她想起叶云昭的模样，在她小小的脑袋里，只觉着叶姐姐好似同祖母、娘亲不一样。
做女官、做夫子不就是和叶姐姐一样么？二丫自然愿意，她欢喜道：“祖母放心，我长大后一定要和夫子一样厉害！”
如果说方才王大娘心头还有几分不舍，不舍得珍贵的、用来卖钱的鸡蛋被小孙女吃掉。但此时此刻她又惊又喜，叶县令赞二丫聪慧，这丫头说的话还生出了几分雄心壮志……
难不成……
难不成她家将来真的能出一个女官？！
王大娘越想越满意，拉着二丫的手欢欢喜喜地往家赶。方才还因着叶云昭没将收购水栗子的事情偷偷告诉自己而埋怨她，但如今她心中满是对叶云昭的感激，若不是叶县令重开了县学，她怎能发现二丫是读书的料子？
总之埋怨被欢喜冲淡了，王大娘还想着寻个时间好好感谢感谢叶云昭。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感激对象，此时此刻真坐在她家屋里喝茶。
叶云昭捧着热乎的陶碗，轻抿了一口里头的糖水，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王来旺和芳娘。
这两日是芳娘休沐的日子，正巧和叶云昭碰了个照面。
芳娘见她碗中的热水不多，边添水边笑道：“叶县令，上回做的衣裳可还合身？”
叶云昭颇有眼色地挪了挪陶碗：“合身合身，说起这个我真得好好谢谢你，做的又好看又结实，我洗了好几回，还跟新的差不多呐。”
原身原先有几件衫裙，叶云昭爱干净，受不了沾了泥土的衫裙，原有的几件衣裳，过了三五回水之后，要么褪色要么被她洗得稀稀拉拉的。
可唯独芳娘做的那件衣裳，无论洗了几次，都洁净如新。
听了叶云昭的话，芳娘展颜一笑，她听母亲提及此人身份，制衣时自然使了些针法，虽说辛苦些、麻烦些，但若是能常常给她制衣，关系自然要近些。
芳娘笑道：“叶县令满意就行，若是往后有需要了，只管去绣坊寻我就是。对了，叶县令今日来莫非是有什么事？”
叶云昭正笑着点头，正要开口时，王大娘牵着二丫回来了。
“啊呀！叶县令你怎地亲自来了？我还想着去寻你要好好谢谢你呐！”王大娘笑着往前扑，又看了看一旁的王来旺和芳娘。
“你们不晓得！咱们二丫如今可是了不得啦！认得好多字呐！这些都是多亏了叶县令，若不是叶县令让二丫入了县学，二丫哪有现在！”
这话说的极为夸张，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怕是要以为二丫高中了。
关于二丫入县学的事情，芳娘自然知晓，原以为是闹着玩的，竟不知她已然认了不少字了。
芳娘不露声色地恭维道：“母亲，若不是叶县令亲自授课，二丫再聪慧也认不得这么多字呀，夫子可是相当重要的了。”
王大娘笑道：“对对对，还是芳娘说的有道理……”
叶云昭不大好意思摆摆手：“跟我没多大关系，二丫聪慧，一点就懂，她比旁人认得字多二十几个呐。”
见王大娘她们又要开口，叶云昭急忙提起自己跑一趟的缘由，生怕再被她们的夸奖包围：“对了，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们的。”
王大娘一愣，回过身后急匆匆道：“叶县令有事你直说就是，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几人这才坐下，叶云昭道：“我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在家里搭个菇棚，自己在家种蘑菇。”
“种蘑菇？”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王来旺说话没什么心眼，傻愣愣道：“叶县令，山上不是有很多蘑菇么？怎地还让人在家里种蘑菇？”
芳娘赶紧开口：“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话虽这么说，到芳娘心中也直打鼓，蘑菇那东西满山遍野不是多得很么？在家种蘑菇这事听着怎么不大靠谱？更何况种蘑菇哪有那么简单？她们可是从未种过蘑菇呀！
