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原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天气了,我带着这个季节才有的蓝多拉,打算用作见面礼。
算算时间,小茴的飞机也该到了。
距离我上次的求婚,三年又两个月。在被姐姐骂成狗的暴打中,小茴和香香到了出国的时间。香香直接上学,而小茴需要完成在奥茨戈多先生特意请来的俄语老师的教习,才能成为俄罗斯大学,钟表技术与管理专业的新生。
没什么语言天赋的小茴,一下课就打电话哭诉香香恶魔般的监督,导致我在课上对她的电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让我的人设从“南宫家传人”,变成了“夫纲不振的妻管严”。但高压训练总是有效果的,在结束第一个学期之后,小茴终于不用借助翻译器,而是能自由地在课堂上发表言论和见解,期末考试也拿到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而我沿袭着普通高三生的轨迹,顺利入读洛原大学的旅游管理专业,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到时间博物馆实习,为来到洛原的游客们,讲解着在洛原上发生的,关于钟塔们的起落历史。
我等得有点着急,这时一通电话打来:“麦先生,麦奶奶出事了!”
在姐姐向我重新梳理家族关系的时候,我才知道香香的奶奶,是南宫明爷爷家的私人医生,本是孤儿的她从小受到南宫家的资助求学,学成后也为南宫家服务。因为上一辈的战乱,奶奶很难找回自己的身世,恰逢麦家的小女儿夭折,奶奶便成为了麦家旁支的孩子,作为我们家的表亲。而与作为旅游局会计的裴爷爷成就一段姻缘,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似乎是完成了南宫家的嘱托,卸下了心头大事,在我和小茴身份正位后,奶奶的健康情况急转直下。我们和爷爷商量,决定将奶奶送进疗养院,一家以养老和治疗结合的老年居所。疗养院的院长是奶奶曾经的学生,对这两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颇有照顾。除了必要的检查与治疗,二老在疗养院,甚至比在东无街住得还好。
“爷爷,奶奶怎么了?”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疗养院,爷爷正呆坐在治疗室的门口。“啊,是小弥……没事,老婆子只是做噩梦了,医生在诊断……”他看上去想在安慰我,手却在抖。我心下一紧,“或许,给香香……”“不了!哎,一点小事,没必要。昨天我们才打的视频电话,今天又打,影响她学习。”我没说话,很明白爷爷这种不想要小辈担心的心情。
“爷爷!放心吧,刚刚护士跟我说了,奶奶睡一觉就没事啦!”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虽然每天都能在手机里听见,但当声音通过空气传播,这声音,能到心里。
我回头,小茴还穿着厚厚的冬衣,怀里抱着一大束的紫香草,也许是今天天气很好的原因,她整个人在发光。
奶奶回到自己房间休息,趁着爷爷在照顾她,我带着小茴到庭中花园散步,我拉过她的手,暖暖的。“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小茴脱掉厚重的外套,用手掌出冷风。相比俄罗斯,洛原实在太温暖了。“刚下飞机,香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你作为代理监护人,我估计应该也收到消息,就直接来医院啦!”她拿过我手里的蓝多拉,深深吸了一口,“嗯——一如既往的香。还是洛原暖和啊,俄罗斯啊,都是强壮的大树,想要在冬天看到花,难哦……”
我将她拉入怀中,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温暖安心。“我们回家吧。”
刚走进门口,感觉家里冷飕飕的。“加弥哥哥,你回……”看见陌生的小茴,小丫头嘟起了嘴。“怎么又有个女的啊!”我吓得舌头打结,在小茴的拳头到达之前,“是麦加璃!她,她昨天来的!”
小茴稳定心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因为出国前忙着对付警局,大家都忽略了裴家夫妇的遗孤,也在悄然成长。虽然户口上登记着“裴臻”这一由裴家夫妇早早定下的名字,但作为小孩子,充满童稚的昵称才是童年的记忆。
“我是真真哦,你又是谁?”真真虽然还在牙牙学语,但常常语出惊人,大概是因为她还没到入学的年龄,我和加璃姐只好经常带她出入成年人的场合,看来她的启蒙,太过成熟。
“我是小茴哦,和你香香姐姐去国外的朋友。上次见你还是衣服包着的一颗小豆子呢,现在站起来,都有我膝盖高……啊!”小茴的卷发猝不及防被真真一把抓住,吃痛叫了起来。我忙把真真抱起来,“真真,小茴姐姐是客人,你不可以没礼貌哦!”
