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前的青石广场,此刻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空气仿佛凝固,连穿梭其间的细微能量流都变得滞涩起来。
墨渊静立其中,一身青灰剑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孤直,像一柄渴望出鞘、却被迫隐于暗夜的绝世名剑。他面容冷峻,眉峰如刃,紧抿的唇线透出不容动摇的坚定,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却压抑着近乎灼人的焦灼与沉痛。他的佩剑“止水”虽在鞘中,那隐隐透出的锋锐剑意,已在地面的青石上刻下无数细密如发丝的痕迹。
他的对面,一名男子按剑而立。银色的神甲在学宫永恒的光照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泽,与他脸上毫无通融余地的表情如出一辙。凌霄——执律神将,他是规则的化身,是学宫秩序最坚固的壁垒。
“《万剑图录》乃学宫甲等秘藏,非为一人一家之事而开。”凌霄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每一个字都带着规则的重量,砸在凝滞的空气里,“规矩如此,没有特例。”
墨渊的指节在剑柄上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天罡界碑若碎,其守护的‘流风界’百万生灵,将直接暴露于混沌侵蚀之下。顷刻之间,便是界域崩塌,生灵涂炭。此非一人一家之事,关乎一界存亡。”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剑锋刮过金石,带着一种背负着无数性命的沉重。
“学宫存在的首要意义,在于维系三界裂隙之平衡,而非介入各界内部事务。”凌霄的立场毫不动摇,如同亘古不变的山峦,“流风界之安危,是人界内部职责。你若需力量,当向人界皇庭求助,而非觊觎学宫重宝。”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紧锁住墨渊,不容许任何规则之外的涟漪。
“皇庭若能解决,我何须至此?!”墨渊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波动,那是绝望边缘的嘶哑,“界碑崩坏在即,皇庭流程冗长,扯皮推诿!等他们议出章程,流风界早已化作焦土!《万剑图录》是唯一、也是最后的希望!”他踏前一步,周身压抑的剑气再也无法抑制,轰然勃发,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刻的沟壑,碎石激射。
“规矩,便是规矩!”凌霄同样向前一步,沉凝如山的神威沛然释放,与墨渊的剑气轰然对撞。无形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狂涌,藏经阁外围的防护结界被激发,荡漾起剧烈的涟漪,远处一些修为稍弱的学员更是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面露骇然。
“今日为你破例,明日他人便可效仿!若人人都以‘情有可原’为由挑战规则,学宫秩序何在?三界平衡何以维系?此间利害,你当明白!”凌霄的声音斩钉截铁。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百万生灵的性命,难道不及一卷死物?!”墨渊的剑气愈发凌厉,止水剑在鞘中发出嗡嗡长鸣,渴望饮血,渴望斩开这冰冷的阻碍。
“正因生灵贵重,才更需秩序守护!若无秩序,今日你可为一界破例,明日他便可为私欲强取!届时纷争四起,战火绵延,死的又何止百万?!”凌霄的神威也随之水涨船高,银甲光芒大盛,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
两人剑拔弩张,立场分明,如同水火难以相容。一方是背负着具体生灵存续的、沉甸甸的血肉责任,一方是捍卫着抽象却关乎全局的、冷冰冰的绝对秩序。磅礴的气势对抗让整个广场的空间都在微微扭曲,围观的众人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动静就会引爆这毁灭性的冲突。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如同冰线般穿透了炽热胶着的能量场,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根据《学宫秘藏调用条例》第三章第七条,在特定条件下,若申请事项被判定为‘关乎三界稳定之重大威胁’,可由三名及以上长老联名提议,启动紧急调用程序。”
朔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广场边缘,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银袍,银发流淌,金瞳漠然。他手中投射出一面半透明的光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复杂的条例原文,散发着纯粹的理性光辉。
凌霄和墨渊几乎同时看向他,对抗的气势为之一滞。
朔光的目光掠过凌霄,最终落在墨渊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分析一件复杂的仪器。“天罡界碑的崩坏,是否构成条例所述的‘重大威胁’,需进行客观的风险评估。”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需要关于界碑现状、流风界空间结构稳定性、以及界碑崩坏后混沌能量预测扩散模型的所有可用数据。”
他的出现,并未偏袒任何一方,只是引入了一个新的、基于绝对逻辑的变量——规则本身提供的另一种可能性。
墨渊看着朔光,冷峻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审视,有疑虑,但也有一丝绝境中看到的微光。他意识到,这位以绝对理性著称的观测者,或许是他打破眼前必死僵局的唯一钥匙。
“数据,我有。”他沉声道,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但我需要确保,这些数据能直达长老会,而非被……无故扣押。”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凌霄。
凌霄眉头紧锁,对朔光突然介入并引用条例感到不悦,但这确实在规则框架之内,他无法直接驳斥。“风险评估需严格遵循程序,确保数据真实无误。”他冷声道,算是默认了这条路径。
朔光金色的瞳孔中数据流平稳闪烁,似乎完全不受两人情绪影响。
【事件性质变更:从规则权限冲突,转入技术性风险评估程序。变量“墨渊”与变量“凌霄”的矛盾暂时悬置。新任务生成:评估“天罡界碑”事件风险等级,判断是否触发紧急条款。】
在远处,一座魔气森然的石塔顶端,烬慵懒地倚靠着栏杆,赤红的眼瞳将广场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指尖把玩着一缕跳跃的黑色火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深邃的笑意。
“啧,冷冰冰的木头疙瘩,倒是会找规则漏洞。”他低声自语,目光饶有兴致地追随着那片醒目的银色,“不过,把希望寄托在数据和那些老家伙的讨论上?呵……天真。”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红瞳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兴味,身影悄然融入阴影之中,仿佛潜伏的猎手,准备在适当的时机,给这潭刚刚被搅动的水面,再投入一颗意想不到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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