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个人故事”

“个人故事”。

这是王小曼在万事屋成立之初提到过的一种特殊“故事”。

“如果一个人的个人编译进度,已经连续两次都在50%以下,那么当他第三次进入‘故事’,但凡跟他同一场‘故事’的‘译者’,都一定会经历异变程度极高的‘个人故事’,也就是说,每个人会被分散到不同的‘故事’里,进行高难度的‘个人闯关’。这种‘个人故事’危险性极大。”

以往遇到的“故事”,不论怎么曲折,总能找出重点,探明逻辑。而这次的“故事”充斥着诡异感,放眼望去全是死路。

没能阻止无形怪盗偷画,那第二天就会被拉进画中,没有能交流的对象,只有无穷尽的追杀;找不到无形怪盗的踪迹,第三天就会被强制死亡,丧命“故事”中。

如果这是“个人故事”,那一切都讲得通了。

刘栋海进“故事”的“个人编译度”本来就不高,万事屋带了他一次后就把他拉入了黑名单,他要么自己过“故事”,要么找其他组织接委托。

现在看来,他通关的效果不怎么好。

想必他是得知了“连续两次的个人编译度在50%以下,第三次的‘故事’将变为极高难度”,才托人发布了假委托,把万事屋的人引了过去。

不过看这样子,他并不知道第三次的“故事”会是“个人故事”。

林清原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专注于离开这次“故事”。

她决定以“无形怪盗”为突破口,去打听更多的消息。

下午两点,新的预告函悄然出现在美术馆一楼的一副画作旁边,被一名游客率先发现。

林清原赶到的时候,画作旁边又围了一堆人。

“游一区美术馆敬启:

我将于今晚,拿走《鼠疫》。期待你们的保护,天亮为最后期限。让我们愉快地开启游戏吧!

——无形怪盗参上。”

看完这封预告函,林清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鼠疫》这幅画,将爆发鼠疫时期的荒乱绝望的人群景象刻画的淋漓尽致,满街乱窜的老鼠也画的栩栩如生,任谁来看都要夸一句“好画”。

可是想到这幅画有可能成为第二天亲身经历的场景,感观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离夜晚还有很长时间,游客们了解的信息不多,林清原去员工室试了试,意外发现电脑能联网。于是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她都用来搜索有关“无形怪盗”及其偷走的画作的信息了。可惜收获并不多,只确定了一个信息:

被无形怪盗偷走的画,再未面世。

入夜。

林清原守在《鼠疫》前,打开了射灯,让画作始终呈现在亮光下。

她搬来了椅子,选了一个既能看到展馆大门又能看到画作的角度,一动不动地坐着。

既然从监控里看不到无形怪盗的踪迹,那她就坐在画前面,用自己的眼睛去盯。

昨晚画丢失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林清原为了保持清醒,时不时站起来练一练基本功。不过哪怕在活动身体,她的眼睛也一刻没有离开过画。

就这样,她一直等到了凌晨三点,展馆门口传来了一点动静。

她迅速侧眼,什么也没发现,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偏回头。

只这不到一秒的时间,画就不见了。

寂静像一层厚重的绒布,沉沉地裹住整个展馆。林清原的呼吸凝滞了一瞬,耳膜因过度紧绷而微微发胀。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制服布料摩擦出了细碎的声响。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身后被推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可能!”

林清原飞速行动起来。她拍下开关,展馆的灯光如潮水般轰然亮起。她压低身子,像一抹阴影,溜入各个通道,目光在每一处角落逡巡。灯光在她身后依次打开,照亮她冲进黑暗的前路。

监控死角、通风管道、紧急出口——白天踩点过的展馆地图已经深深印在了脑中,所有怪盗可能经过的路径都在她脑中急速闪回。

许久后,林清原咬紧牙关,重新回到了一楼展厅,站在了空荡荡的展墙前。

整个展馆都找过了,没有无形怪盗的身影,也没有画作的踪迹。

她的脑海中的思考风暴持续了很久,各种情况都被猜测了,又被推翻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她朝着画作原先摆放的位置前进,踢开栏杆,手缓缓地摸了上去——

如果这个可能性成真的话,如果这个“故事”还有“逻辑”可言的话,如果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的话——那画作现在还在展墙上!

林清原的手贴合在了墙壁上。

没了!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很久,久到冷汗都出了第二波,她才肯接受现实。

画已经被偷走了。

“到底为什么?”

是因为她离开去找无形怪盗的踪迹,所以错过了怪盗转移画的实机?还是从一开始,这个“故事”就没有丝毫逻辑可言,只是个单纯的收割性命的“个人故事”?