真真突然大哭起来,“加,加弥哥哥,到底哪个是姐姐——我要姐姐!!!”
完了,解释不清了。我看着小茴撇过来的眼刀,快速回忆着来过家里的所有女性。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真真,别闹,我回来了。”今天天气真的很好,阳光打在香香的背影上,让她成为了我的救世主。
我看着脱胎换骨的香香,有点惊讶。这个十三岁的少女,跟我初次见到的小女孩已经不同,她高挑,冷酷,动作迅速,行事果决。她快速从我手里叉走真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着她的头,真真愣了一下,又哭又笑,“是姐姐!”
……裴家姐妹的相认方式,可真特别。看来香香之前当奶妈手足无措的时候,奇招有奇效啊……
“你刚打电话给我,怎么就到了?不是还有课题要做?”小茴煮起热茶,见哄睡完真真回来的香香询问道。“奥茨戈多先生当时就在我旁边,他下午有来洛原的工作,给我紧急加票,马上起飞。至于课题,刚好做完了。”香香换下厚重的冬装,在衣柜里翻找着衣服。小茴倒吸一口冷气,“你不是做口复古钟吗?上个星期才出的题啊!”
香香撇了小茴一眼,“很难吗?”
我刚想逃离战场,身后传来香香的声音,“在机上,我看到莫之理了。”
是的。自从警局渎职一事真相大白,被革职的那实不知所踪,小蓝接过了副局长的职务,为重新建立警局的信誉度而努力,他和加璃姐的过去,对双方而言都是伤痛。两人哪怕在公开场合有见面的机会,也只是寒暄,对过往闭口不提。而在精神科疗养无人问津的莫之理,即便没有参加高考,也不再是大家的话题。
所以,他回来,想做什么?跟那实有关系吗?
在加璃姐结束和奥茨戈多先生的会谈后,我带着三个女孩子去了她的办公室。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有些凝重。
“加璃姐,奥茨戈多先生想让你去一趟,是吗?”香香直接发问,加璃姐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听说,跟我们三家父母有关。”
小茴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奥茨戈多先生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也是猜的。我要做的复古钟,需要用到俄罗斯本土的工艺,在我去拜访老匠人的时候,发现他家里有个中国帮工。不为别的,就为他看见我之后,仓皇而逃。这有问题,奥茨戈多先生也这么觉得。”
“这个人登记在俄罗斯的入境时间,是五年前从洛原来。他在俄罗斯做着烟酒生意,直到三年前突然资金链关了公司,欠下高额负债。如果不是他的反应奇怪,奥茨戈多先生怀疑不到他头上。”香香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我记得三年前你说过,警局里有一个怀表不见了,是这个吗?”
加璃姐扫了一眼照片,站了起来。“所以,警局得给我一个说法。”
失去铜臭味的警局变得朴素破旧,我重新踏入这个地方,心境大不相同。
“南宫茴,好久不见。”小蓝坐在上座,给我们沏着茶。“再过两年,是打算留俄,还是回来?”小茴悄悄看着加璃姐的脸色,“寒暄就算了,你还是先看看,对这个怀表有没有印象吧?”小蓝拿起相片,脸上出现一闪而过的心虚,这一点,迅速被加璃姐捕捉到。
“蓝副局,这个怀表在三年前本应该在警局,跟所有非法搜刮的财产一起被博物馆收归,但你们没有上报。现在出现在俄罗斯,我想那个做烟酒生意的人,跟那实很熟吧?”
“麦小姐,不能这么早下定论……”“我对那实的踪迹没有兴趣,管他是在俄罗斯东山再起,还是在洛原卷土重来。我关注的,是所有本该属于洛原的东西,物归原主。这个怀表,是一百年前南宫家和裴家一起打造的,象征两家交好,照理来说,归裴馥所有。蓝副局,如果不想重蹈覆撤,一个月之内,无论你用什么方法,给我一个答案。”
我们像是加璃姐的披风,跟着扬长而去。啊,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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