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耳畔熟悉的声音,直接将江茑萝那点还朦胧的睡意瞬间打散。
要不是她还趴着,背上那被箭射伤的地方还在痛不欲生,她高低得给他来个午夜惊魂。
她扭过头去看他,即便夜色朦胧,从窗户外透进来的那点儿月之光华,仍然将他的脸部轮廓完美的勾勒了出来。
她轻轻哼了一声,说不上有什么意义,只是没想到有一日,他一个堂堂的摄政王爷也会爬她的窗户。
“你这次真是太鲁莽了!”
江茑萝还没从他带给她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劈头盖脸的指责,心中的粉红泡泡瞬间炸了个遍。
嘴角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姬文珊找你控诉去了?”
亏她还替她挡了这一箭,白瞎了。
“她什么都没说。”楚焰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快,坐在她床头,语重心长,“她若说了,你暂且因为后背这一箭,保得住命,何家呢,只怕是要诛全族的。”
“嘉南,你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提起何青扬,她的确心有愧疚,但...
“我是对不住他,他若死了,我会拿命去赔。”
她没什么好语气,“但你今日若只是来说教的,我听见了,你也可以走了。”
她扭过头不看他,气的后背更疼。
空气凝固了片刻,后面传来一身他的叹息,“行了,你现在这气性是越发的大了,都不能说了。”
他小心的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那只手,轻声问她,“还疼吗?”
“哼,疼不疼的,关你何事。”嘉南气呼呼的,但到底没舍得挣脱他的手。
楚焰沉默着,眼中忧伤流淌。
江茑萝听不到他回应,更气,想从他手下挣脱,却被他握的越发的紧。
“摄政王这又是何意?”她怕后背伤口再裂开,到底不敢用力挣扎,只是口中的话越发难听。
“你不是一向恪守礼教,说什么我们是舅甥,谁人家的好舅舅会夜半三更的爬外甥女窗户的?”
“你倒是说话呀。”
然而,回应她的依旧只是一声叹息。
江茑萝眼中的光亮一点点儿熄灭。
“楚焰,你知不知道你很混蛋?”
“每次我都想,就这样吧,放手吧,将你忘记,可是你呢,每次我一努力挣扎,你就会出现,然后将我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围场之事,我承认,是我的错,我嘉南敢作敢当,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孬种,姬文珊当日所受,皆是她应得的。”
“我原看错了你,只是以为当时北燕之辱皆是因姬文珊嫉妒所致,原来你早知道我去了北燕,我说怎么就那么赶巧,阿洛正好就在西直门外,如今想想,这其中怎么会没有你的手笔。”
“姬文珊的仇,我亲手报了,围场刺杀,乃是我所料未及,我也替她挡了箭了,算来,她也没什么损失,这事就算闹到陛下那儿,我也是有理的。”
“只是摄政王,我记得我上次就说过了,我不会再犯贱了,你与姬文珊,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茑茑...”楚焰的声线明显的发颤。
江茑萝却不想再听下去了,“你走吧。”
“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她奋力的从他手中扯回自己的手,一下子便挣脱开了。
看吧,其实也没什么难的,真要想挣脱,也不过就是后背疼了一下。
“茑茑...”
“你走!”江茑萝情绪激动。
“好好好,我走!”他避开她的伤口,替她压了一下被子,“你别激动,伤口会疼。”
江茑萝将脸深深的埋在枕头里,只有这样,好似只有这样,眼泪才不会流出来。
走吧,她的爱,她所有青春的执着。
走吧,她会努力忘记的,一定会忘记他的。
去他的家国大义,他就好好的在他的家国里腐烂成泥吧。
长公主不是说,无情则无敌吗,从今天起,她就做个无情人,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
楚焰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其实她也不清楚,她以为今夜会很难熬,会失眠,实际上她不仅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以至于再次感觉到危险之时,那人的脸就离她咫尺之遥。
“别动,是我!”
来人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知道压着她,不让她挣裂了伤口,就是不知道不能深夜偷进一个姑娘家的闺房吗。
“哼,堂堂的北燕太子难道不知道门之所以叫做门,就是为了让人走的吗?”
“看你这熟门熟路的模样,是没少爬人家姑娘的闺阁吧,你这北燕太子做的,我都替你们北燕的未来捏一把汗。”
“怎么,夜深人静的,是要给你那好妹妹讨公道来了?”
“那就快点儿,下刀利索点儿!”
