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山下元登门的场一族的宅邸,祈求他们出面解决最近盘踞自己老宅的外来妖怪。他正焦头烂额自己的诚意是否能打动现任的的场家主,听说这位长发半蒙眼的家主并不是个简单角色。

然而无论如何惶惶和耻辱,多么不想踏入这个精致的宅邸,山下元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高挑诡异的和服式神进门。

还带着自己十六岁的小女儿。

女儿山下凉子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身得体的花团纹和服,拖着木屐哒哒小步走在外廊上。

到了和室,的场家主早和自己的仆从等候在此处,山下元入座,式神为两位客人端上热茶,一番淡泊的寒暄后才开始今日的谈话。

“...事情就是这样,那只无头妖怪始终盘踞在老宅上空,似乎等着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山下元说道。

“由衷希望的场先生能亲自前去除妖,此前的诸位除妖师都时羽而归。”

这位冷淡的家主含蓄点头,“山下的家主亲自登门求助,当然的场会全力以助。”

“只是关于贵千金的事情,恐怕还需要商议一下。”的场静司说,“她才十六?对吧。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国中。”

“虽然如此,也早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山下元暗自咬牙说,“本已经在为凉子谋得良婿,听闻凉子的生辰能和的场家相合,也是好事一桩。”

“如果能和的场家结为姻亲,当然再好不过,也不全是因为求助的原因。”山下元仿佛怕的场静司多想,又连忙说,“今日见到家主,想必凉子也是开心的。”

山下元不敢回头看自己的宝贝女儿,他不愿意让女儿看见她的父亲竟然为了家族如此对一个年轻人谄媚。

的场静司打开折扇,掩盖住半张脸,说,“是吗?看小姐的样子稚气未脱,还无法想象她做新娘的样子呢。”

山下元额角流汗,心里恨恨说,装什么?你当时娶得的妻子不就是高校生?

是的。的场静司娶妻了。

当然,山下元和的场静司商议的也是他的婚事。

因为...

山下元说,“虽然年纪还小,凉子却健康无比,传承了山下一族良好的体魄。”

的场静司不置可否,哦了一声。

山下元的衣领都被汗浸透了,这个四十多的成年男人连日忧惧,今日又被的场静司兴致缺缺的态度影响到,于是冲动之下说出,

“她绝对不会生下一个残次的孩子。”

——

山下凉子目送走父亲萧瑟的身影,转头向陪在她身边的老妇人道谢,“多谢您,刚才为我父亲和我费心了。”

七濑叹了口气,疲惫说道,“没关系,家主本来也不会做什么。”

山下凉子歪了歪头,发髻的步摇晃动,她说,“若不是您出口,静司大人恐怕就会大发雷霆了。”

她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动,全然不像一个年轻的十六岁少女,反而有股老成的气息,“我看见静司大人的手都捏紧了,那股样子,就像是我父亲是什么妖怪一样。”

都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这位少女和他完全不一样?七濑心想,明面上还是宽慰这被父亲留下的新娘候选人,“家主不会对人类出手。”

这也没否认静司是真的生气了。

山下凉子点了点头,略微修正了自己对于的场一族信息的认识,的场静司并没有她父亲所说一样那么渴求一个新的妻子和血脉。

而且他非常在意他的孩子。

山下凉子只听父亲模糊提过,那个孩子有问题,再问却没有得到更准确的消息。她非常好奇这位气势强硬的的场家主到底娶了个怎样的妻子,又生了一个怎样的孩子。为何这样小心翼翼的藏起他的家庭,又不得不放出的场家需要继承人的消息。

即使她的父亲如此惹怒了的场静司,的场家还是留下了她。

山下凉子并没有再见到的场静司,的场宅院大得过分,也有太多禁区,她只能被和服式神跟着在一处很小的庭院内闲逛,等着这位忙碌的家主什么时候想起她了再见面。

过了几天,山上凉子终于腻烦了当一名娴静的新娘候选人这种游戏,她也是除妖师的后代,尽管山下家日渐没落,也会点小小术法,甩开两个式神轻而易举。

安静的吃完晚膳,得体的谢过的场家的仆人,山下花假借沐浴的名义,便留下一个幻影逃走了。

她只打算小小玩一下,掐定时间就回去,但如果被发现了,遣送回家也不错。

山下凉子穿着浴衣走过的场家给她划分的禁区,借石头爬上一面矮墙,正打算坐在墙头看看月亮,底下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式神?人?完了。山下凉子想着。

她往下看,从花叶福禄桐丛中冒出一个浅金色发色的小脑袋。

一个三岁左右的穿着紫色和服裙裤小男孩慢慢走出来,抬头看她。

小孩子最容易制造动静。

山下凉子盯着这个面容精致的小孩子,本来提起的心却慢慢放下,这个小孩瞧见他不哭不闹,表情跟木偶一样没有变化。

是谁的孩子呢,山下凉子心想着。她想从墙上下来,再仔细看看这个诡异的小男孩,这样的举动,难道是一只妖怪?

