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梵无精打采地跟着邱迟到酒店,看他睡了就也想跟着躺下去,还未触碰到床,便被一股力量圈着腰捞出了窗口。
整个身体呈弓状,双手双脚被束缚着,动弹不得,嘴里一直喊着邱迟的名字,眼看离那间房越来越远,声音也逐渐减小。
花梵放弃挣扎,开始琢磨绑自己的是谁。
力量无形却又强悍无比,他所认识的除了他没谁有这样的能力,一颗心卯了劲地跳动,稍一张口就会从喉里滑出来。
还未等他确认,那力量却忽然消失,手脚腰的束缚都没了,可他仍旧使不出一点法力,整个身体直冲地表。
强烈的冲击力让他面目全非,他就算是不被摔死也会被这飓风冲散。
正当他以为要到的时候周围却又有一道不断流动的冒着黑雾的口子将他吸了进去。
晕蒙蒙黑乎乎的世界,这儿没有白天,也不是黑夜。头顶着一片黑,脚踩着一片虚无,置身此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亦看不清举到眼前的双手。
明亮的双眸仿佛被剜去,只留下潸潸冒血的眼眶,令人令妖令鬼令神逐渐癫狂,大喊大叫大哭大悲,恨不能死了又死,永坠十八层地狱。
明明只是一只魂魄,全身却像是被割了几千上万道口子,刺啦啦的疼。
“小妖怪,好久不见啊。”
一道广泛粗犷深重又带有戏谑嘲讽捉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花梵忍着痛疼起身,顺着那声音转了好几圈,却仍旧捉不住他在哪里。
他吞了吞口水,随便朝一个方向大喊:“混沌!我知道是你,你不好好地躲天神的追罚,抓我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猖狂的笑声缭绕,不绝于耳。
花梵寻着声音转过身去。
“几个废物有什么可怕的?还不如你那无念大师厉害哈哈哈。”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道声音又跑到他后面去:“你猜猜这里是哪?”
花梵紧绷着神经,他要是知道这里是哪又怎么会如此害怕。
没等他说话,声音又响起:“不知道吧,那我便告诉你,否管你是神是人,在这里,你只能化成一滩血水哈哈哈。”
花梵一鼓作气:“那你抓我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报一千多年前的仇吧?”
“不不不,欺负一只妖魂有什么意思。”
花梵捉摸不透:“难不成你还能给我什么好处不成?”
形聚形散,万千变化。贪怨嗔痴,爱恨情仇。兄弟反目,父母抛子。生不得兴,死也不能入轮回。
花梵听他趋于尖锐疯魔的声音,二魂六魄都要被他给叫散。受不住,蹲下来捂住耳朵,仍旧抵挡不了,整个人被压得仿佛一条无骨动物。
灵魂赴赴又归来,像是处于一种无形的震颤器中。
体内某一处似是架在火上烤,反复揉搓焦皮又再闻新肉,直到化为一个滚烫星点流转身体各处,让其感同身受。
花梵很痛苦。
却一声好痛都吐不出来。
他不知道混沌为何要这么做,也没能力去抵抗。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不会再为了那一具不知是发烂发臭的尸体漂泊千年,求人求鬼求神千遍。
两人双双醒来是在酒店的大床上,一个躺的赛一个杂乱。
花梵睁开眼,意识还未清明,一转头便看见邱迟怔愣地盯着他瞧。
倏的一声坐起来,看看自己的手啊脚啊摸摸自己的头啊,又打量了一下四周。
懵然问道:“我怎么会在这?”
邱迟也坐起来,同他并排,蹙着眉头,眼神阴郁,神情很是悲悯痛苦。
“我、我也不知道,我接到电话说邱雨跳楼了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语罢,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便淌了两行热泪,打湿鼻翼,浸到嘴角,一股接一股,哭的很是汹涌。
花梵听他声音不对,头拐了个弯埋在他头下看他,看他这副模样,也很是惘然。
“你哭什么,说不定是做梦呢,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好、好、好。”
邱迟左右寻找,左摸右瞧,在花梵那边的床头柜看到手机,爬过去,还未将手机解锁,便听到花梵痛苦的尖叫。
邱迟爬过去,虚虚将他的手从耳朵上扒下来:“你怎么了?”
花梵颤栗,一双妒恨般的眸子瞧他:“你刚刚碰到什么了?”
邱迟将手机翻了个面,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手机啊。”
花梵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口水,指向那处:“你再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动作小一点。”
邱迟应了声,又爬回去,轻轻地将床头柜打开,眼睛往里探,却发现处在他那边的柜子有个黑乎乎的东西。
他想直接去捞却又怕伤到花梵,故而跪走到他那边,将那周处散着黑雾的三清铃提了出来。
花梵盯着,不敢相信地里里外外看了个遍:“你用过了?”