江茑萝闭上眼,其实心里慌的很。
她家好歹也是堂堂一个侯府,怎么一个两个的进来跟闯无人之境似的。
阿金这个死丫头,还堂堂的潜龙卫出来的呢,只怕那西院角的老黄狗都比她耳朵好使。
她等了良久,也没等到他来抹她脖子,倒是听到他一声嗤笑。
她睁眼瞪去,那人却蹲在她床榻旁,脸与她相对,不过咫尺间,她甚至能明明白白看清他眼中的戏谑。
“小辣椒,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别这么尖锐,浑身跟长了刺似得。”
江茑萝皱了皱眉,不喜欢他的新称呼。
她将头拼命往后仰了仰,想拼命跟他拉开距离。
“看我?看我不走大门,看我非要选这乌漆嘛黑的夜里?”她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太子殿下还有这与众不同的癖好。”
姬文战笑了笑,即便在这月色朦胧的夜里,也能看到他一口大白牙亮晶晶的,怪瘆人的。
他说道,“我倒是想白日从大门进来,可你娘,荥阳长公主不接我的拜帖。”
江茑萝一脸疑惑,又听他道,“她怕我拐了她的闺女。”
江茑萝瞬间无语。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
基于她娘之前的骚操作,的确就是怕有万一。
还有,根据阿金在她醒后的老实交代,她的无故缺席,就是被她老娘拉走,去交代她跟这人的猫腻了。
且别说他俩根本没什么交情,她就是想不通,这人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值得她老娘这么忌讳。
“你跟我娘之间,可是发生过什么不快?”
姬文战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问她,“荥阳长公主去过北燕?”
江茑萝摇摇头。
姬文战笑了笑,“正好,我之前也没来过大周。”
江茑萝愣了片刻,才知道他这词不达意背后的意思。
真是,没见过就没见过,非要绕这么个大弯。
她了无生趣的趴在枕头上,朝他挥了挥手,“人你也看了,我没事,也不要你感恩戴德的,你走吧。”
“噗。”姬文战又没忍住。
他也不清楚,怎么在她面前,他笑点就这样低。
当然,毫无意外的就接到了她的卫生眼,他竟然觉得有趣极了,仿佛她天生就该这样的,傻傻的,没啥心眼儿。
他装作惊诧道,“我为啥要对你感恩戴德的?”
江茑萝瞪着他,这没良心的。
她气鼓着两腮,“若非我替你妹妹挡了那支箭,如今躺着的就该是你妹妹了。”
“你不该对我千恩万谢吗?”
说完这话,她还特意朝他两手看了看,嘴里啧啧有声,“来探病恩人,也不带个礼物啥的,啧啧,有失礼数。”
她如此模样,又成功逗笑他。
“你笑什么,我说的有错吗?”
无他,江茑萝就觉得他的笑容十分刺眼,仿佛她说了什么极搞笑的笑话。
姬文战看她两眼冒着火花,突然就也想逗逗她,“要不,你跟我走得了,做我的太子妃。”
这话一说,两人皆是一惊。
江茑萝突然就想起前两日在楚焰府里说的那句气话。
她当时也就在气头上随口一说,事后压根没再往深处想,此时突然由他口中说出来,拒绝的话语虽然就在嘴边打绕了,但她竟然有了犹豫。
而让姬文战惊的是,他以为他就是想逗逗她,但看她那副惊诧退缩的模样,他突然就害怕她出口拒绝。
趁她都还没开口,他嬉笑着将这话题扯开,“喏,给你的药。”
江茑萝看他变魔术似的,手中突然多了个白色的小瓷瓶,果然转移了视线。
“就这么瓶药就将我打发了?”她笑的勉强。
姬文战忍俊不禁,“你可别小瞧了这药,再深的伤口,三日内必合,而且...”
他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不留疤。”
听到后面这三个字,江茑萝果然双眼一亮。
即便在肩后,但姑娘家的,谁不爱俏。
她正要抬手接过,又听那姬文战说道,“虽然你这箭中的挺无辜的,但到底我也脱不了干系,明儿一早,我让人多送点补血的好东西过来,你让人门口等着,别到时又让你娘拒了。”
江茑萝听得是云里雾里,“啥叫中的挺无辜的?”
“虽然你妹妹掉那坑里我也有错,但我不挡那箭,她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救命之恩,你就这般轻描淡写的,算了,我不想再提了,你走吧,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
姬文战本来还是温暖和熙的笑脸,听到她最后那几个字,几乎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这丫头,分明要打一顿才能安分。
打,他是打不出手的,只能告诉她几句实话,气死她。
“那箭本来也不是射你们的,要不是你那鞭把将那死士推开,那箭就该射在他的心脏上。”
“什么意思?”
她瞪着他,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似乎,她倒下去前,好像手中剩下的那鞭把是捣上了什么东西。
不对,什么叫那箭不是射向她们的,如果说那箭是射那些死士的,而那些死士之前又是要杀她们的...
电闪雷鸣间,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些人的目标是你?”
姬文战笑笑,他收回刚刚那句说她傻的话,分明是个聪明至极的姑娘。
挺配他的。
他这么想,眼前的姑娘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所以,你连你妹都利用。”她咬了咬牙,背后的伤又隐隐的痛了起来。
一痛,她看眼前的人又不顺眼了起来。
“走走走,快滚。”
姬文战这次却没之前那般生气,甚至饶有兴致的拍了拍她的头顶。
“我刚刚说的那句话,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就起身离开。
江茑萝甩了甩头,想丢掉他留在头上的黏腻感。
什么好好考虑,他说什么了,他说的可多了,考虑哪句?
气到吐血的姑娘,这下真的是彻夜难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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