夜还很长。她的手抚在墙上,随着她走遍展馆的脚步划过每一处,直到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砸在她身上,她才停下这个机械的举动。

看着空无一人的美术馆,林清原突然很想哭。

她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死去了吗?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和比利了吗?还有白仙贝、成柳,还有新记明。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他们要是见到了她的尸体,肯定也无法接受吧。

她很后悔同意接下这个委托。

她作为万事屋的领导人,被成立至今的“百分百好评”麻痹了警惕,仗着自己的高强武力一路过关斩将,在不知不觉中轻敌了,才会觉得这个奇怪的委托可以尝试接下。

这次的“个人故事”若是只有她和刘栋海两人进来还好,可若是牵连到了其他人,比如成柳,甚至其他普通人,那一旦出了什么事,都将是她一辈子无法赎罪的沉痛。

林清原就在浑浑噩噩中进入了第二幅画作——《鼠疫》。

腐烂味道的包裹、硕大老鼠的撕咬、麻木人群的追砍,组成了她对外界的感知。

她从日出跑到日落,又逃进夜晚的阴影中。鼠群的窸窣声连绵不绝,人们的哀哭声如影随形。

她在绝望中摔倒,手下是黏腻的堆积;她在绝望中站起,嘴里是血腥的残渣。

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慈悲地撒下光芒,也残忍地扯碎她的庇护。

月光将她的影子拖的很长,长到堵住了她的退路。

病鼠从四面八方涌来,黄浊的眼珠里跳动着嗜血的光;人群拖着溃烂的四肢向她聚拢,剥落血肉的指骨带来死亡的诅咒。

——她本可以闭上眼睛。

让那些尖锐的门齿咬断她的喉咙,让那些骨爪撕开她的胸膛——这本该很容易。

可当第一只老鼠跃起时,她的手臂却自己动了。

鼠颈在她掌中断裂的声音,像枯枝被积雪压折。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她的眼前被血色蒙蔽。

某种沉睡的东西苏醒了。

“不要……”

她的腿踢上靠近的人,破碎了他们的身体。

“我不要死在这里……”

她的手抓过木材点燃,烧焦了侵略的皮肉。

“我才!”

林清原压低了眉毛,却抬起了眼睛。

“不要!”

她怒吼着,将心中的郁结倾泻而出。

“死在这里!”

火把从她手中坠落的瞬间,火舌便如活物般窜上了房屋,贪婪地舔舐着整座城池。热火扭曲了空气,鼠群发出尖锐的嘶叫,皮毛焦黑蜷缩,像一团团燃烧的破布。人群哀嚎奔逃,却如无头苍蝇般撞进更深的火海。

林清原几步便飞上了城墙。她坐在城墙高处,炽风掀起她的衣摆,火星在发丝间明灭。愤怒像一柄烧红的刀,横贯她的胸腔——这愤怒随着热浪摇摆,卷上她的眼瞳,映下了这宛如炼狱的一幕。

回到美术馆后,她默默地去员工室简单包扎了下伤口,然后就沉默地等待着。

下午两点,第三封预告函如约而至。

林清原穿过人群,从画作旁拿过预告函,看了一眼,便将画从墙上取了下来。

她将带来的布条、废纸等易燃物扔在画上,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它们。

火焰从易燃物攀到了画上,烧毁了画纸,吞噬了画作。

她回身,静静扫视过围观的人群。

他们安静地站着,像一排排被钉在空气中的剪影,只有脸上的黑色线条在蠕动。随着画作的燃烧,他们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被火焰抽走了存在的凭依。火烧到最后,画框在高温中爆裂,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人群的轮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那些黑色线条仍在不甘地挣扎。

——直至画被燃烧殆尽,人们脸上的黑色线条也尽数消失,新鲜的空气回到了林清原的身边。

她呆呆地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

一声呼喊唤醒了她的神智。

“老大你回来了!你怎么哭了?!”

成柳转到林清原的面前,紧张地询问。

林清原看着成柳身上的伤,心里一酸,泪流的更多了。

“对不起……”

她嗫嚅着,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柔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鹤辛苦了。安全回来就好。”

成柳咧开嘴笑了:“我没事儿,这次的委托之后再谈。医生在等着了,老大,先去医院吧。”

林清原贪恋着新记明的怀抱,嗅着他身上的清茶味道,吸了吸鼻子,说:“我想你了。”

新记明闻言,搂得更用力了一些:“我也想你了。”

比利在一旁用力甩着大尾巴,强硬地挤开抱着的二人,哼哼唧唧地搭住了林清原的肩膀,斜眼看了一眼新记明,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我的主人,我来抱!

白仙贝从远处跑来,从背后抱住了林清原,开心地叫着:“小鹤!欢迎回来!”

林清原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湿意,想回身抱她,却被抱得更紧。

白仙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闷闷的有些含糊:“别看我,小鹤成功回来是开心的事情,怎么能让你看到我的眼泪呢!”

过了一会儿,她松开了林清原,顶着个红红的眼睛,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快走吧,医护队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阿柳就安心在医院休养一下吧!”

林清原低下头,抹去再次流出的眼泪,勾起了嘴角。

“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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