邱迟挠挠头:“什么?”
“我是说你用过这个三清铃了?”
邱迟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不是在车里放的好好的吗。”
花梵又将视线抛向那静如止水的三清铃,一言不发。
不可能没有使用过,除了周围的黑雾,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还要看吗?”
花梵摇了摇头,邱迟将那东西请放下,这才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看着通讯录里躺着的邱雨,心中害怕,犹犹豫豫好半天才点击。
他倒希望是做梦。
邱迟和花梵到邱雨家的时候,门柱已贴上黑纸白字写的悼词,中间挂着用白布捆成的花垂向两边。呜呜呀呀的哭声传出来,让他想到了公路两边山崖蕴出来的湿漉漉黏糊糊的雾气,也是这般让人心情沉重。
“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花梵问他。
邱迟摇了摇头:“不知道,对我来说没差。”
二人一齐踏进门去,浓重的香火味跑进鼻腔,邱迟打了个喷嚏。
“这个东西对你有影响吗?”
花梵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排排香烟往上冒,香灰落了一缸。
“供的又不是我。”
邱迟嗯了一声,转了一圈,没看到邱雨,倒是看见了邱雨的父母。
“三叔三婶。”他朝他们点点头,以作招呼。
虽说平时不怎么亲,但自家女婿没了自然也是伤心的,两人神情疲惫,眼睛红肿,一看就是一边哭着一边赶过来的。
“小迟你来了。”
“嗯,三叔,你有看到邱雨去哪里了吗?”
三婶揉了揉眼睛:“雨彤一直哭,小雨怕她哭坏了眼睛和心肝,进屋里哄她去了。”
咚咚咚。
邱迟敲响房门,没一会门便开了。
邱雨驼着背,头发凌乱,还有一根白绳随意搭在上面,眼睛血和泪混在一起,眼下青黑,嘴唇干裂,要多沧桑有多沧桑。
邱迟在心里叹了口气:“邱雨,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可不可以先把雨彤给其他人带带。”
邱雨抬起头来:“很紧急吗?”
“嗯,事关你,可能也事关李丹。”
本来她就觉得李丹不是那种会因为压力太大而跳楼自杀的人,但因为有目击证人和监控,她是不信也得信,现在听说邱迟说这事,忙不迭把孩子扔给李丹的嫂子帮忙带带。
邱雨用丧衣擦掉流不尽的眼泪,鼻翼翕动,尝试开口,可一说话嘴唇就止不住的发抖,眼泪更是擦也擦不完,站在她对面的花梵心里也涌入一丝丝难过。
“你说吧。”
邱迟看着她那拳头紧握,掌心都要被扣出血来的模样,忽然就不想说了,其实他也不是很拿得准李丹非自愿而死,可那天的事实在蹊跷。
“我能看看你手机的通话记录吗?”
邱雨把东西掏出来,一时没拿准,甩在地上,保护膜四分五裂,她索性直接撕掉,输入密码,交给了邱迟。
邱迟两部手机划了半天,看了半天。
“邱雨,你有没有删过聊天记录?”
“没、没有啊,怎么了吗?”
邱迟将两部手机的通话记录拿给她看。
“你看这里,前天晚上凌晨一点十八分的时候,你给我打过电话,但是你的手机上是没有这条记录的。”
邱雨将手机接到自己手上,来回看了好几遍,很肯定地说自己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你手机一直带在身上吗?其他人有没有拿过?”
邱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平时会给两个小孩半个小时的时间玩,其他时间都在我身上,李丹都没碰过。”
邱迟紧抿唇,眉头紧皱:“你知道我接到这个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吗?”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说你坠楼了!”
邱雨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扑通一声站起来,大声反驳:“怎么可能!”
声音过大,外面的人也被干扰,还以为她和邱迟起了冲突,妯娌过来敲门。
“小雨,你们谈好了吗,妈妈叫你。”
邱雨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把嫂子打发走了抓着邱迟的手臂。
“你确定吗?”
“通话记录有,证明这件事不假,通话内容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邱雨松开他的手。
“李丹是昨天上午八点二十五分在盛荣广场坠楼的,他前一晚打电话回来说是要应酬到很晚,直接在外面租了间酒店睡了不回来了,我当时,当时在做饭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邱雨越说越崩溃,上气不接下气,邱迟怕她哭昏厥,把她扶到床边坐好。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打电话用的是你的手机,那头说的主人公也是你,怎么最后变成了李丹。”
邱雨知道他不是在可惜死的不是她的意思,紧紧攥他的手肘:“你和我去派出所吧,你清楚事情的来源,你还有证据,我们去派出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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