叶云昭知晓这事没那么容易办成，解释道：“种的不是寻常蘑菇，是编笠菌，我听说这种蘑菇不是卖的贵么？更何况上回水栗子的事情还得要多谢王大娘帮忙……”
“编笠菌？”王大娘惊讶道，“编笠菌能在自己家里种？”
又后知后觉道：“啊呀，水栗子我只是出了点力而已，叶县令你特意来一趟，我都不大好意思了。”
叶云昭点点头：“自然要谢谢你的，所以想着若是你们愿意，能借编笠菌先赚些钱。”
此话一出，她对面的几人安静了下来，方才还觉得离谱的事情，如今却有些心动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她们三人，实在是叶云昭说出话的太吸引人，这可是种编笠菌啊，若是真的种成了，那不就是和种金子没什么分别么？
王大娘有些担心道：“若是种编笠菌，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是……我只种过菜和粮食，没种过蘑菇，也不晓得蘑菇是怎么种的……”
叶云昭安抚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自己琢磨的，我教你们种蘑菇。”
王大娘听了这话，嘴角上扬，眼睛恨不得笑成一条缝：“叶县令……”
没等她说完，芳娘打断道：“叶县令，我多说一句，其实你不如自己种，若是你觉得你的身份……不大好卖蘑菇的话，我可以帮忙。”
王大娘闻言思索，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叶县令既然知道怎么种蘑菇，而且也不缺田地，怎地会把这种大好事让给她们呢？
方才被赚钱冲昏头脑的王大娘急忙道：“叶县令，芳娘说的有理，往后每回我去绣坊看芳娘时，帮你把编笠菌带到岳州卖了就是。”
叶云昭见她们误会了，无奈笑道：“你们误会了，我特意找你们种蘑菇，原因很简单，种蘑菇是个好事，我想让你们打个样儿，让陵南县其他百姓瞧瞧，这是个挣钱的活计。
再者说了，若是家家户户能赚些糊口钱，那岂不是极好的事儿？最起码大家都能吃上肉、穿上棉衣了。”
芳娘闻言一愣，以往她偶尔回家时，母亲时不时会提起这位新任县令，无外乎是夸她多么良善，多么体恤百姓。只是那些话听起来离芳娘太远，她几次都觉着是母亲夸大了，可今日这一遭，惊得她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是芳娘误会了，还望叶县令见谅。”
叶云昭看着站起身鞠礼的芳娘，连忙起身拉她：“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快坐下。”
她又道：“你们也别太欢喜，种蘑菇这事麻烦得紧……
虽说种编笠菌很赚钱，但搭菇棚不是个小事，需要黄黏土、稻草、稻杆、还有木头，对了，还得编几张稻席。”
王来旺立马起身道：“叶县令你放心，这些东西好说，我明日就能去山里寻。”
叶云昭道：“不止这些，还要打几张木架子，专门用来种蘑菇，最要紧的是每日得浇好几回水，恨不得时时刻刻看着它……”
她说完，对面的三人不像刚才那般激动了，只有芳娘咬了咬牙：“叶县令你既然来寻我们就是信任我们，不过是要仔细些……你放心就是……”
王来旺扯了扯芳娘的袖摆，低声腹语道：“田里还有不少活儿呐，我和娘两个人怎么照顾的过来……”
叶云昭见气氛有些低沉，也明白他的担忧，自然也感受得到她们愿意种蘑菇是因着想要感谢她本人，而不是真的觉得能种好蘑菇
于是叶云昭笑道：“虽说过程麻烦些，但是你们不用担心地里的粮食，我瞧着西乡要种的冬菜都种下了，或许还有些施肥的活计。可能会辛苦些，但编笠菌从种到摘最多也就需要三十天，况且能摘好几回呐。”
王大娘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如今是再有几天就是立冬，搭菇棚可能需要十日左右，再种一个月的蘑菇，到时候正好是年底收货，是个好日子。
她心一横，不就是辛苦些么，再辛苦能有闹饥荒的时候难熬？她斩钉截铁道：
“叶县令，我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