但因为她本来就穿着浴衣行动不便,这墙又不算太矮,如果贸然跳下去恐怕容易扭伤脚踝,她有点为难。

山下凉子踢掉木屐,转过身,打算抓着檐瓦慢慢下墙。

她忘记瓦片并不牢固,脚尖一下蹬空,只能闭上眼等摔到地上。

夏目贵志送走的场静司之后才发现珲又跑到庭院去玩了。

他也不是很着急自己的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的场静司在的场家四处布下阵法,又每隔几日检查一遍,世界上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珲喜欢藏在角落里,等着夏目去找他。

等夏目走到庭院,才发现珲没有和往常一样藏在草丛里,呆呆站在墙边往上看,一个小女孩看着正想丛墙上跳下来。

这样跳下来会受伤的。夏目贵志连忙赶了上去,正好接住了脱手掉落的山下凉子。

“没事吧?”他把这个少女放下,看她衣着单薄,又递上自己披着的黑色暗纹羽织,“你是谁,怎么会到墙上去呢?很危险。”

山下凉子愣愣接过夏目递过来的衣服,她被吓了一跳,却没受到斥责,不知道夏目是谁,含糊说,“...我想出来逛逛,下次不会了。”

“这么晚了,如果在这里受伤很难及时救治的。”夏目说。

的场静司设下重重阵法,虽然保护了他们,但也与一部分外界隔绝,这间庭院的声音很难传出去。

他看了看珲,珲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呆呆看着山下凉子这个新面孔,夏目松了口气,把珲抱在怀里。

珲揽住他的脖颈,小小的脸庞靠在他胸口前闭上眼睛。

“我送你出去吧。”夏目抱着珲,温和的对山下凉子说。

“...好。”山下凉子知道自己估计要被遣送回家了,但她还是好奇这位看起来非常弱小,气质过于纯质的男生到底是谁,能带着一个小孩子在的场家生活。

“我叫山下凉子。”她没说自己是的场静司的新娘候补。

看着不大的男生温柔的说,“我叫夏目贵志。”

山下凉子跟着夏目走进屋内,发现这间单独的宅邸装潢没什么不同,只是四处摆满了祈福的摆设,非常小心地注意方位,看上去是有人精心算过风水的。

角落里摆着娃娃和摇铃,都是婴儿时期的玩具,可这个孩子已经很大了。

山下凉子跟随前来带她回房的式神,忽然转头问夏目,“您就是静司大人的那位妻子吗?”

月光氤氲的落在夏目贵志身上,像为他披上了一层薄纱,似江户时代绘像笔描一样庄洁,他笑了一下,才说,“是的。”

式神带走山下凉子之后,夏目小小打了一个哈欠,准备熄灯睡觉了,在四下无人的庭院里问道,“今天不是要出门吗?怎么又回来了。”

的场静司从阴影里现身,他走上前来,“阵法出现波动,我就来看看,原来没有什么事情。”

“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夏目说,“她只是个比较好奇的小孩子。”

“已经十六了,”的场静司说,“比你小不了多少岁。不用太惯着。”

夏目没说什么,抱着珲让的场静司进屋。把珲放在床铺上,又为他捏好被角,夏目才关上纸门以防大人谈话时候的灯光惊醒珲。

他为的场静司倒了一杯水,推到他身前,想着,我竟然这么习惯这种妻子的行为了?人真是太容易习惯了。

的场静司见夏目不说话,便主动开口,“明日我就让山下家来接走她。”

夏目还在纠结自己的转变,低着头随口嗯了一声。

的场静司摸着茶盏的边缘,说,“...你在生气吗?”

夏目贵志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的场静司会说出这样的话,“生气什么?她没有伤害谁。”

“啊,”夏目贵志忽然想到什么,“是猫咪老师跟你说了什么吗?”

的场静司的目光落在一个空点,在夏目贵志全然平静的视线里,一只黄灰色纹路的肥猫蹲在桌子上,一双妖瞳不满的看着的场静司。

夏目贵志看不见这只肥猫。

“...没有。”的场静司说,“我以为你生气我留下她。”

“这倒是没什么...”夏目贵志跟着的场静司的视线看向桌子上,他抬手,估算了一下距离,在空气中温柔的摸了两下。

“已经决定好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庆典呢?”夏目随口说道,“需要我和珲搬出来吗?”

“你还是在生气。”的场静司听见这句话,慢慢笑起来,他取下自己披着的和服,笼在夏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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