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为了应付虞妃而来的一场假风寒 ,没成想病情来势汹汹,苏先生下了重药,总算能勉强睡下,昏昏迷迷中,只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夫君。”她低声呓语。
那只快触及到她脸颊上的手瞬间停在咫尺之遥。
似是有所感应,林菀渔突然睁开双眼,即便是房间内黑暗无光,也一下子将床前的人认了出来,“你...”
她一下子困意全无。
“你怎么可以?”她拼命的掐着手心,一遍遍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说出的话仍是微带讽刺,“国师大人莫不是走错了地儿,这里是将军府。”
夜如玉仍只是坐着,没有任何回应。
林菀渔当下愤怒难遏,惊跳坐起,“夜如玉,你不要太过分。”
回应她的只有夜如玉如梦似幻的一声“菀菀”,以及他轰然倒下的身体。
“夜...”林菀渔所有的情绪瞬间崩塌,只剩下茫然的惊恐,“莲心,莲心...”
莲心披了衣服从外间滚爬进来,跌跌撞撞到床榻边,又被夜如玉绊了一脚,这才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尖叫声几乎同时而起。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几乎是片刻间,外头已传来护卫的声音。
莲心正要回答,林菀渔脆弱且带着卑微乞求的声音传来,“不要,不要说。”
莲心一愣,嘴比大脑快,“无事,夫人只是梦魇着了。”
待护卫离开的声音远去,她这才敢摸索着亮了灯火。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看到眼前这景象,她也不可避免的倒抽了一口气。
一向仙风道骨的国师大人此时双眼紧阖,倒在林菀渔身上不省人事,纤尘不染的素衣犹如被血水浸泡过,已找不出一丝纯白的痕迹。
林菀渔双眼迷蒙的看着他,伸出的纤指迟迟不敢落到他的眉头之上。
“咳咳...”猝不及防的喘咳声瞬间打破室内的安静,也将林菀渔彻底唤醒。
她看向莲心,眼神已恢复清明,“快去请苏大夫过来。”
莲心看了看夜如玉,又看向她,犹豫不决。
“无碍。”林菀渔叮嘱她,“只说我咳得厉害,难以入眠,你自让他来就是。”
看她转身要走,她又唤住她,“等等。”
“帮我将他扶上去吧。”
莲心见她已经挣扎着从他身下出来,一脸的不赞同,“夫人,这样不妥。”
林菀渔瞪着她,“有何不妥?”
“难不成要他死在这儿。”
即便她恨他入骨,他也不该死在这儿。
见她已经奋力的将人往床上搬,莲心只能妥协,帮着她将夜如玉安置好。
待她带了苏大夫回来,碧荷和小家伙都起了床,齐齐的在床边守着,反观林菀渔,倒是避的远远的,在一旁喝茶。
“夫人,您这是?”苏大夫也是一脸的懵,不是说咳嗽的厉害的吗,他全然看不出,倒是床榻之上隐隐飘过来一丝血腥味。
他连忙快走两步,气息微急,“将军这是...”
“哎,宗...怎么是国师大人。”
他瑟瑟发抖的转身看林菀渔,只见她正盯着他,直盯的他心中发毛,才听她道,“国师大人被人重伤,意外闯入府中,他既与将军同朝为官,我等总不好见死不救,还请苏大夫尽力诊治。”
苏青不敢与她对视,低垂着头,只管应是。
正要抬头时,林菀渔的声音又起,“我等皆是女流,留下多有不便,还麻烦苏大夫替国师大人诊治好之后,替他换上干净衣裳,稍后,我会让人将衣裳送进来。”
苏青哪敢有他言,继续点头应是。
待人一离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到床榻边。
“还好,还好。”他上下仔细查看一番,松了一口气。
虽然看着凶险了点,但其实也不过是失血过多才导致的昏迷,他身上最不缺的就是补血丸。
当然,若此人受了伤之后不乱跑,恐怕连补血丸都用不上。
他摇头喟叹间,手下利索的扎针、止血、包扎,再换上林菀渔让人送来的衣裳,很快床榻之上又恢复成那个清风朗月的大周国师夜如玉。
这一番操作之后,他对着床上依旧昏睡的人叫嚷道,“行了,就我俩了,别装了。”
话音刚落,夜如玉就睁开双眼,目光炯炯,除了脸色差点,全不像一个刚刚还在昏睡着的人。
“你小子是算准今日有这一遭,才迟迟没唤我归宗的吧。”苏青边收拾药箱,边啰嗦,“行了,你胸前这窟窿看着凶险,但你小子不使劲折腾,暂时也死不了。”
他拿了个补血丸要塞入他口中,却被他侧头避过。
苏青眉头皱了皱,忽而又想通了。
“你这小子!”
本不想说了,却又觉得憋不住,“你这小子,你有什么话,你就要说出来,你说你不想吃药,我会逼着你吃,你说你想留在这儿,我会不帮你?”
“你说你输郑暄哪儿啊,还不就是这张嘴,他有你长得好吗,他有你得人心吗,都没有,还整天摆着一副臭脸,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一天都不想待在这儿。”
“可他纵使万般不好,他在林氏面前好就行啊,那张嘴整天巧舌如簧的,将人吃得死死的,林氏那也是个瞎眼的...”
“师兄!”夜如玉两个字堵了他的念经。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嘴太快,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你刚刚是在叫我吗,再叫一声来听听。”
夜如玉见他扭转了关注点,就没再吭声。
苏青气不过,继续在死亡线上横跳,“你说,我为了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才得了你这么一声师兄,我容易吗。”
“老宗主虽然早早将宗门交给了你,但当年带大你,我也是有过付出的,你不能扭过了身就不认了呀。”
“哎,我果然是最命苦的啊。”
夜如玉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演戏,直等他演完才问道,“你不是说她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怎么还会咳的这么厉害。”
提到他的专业,他可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这你不能诬在我身上,可不关我的事。”
见他仍一脸怀疑,苏青跳脚道,“这还不是怪宫里的那位贵妃,天天下令旨,要召你外甥进宫,本也就是一场小风寒,林菀渔为了做戏,只能生生熬着,将自己熬成这副死样,话说你俩,不亏是有过一腿的...”
在夜如玉的死亡凝视下,苏青总算将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放心,她没什么大问题,拖延了几日,总要给她时间恢复,至于她之前的血亏症,当年你给的那个凝血丹已经是世间难求,后来郑暄又一直在搜罗各种补血神药,她现在身体别说比你,就是比之常人,都不知道好了多少。”
“就是你。”他脸上露出些隐忧,“尘缘大师去岁给我来信了,你...”
夜如玉无所谓的笑了笑,“比之阿蘅,我已经是多活了三年了。”
苏青看着他这样,想笑笑不出来。
“行了师兄,你再不出去,她该怀疑了。”
“你这小子。”苏青无奈的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不过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弄的,阿蕙、明羽不是都跟着你的吗,他们人呢?”
夜如玉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苏青本以为他又不会回答了,转身出去时却听到他的声音,“我们在城外绞杀了虞从文。”
“什么?”苏青双目皆露诧异。
“你们这是要逼虞家反?”
夜如玉抬眼看他,神色复杂。
苏青一双挑花眼却再无笑意,“十五年的那场大火还没烧够,你们还想着重来一遍。”
“疯了,真是疯了。”
他拧着药箱,再不看他一眼,愤愤离去。
夜如玉慢慢的阖上双眼,苍白无色的唇角有些僵硬。
不过这种僵硬并没有维持很久,空气中都是她留下的气息,甚至盖过他身上的药味。
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鼻腔中都是她的香甜,这才发出一声满意的喟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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