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走到门前台阶上，还没走进客房，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易安不急着进屋，驻足环顾整座小院，这才注意到月洞门正上方有块簇新的棕木牌匾，写着“秋院”二字，能看出来是赖振声的书墨。

小院里静悄悄，秋风拂动树叶，飒飒作响。

另外两间客房大门紧闭，白齐眉和陈礼貌都是武林高手，听觉比一般人敏锐，不可能听不见赖振声领着易安一行人匆匆赶来的脚步声。有动静还忍着不出来一看究竟，易安觉得奇怪，她还没见过真正不爱凑热闹的人。

齐白眉和陈礼貌没有动静，有两个解释，要不是人不在屋里，要不就是都不愿牵扯其中，意图撇清关系。无论是哪种解释，都不太寻常。

易安转身向杜挽星点点头，杜挽星立刻会意，抬腿就走，来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三声，笃、笃笃，一长两短。她附耳在门上，屏气等着，屋里确实没动静。她望向易安，摇摇头，表示屋里没人。

易安点点头，表情若有所思，示意杜挽星继续敲另一扇门。仍旧是轻轻敲了笃、笃笃，一长两短，仍旧附耳在门上，屏气等着，屋里仍旧没有动静。她又望向易安，又摇摇头，表示屋里没人。

“白校尉和陈校尉人在哪里？”易安问赖振声。

赖振声微微一愣，对蓝衣家丁粗声问道：“两位校尉人在哪里？”

“小的也不知道。”蓝衣家丁右手吊着绷带，被赖振声一问，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垂肩低眉道，“小的伺候三位大人回屋后，就到冬院收拾去了，一下午都在那里。要不是板儿看到武校尉房门开着，以为武校尉有什么吩咐，特意到冬院找我，我——”蓝衣家丁咽了咽，猛一下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小的该死，小的不该擅离职守，请赖会长不要把小的驱赶出去。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指着小的养活，小的不能没了这份工啊！求求会长、求求大人，别驱赶小的出去！”

众人毫无防备，等反应过来，蓝衣家丁已经磕了好几个响头，磕得前额破皮，鲜血刺目，沿着脸颊滴了两滴在地上。

“好啦！别磕了！”易安示意杜挽星将蓝衣家丁扶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谁是板儿？”

“回大人，小的就是板儿。”板儿回话。他是个精瘦的小个子，二十岁出头，其貌不扬，身上蓝衣破旧肮脏些，袖口有片棕褐色污渍，已经干涸。

“小的叫李贵。”李贵从怀里取出一方白帕，擦去快要流到颌下的血，双唇干涩发白，似乎正在遭受人生中最重大的打击。

“李贵，武校尉的尸体是你最先发现的吗？”易安淡然问道。

“是，是的。”李贵猛一抖，颤声道，“武校尉，他死得好惨啊！”

“死得好惨。”易安皱眉，扭头看向赖振声，后者已然面色苍白，双手颤如筛糠，不敢抬眼对视。易安顿觉不妙，第一时间向杜挽星吩咐道，“喊沐薇过来。”

杜挽星的身影瞬时消失在月洞门后面。

易安进了客房，让其他人在门外等着。客房里窗户紧闭，室内晦暗不明。一进门就看到圆桌底下收着四张圆凳，桌面一壶四杯，配置和易安房内一模一样，些许不同在于器具周围或刻或绣，都是秋花样式，月季、蔷薇、茶花和桂花，与院内栽种的花木相对应。

她朝书案方向看去，看见书案当中摆着两本蓝皮书册，两本都是草木绘本；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锃新发亮、纤尘不染。

椅子后侧立着一座青瓷卷筒，齐膝高，口若铜盆，筒身着月季，筒内插着十数个画卷，大小新旧长短，各有不同。

易安目光挪移，看一眼书案旁，窗台紧闭，在里面上了栓。她走到窗边，向外推推窗，纹丝不动；再向内拉拉窗，还是纹丝不动。窗明几净，凶手应该不是从窗户闯入。

她站在窗前，正对面就是床榻。武伯豪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月季锦被，盖到脖子下面，只露出一颗脑袋。他正面朝上，躺得笔直端正，要不是屋里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以及沿着床边滴滴滴落的血水，真有种他仍在小憩的假象，可能随时都会睁开双眼，然后一脸懵圈地看着易安。

易安深吸一口气，已经明白了李贵为什么会说武校尉死得好惨。因为床下血量太多，多得太反常，血水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掉，就算割断了大动脉，也不会像这样血流不止。因为一旦人死之后，血液就会停止流动，动脉血也会停止，不可能继续滴渗。除非是全身多条血管同时爆裂，鲜血瞬间喷涌，全部浸入锦被，慢慢渗透，渐渐滴落，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易安缓缓靠近床榻，正要掀开锦被，手还没碰到，身后先响起衣服摩挲声，簌簌作响，来者正是夏沐薇。易安将手缩回，转身一看，夏沐薇脚步仓促而来，左肩挎着工具箱，箱子摩擦衣裳，簌簌作响。

“尸体交给我，”夏沐薇放下工具箱，比划道，“你们可以先去忙别的。”

“我想先看眼尸体。”易安道，“他的死状应该很惨。”

夏沐薇也注意到了床下量大得反常的血水，明白了易安的意思。她戴好兽皮手套，这是易安前不久送给她的，希望她验尸时能够戴上，一则保护自己免受毒物腐物侵害，二则保护尸体证据不被污染。夏沐薇觉得有道理，便随身带着，这次终于用上了。

夏沐薇抓起锦被一角，慢慢往里面掀开，掀开到手臂部位，两人不禁倒抽一大口凉气。杜挽星一进来，听到两人沉重的抽气声，伸长脖子，越过易安肩膀往里瞧去，也惊得倒抽一大口凉气。

武伯豪的左臂被人齐根砍掉，放在身侧，创口平整，一击直接砍断肱骨，常人可做不到这样。肱骨是上肢最为粗壮的骨头，与肩胛骨连接形成肩关节，凶手必须用很大的力量才能砍断它，说明凶手是个武功高手。

易安木了木，感叹道：“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下手这么狠。”

夏沐薇一口气掀开锦被，露出武伯豪整个身躯，虽然心里已经有了预设和猜想，但是亲眼看到其被砍断的四肢整齐摆在身侧，她还是不禁因凶手的恶趣味所震撼，浑身起了阵鸡皮疙瘩。

凶手有点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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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盐城案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