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睛不停地在三个人身上打转，没有错过任何精彩片段。她打算继续当个旁观者，所以，一听武伯豪提起她，她就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注意。

“陈娘娘，你以为你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吗？”武伯豪贱兮兮地模仿陈礼貌翘起兰花指，掐着把鸭公嗓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南苑干的是什么勾当？那个地方——”武伯豪冷哼一声，“不干不净。”

“武胖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陈礼貌即便沉声说话，声线也比很多女子更尖细，“白老大兴许还留你条狗命，招惹老子，信不信老子让你尝尝当人彘的滋味？”

“吓唬我，哼！”武伯豪嘴角一拉，看似分毫不怵陈礼貌的威胁，实际上却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瞧向朱慈颜，又粗又短的脖子上，喉结上下翻动，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怕陈礼貌动怒。

易安时刻关注着每个人，陈礼貌提到人彘时，眼底淌过一抹兴奋回味之色，虽然他掩饰得不错，但还是没有逃过易安鹰般锐利的双目。一想到此人可能是个人彘行刑者，易安就不禁打了个寒蝉。

须知道，人彘是一种非常残忍的酷刑。行刑者会把人的手掌与脚掌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再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破坏声带，使其失语；然后将人扔到厕所里，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剃尽眉发（包括眼睫毛）；再抹上一种药，破坏毛囊，使毛囊脱落后不再生长毛发，并拔掉所有毛发；最后任由受刑者痛苦死去。

易安环目扫视谢敏手下的这七个校尉，那四个跟着谢敏从战场下来的校尉都比较正常，人看起来也比较正派。但是，这三个后来受到重用的校尉，个性一个比一个突出，各有各的阴损之处，绝非泛泛之辈。

易安突然意识到，这些人所谓的身家清白，都只是纸面上的清白而已，背地里还不知道干过多少脏活累活。谢敏能将这帮卧龙凤雏压制得服服帖帖，并且重用她们，令易安觉得不可思议。

谢敏一身浩然正气，专克妖魔鬼怪，怎么会跟这三个人扯上关系呢？按理说，谢敏和她们就是两个平行世界的人，哪里来得交集呢？

“除非——”易安灵光一闪，忍住不去看周薇，暗忖道，“有周知县从中周旋的话，事情好像又能解释得通了。换句话说，盐军七矿，其中有三矿是周薇的人。周薇把控盐矿，到底出于什么目的？白虎矿和玄武矿较先发生毒盐事件，而白齐眉和武伯豪又都是周薇的人，难道真的是巧合吗？白齐眉、武伯豪和陈礼貌三人看似相互针对，谁又能保证不是她们合演的一出戏呢？周薇，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你们三个越说越离谱了，”谢敏看不下去了，斥道，“是不是矿上停工，你们都闲得没事干啊？就算有气没处撒、有力没处放，也不该拿自己的姐妹兄弟开玩笑。你们三个，罚俸半月。”

“将军，末将甘愿领受责罚。”白齐眉神色不改，“但是矿上停工后，手下人日子都不好过，不知末将能否请命，将罚没的半月俸银记入矿上开支，给手下人开顿荤也好。”

“准啦！”谢敏又道，“你们二位呢？”

“末将附议！”武伯豪不甘不愿地应道。他不是不肯给手下人开荤，他只是心疼自己拌两句嘴就被扣了半月俸银，觉得不值当，暗暗后悔刚才的所言所行。

武伯豪和另外两人又略有不同。另外两人尚未成家，没有家庭开支的顾虑，一人吃饱全家吃饱，钱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

武伯豪则生性风流，有三妻四妾，妻妾们又给他生了十七个孩子，家里一揭锅，起码就要喂饱二十四张嘴。虽然以前在矿上存了点积蓄，但是盐矿停工之后，他没了额外经济收入，单靠月俸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人，积蓄眼看着就快要被掏空了，心里干着急，今天才会四处撩火，解解闷气，没想到触了所有人霉头，让原本就日渐干瘪的钱袋子变得雪上加霜。

“雒口盐矿每月实际能进账多少银子？”杜挽星的提问让话题重返正轨，“有没有个具体的数？”

堂内一瞬寂静，七个校尉只顾互相递换眼神，没有人回答杜挽星的问题。杜挽星于是又重新问了一遍，提高声调，并且加大音量，态度强硬得让这些人想蒙混过关都不行。

“诸位校尉是没有听清楚小万的问题吗？需要本官再重复一遍吗？”易安沉下声音说话的时候，嗓音就变得浑厚威严，很有能量，气势不怒自威，“须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小事小非，本官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给你们内部处理。盐货事关社稷民生，大节大义当前，本官断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没什么比盐货、比社稷民生更重要。”

“单就烛照矿来说，毒盐案发前，每月产量为五千均。毒盐案发后，每月扩大产量，已接近六千均。”谢敏以身作则，回答了易安的问题，也向校尉们释放了必须对易安开诚布公的讯号，“一均盐能抵一两白银，五千均盐就能卖五千两白银。”

按换算，一均等于三十斤，即十五千克。烛照矿月产盐量五千均等于七十五吨，六千均等于九十吨。而五千两白银换算成人民币等于一百二十万，按照太虚的物价水平，已经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要是发生盐慌，盐货就会大幅涨价。”朱慈颜补充道，“盐矿的获益也会随之水涨船高，数额不可估量。”

“朱副将的意思是——？”易安拖长音问道。

“毒盐一事肯定不可能祸起雒口萧蔷之内。”陈礼貌接话道，“盐矿出了事，我们都不好过。而下毒之人不惜与整个雒口官民作对，所冒风险如此之大，背后定然有利可图。我们看起来像是获益之人吗？”

“不像，确实不像。”易安也不隐瞒，“本官从未怀疑过诸位校尉，之所以问这些问题，是因为诸位都是毒盐案的当事人，办案流程上也必须和诸位聊一聊。”

“易大人，整个太虚想必没有人比我们更希望抓到投毒者。”武伯豪强调道，话里话外都是在撇清干系。

毒盐案准备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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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盐城案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