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趟乾庄,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消失了一天一夜的谢轻舟总算重新出现在府中。
“你回来了啊。”坐了大半天的马车,追云是全身都酸疼,客套的问了他一句后,就让丫头去备水。
“你就不问我去哪儿了吗?”身后传来谢轻舟淡漠的声音。
追云正挑选柚香给她拿出的换洗衣物,随口应付道,“你去哪儿了?”
然后指着柚香左手上那件袖口有金绣的红纱薄裙,“就这件。”
“是你将谢轻峰藏起来的?”
追云挑衣服的动作一顿。
“你们都出去吧。”
待室内侍奴退了个干净,追云这才看向他,“是。”
谢轻舟脸上的血色一瞬退了个干净。
“为什么不骗我,我宁愿你一直骗我。”
追云笑了笑,“没必要。”
“你不是让阿昆一直跟着吗?”
谢轻舟抬眼看她,仔仔细细的,似要将她看个透。
“追云,我在你心中,算什么?”
“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分情?”
追云听到此话,笑的那叫一个欢快。
“驸马,你且不要妄自菲薄。”
她凑近他,食指将他的下巴挑起,“一分太少,可再多点。”
已成死灰,无边荒凉的心中重新燃起一点小火苗儿,谢轻舟盯着她的眼睛,又问,“那比之陛下呢?”
追云瞬间收回手,“驸马,你这么问就没意思了。”
“莫要忘了我们当初缘何做的夫妻。”
那一夜将自己交给他,她从未后悔过。
既是为了阿弟,也是圆了她的私心。
他不是那个唯一的选择,却是她最想做的选择。
谢轻舟手握成拳,笑得几分凄凉。
的确是他自取其辱了。
“三叔昨日进京了。”
追云有些诧异,朝他望去,却未在他脸上瞧出任何的波澜。
她让谢轻峰书信回去,也只是指望着这位三老爷写信过来闹一闹,到没成想,人亲自过来了。
看来此人对谢轻峰这个过继来的血脉真的十分看重。
追云装糊涂,“怎么,问你要人?”
“那你让阿昆去乾庄接吧,姑母那儿我已经说好了。”
谢轻舟看她,“你不怕我把他杀了?”
追云笑了笑,“你会杀他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还怕他不敢动手呢。
“三叔还要珊珊。”
哦,这才是重点吧。
追云笑了笑,“也合乎情理,毕竟阮轻珊肚中的是他三房的血脉。”
谢轻舟看向她,“母亲气的晕了,昨日到今日一粒米水也未曾进。”
追云挑了挑眉梢,对上他的视线,“所以呢?”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你不想交出阮轻珊,还是说,你母亲未进米水,是我的原因?”
“这些,难道不是你想见到的吗?”谢轻舟声音苦涩。
“可笑。”追云怒火四溢,“谢轻舟,有一点你得搞清楚,你的珊妹妹去勾引谢轻峰,并非是我强迫的,只是她看嫁你无望,不想再寄人篱下,给自己找的一条退路而已。”
“我知道她是你心尖上的人,你自然不愿对她妄加揣测,可谢轻舟,事实就事实,不管你如何不想承认,你从小被捧在手心娇宠着的阮姑娘,她就是背叛了你。”
“还有你的母亲,你明明可以告诉她真相,可你为了保护阮轻珊,你将她肚中的孩子给认了下来,是你给了她希望,然后真相又打破了她的希望罢了。”
“你不会以为杀了个谢轻峰,真相就会被永久掩埋了吧。”
“堂堂的青州谢家主,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单纯了。”
谢轻舟踉跄了两下,又跌坐回原来的凳子上。
他仰头看她,眼中是难以读懂的晦涩。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珊珊肚子里不是我的孩子,可你依旧不相信我。”
“哪怕我现在说,她不是我心尖上的那个人,你才是,你定也不会信的吧。”
追云盯着他,蔻甲掐了掐手心,然后,笑了起来,“驸马,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何处吗?”
