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皇后娘娘将白瓷盖碗重重地摔在桌上，茶盖弹了一下，弹出了茶碗，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有块小碎片弹得远，弹到易安脚边，滴溜溜滚走了，碰到墙根才停下来。
原嬷嬷垂首侍立，眼睛盯着皇后捏在手里的鸳鸯丝帕，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杜挽星挨着皇后娘娘坐着，被皇后娘娘的盛怒吓了一跳，稍稍挪远了寸许。易安更是焦虑得脚趾扣地，心里一万个后悔跟着原嬷嬷前来作证，深以为原嬷嬷居心不良，存了心要让自己来分担皇后娘娘的怒气。
“易大人，此事事关皇族颜面！你既已知晓，”皇后娘娘凤眼一横，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见之令人脊背发凉，“本宫该当对你作何处置呢？”
易安既不解释也不哀求，坦然道：“下官悉听娘娘尊便！”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易安拱手作揖，什么话也没有说。
皇后娘娘问道：“你不怕死吗？”
“怕死！”
“既然怕死，为什么不解释不求请？”皇后娘娘声音虽冷，目光却不冷，“你什么都不说，就不怕本宫处死你吗？”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成立。倘若娘娘不信任下官，就算下官巧舌如簧，能把天说穿个大洞来，怀疑终究是怀疑，不信总该是不信，解释再多不过浪费唇舌罢了。与其死得委委屈屈，倒不如来个痛痛快快！”易安补了一句，“人终究会有一死！在卧榻中病奄奄地寿终正寝，不见得就比手起刀落来得舒畅！”
“易安，多年未见，没想到你还是这般文气迂腐！”皇后娘娘轻叹一声，“罢了！跟你置气实在不值当！你且说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董灵音一案，你可有眉目？”
“下官已然破解了凶手的行凶手法，并且对于凶手身份有了一定猜测。只不过，下官还没有掌握到充足证据，不足以当庭指证凶手，恐难教凶手认罪伏法。”
“凶手是谁？”
易安给出了一个名字。
皇后娘娘板起了脸，杜挽星则倒抽了一口凉气。原嬷嬷始终垂着头，易安瞧不见她的神色，但猜想也不会镇定到哪里去。
“你有办法抓住凶手，令其甘心认罪伏法吗？”
“下官愿意一试！不过，下官需要知道一些圣上的私密之事。”
“什么事？”
易安看看杜挽星，又看看皇后娘娘。她向皇后递了个眼色，皇后是个玲珑人，猜到了几分意思，便着令杜挽星与原嬷嬷回避。皇家秘辛，知道得越少自然越好，原嬷嬷脚底抹油，扭头就走了。杜挽星却不甘心，愤愤地瞪了易安一眼，咬着唇走了出去。
“娘娘，下官想知道圣上近三个月临幸嫔妃的记录！娘娘身为后宫之主，统领后宫，想必对此有所了解。”
“三个月。”皇后娘娘微微一笑，“女子怀孕，三月显肚。没想到易大人尚未嫁作人妇，却颇通男女之事。”皇后娘娘忍不住八卦起来，意欲探听易安的情感经历。
“与下官同住的女子是名仵作，其人素习医书，下官偶尔翻看几页，不过就记下了些许女子孕事的见闻而已。”易安虚虚实实地圆了话茬，毕竟总不能告诉皇后娘娘，自己是未来世界的穿越者，在未来世界里，人们可以在生物学课堂上学到性知识吧？
皇后娘娘斟酌了一下，似乎觉得易安的话勉强可以采信，便把话题重新扯回了正题。
“近半年来，圣上龙体欠安，多是独自下榻在养心殿中，偶尔召见嫔妃侍奉，也不过是谈天闲叙，未曾临幸同眠！”
“娘娘确定吗？”
“确定！遑议圣上龙体欠安是大罪，本宫何故以此诳骗于易大人？”
“娘娘明察！下官并非疑心娘娘，只是为求慎重罢了！”
似乎是为了让易安彻底打消疑虑，皇后娘娘郑重其事地补充道：“确定！”
“娘娘，下官还需要一位信得过的太医。”
“太医院的卢御医今日也在小年宴上，她是本宫的远房表妹，其人行事稳重、口风严实，堪当大任！”皇后娘娘道，“你想让她帮点什么忙，尽管叫原嬷嬷传话即可！”
“下官明白！”
“你不打算告知本宫你的计划吗？”
“事关重大！少一人知晓计划，便少一分被透露的风险。”
“罢了！”皇后娘娘冷笑一声，“易大人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退下吧！”她甩甩衣袖，阖眼道，“本宫且在此敬候佳音！”
“下官告退！”
易安退出了偏殿。
原嬷嬷跨入殿门，垂手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杜挽星跟上，转身看去，却见杜挽星追着易安走出了老远，眉梢紧紧皱将起来。
皇后娘娘不见杜挽星进来，问道：“星儿呢？”
“随易大人一同去了！”
皇后娘娘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女大不中留！”
原嬷嬷不敢接话。
“你也随她们去吧！”皇后娘娘甩袖道，“谨听着易安吩咐行事！”
原嬷嬷退了出去，在上阳宫寻了好一会儿，才寻到了易安和杜挽星。
易安和杜挽星站在一座拱桥上，眼睛却望着一座八角凉亭。凉亭之上，方才从偏殿出来的几位嫔妃言笑正欢。
杜挽星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为今之计只能放手一搏！”
“要是此计不成，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一切都交给我来——”
“不！”易安断然回绝，“我自会一力承担！”
她们沉默了半晌，只站在桥上远远看着凉亭内的推杯换盏。
此时，有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凉亭边上，双手抓着栏杆，弯下腰，探出去半边身子。不多久，就听见了那人的呕吐声。
杜挽星忽然抓住了易安的手，脸色又惊又惧。
凉亭上，几人围在呕吐者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个不休，与其说是出于关心，更多是出于好奇与八卦。
“走吧！”易安抿嘴一笑，“该我们登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