谢轻舟一怔,跟不上她的跳跃思维。
追云也没期望他能回答,抬起手轻触他的眼角,“我最喜欢你的这双眼睛。”
“当你用它看着我的时候,你便是胡说八道的,我都相信。”
“追云。”谢轻舟的眼中出现薄怒。
追云却笑了笑,“你看,便是生气了也这么漂亮。”
“行了。”谢轻舟挥下她的手,“我还有事要回谢府处理,过几日再回来。”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追云脸上的笑容渐失。
“阿穆。”她喊道。
听见她的喊声,阿穆推门进来。
“叶家那件事,你尽快办。”
阿穆抬头看她,有些疑惑,“殿下不等陛下的名单出来了?”
追云摇了摇头,“不等了。”
“是我轻瞧了谢家老三对他那儿子的重视。”
“驸马的人去接谢轻峰之前,把那药给谢轻峰吃了。”
阿穆点头,“是。”
谢家老三既然都来京城了,怎么也得闹出点响动才行啊。
······
谢家的事是隔了好几日才传的满京城都知晓了的。
就连叶尚书家的姑娘跟着情郎私奔了,这等茶余饭后的话题也没能将其压住。
在这前一日的晚上,谢轻舟就回来睡了,只是满脸的沧桑,看来没少在谢家两房和谢母之间周旋磋磨。
因为有了叶家姑娘这等筹码,加之谢老二这么些年对老三房的稍许愧疚,他是极力促成阮轻珊跟着老三回青州的。
本来呢,谢老夫人都快要松口了,可府里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让谢老夫人不敢再松口的大事。
谢轻峰不能人道了。
阮轻珊的确长得漂亮,谢轻峰与她成就美事,也是打算了要好好过得。
可事后他遭遇了谢轻舟的一连串追杀,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落魄成人憎鬼厌的过街老鼠,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谢府过着理所当然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
这么一对比,心里自然就不平衡了,恶也就上来了。
追云听说谢轻峰是要当着阮轻珊的面玩弄她的丫头,就是当时谢母给她留下的那个叫绛红的婢女。
可惜啊,子弹上了膛,就是发不出来。
这下没侮辱着人,倒是将自己先侮辱了,谢轻峰当场就发了怒,且将丫头打的半死不活的不说,连阮轻珊也被甩了巴掌,若非念着她腹中还有他,也可能是他仅有的孩子,会被折磨成什么样也未可知。
谢府当夜请了十几个大夫入府,便是连宫里的御医也惊动了,众口一词,就是废了,以后,谢轻峰做不了男人之事了。
谢轻峰是谢轻舟令人接回的,此等阴毒之事也只可能出自他手。
谢家老三就是因为生不了孩子,才在同族里好不容易过继来的,这下又被谢轻舟给毁了,他怎肯罢休。
听说闹的老太太气晕过去两次,谢轻舟无法,只能叫人将他押送去了太师府,可阮轻珊的去留就成了个最大的问题,因为老太太不放人了。
虽然对于阮轻珊肚中的不是自己的亲孙,老太太多少心头有点失望不快,但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是将阮轻珊当成了亲闺女养的。
现在肚中孩子既与她无关了,那她自然是要疼惜她这个姑娘的。
交给谢老三,或者说交给谢轻峰,那她的姑娘还有活路吗?
反正就一句,小的可以带走,大的不行。
也就是说,要等阮轻珊生了孩子再交给他们,阮轻珊还是她名下正儿八经的谢家义女。
谢轻峰都被她害成这样了,谢家老三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也一句话,大的小的他都要。
而且,他还要尽快给两人办婚礼,谢轻峰这样,除了阮轻珊,谁还会再嫁。
谢太师呢,他还能怎样,自然是居中协调,无论如何,他总是站在谢家这边的,谢家这边,自然就是谢老三这边。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交人。
听说是谢轻舟亲自拍板的。
阮轻珊寻死觅活了好几次,都被人给拦了下来,如今听是被人全天候的盯着,莫说是寻死,便是磕破皮的机会都没了。
老太太也不知从哪儿听闻了这些,对着向来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儿子就是破口大骂。
孽子,孽子...
追云瞧着身旁睡着的孽子,也有些想不通。
放手阮轻珊,或者应了那句,爱之深恨之切,对于一直捧着手心上的人,背叛才是让他最无法接受的吧。
可是,给谢轻峰下药那件事,他为何不问?
明明不是他动的手,即便谢老三怀疑他,但只要他说了,谢家必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她还以为他谢家在利益面前,是铜墙铁壁一块呢,不过一个女人,就弄的阖家不宁,也真是可笑至极。
白费她下了这般大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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