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秋意踏上忘川路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回头,回头看那忘川路上有没有自己遗忘之事。
田秋意在□□消亡的那一天起,便感觉到了一种天命归了的神奇感觉。
她的容貌恢复到了少女时期的青葱,不再如老妇般枯槁毫无生命力。
在踏过忘川河畔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在慢慢苏醒,记忆里尘封的回忆也在一点点浮上水面。
她叫田秋意,是一颗开了灵识的灵石,因三百年前与姐妹在瑶池台玩闹时不小心跌下了瑶池境,伤了根骨,因此投身人间,修补灵识。
尝遍人间八苦之时,便是她回归神界之时,只是她最后忆苦的太过顺利,她还需在在冥界再历劫一遭。
方可回归神界。
其实她在踏过忘川边境之时便远远看到了林崎远,也就是曾经将军府的旧主。
他身上魔气外泄,正与天界两名仙君打得有来有回。
他原身是魔吗?可为何会曾经流落人界……
田秋意没有多想,快速的过了忘川,去见了那冥界之主季钦。
他想必已经在彼岸深处待她多时了。
“田姑娘在人间想必过的很辛苦。”
“六界之中,属人间烦忧之事最多,苦难之困最繁。”
季钦看见眼前这名身着鹅黄色纱衣,飞云髻,头上还插着几只银凤轻钗的姑娘,实属很难把她和人间镜那个佝偻老妇联系在一起。
“如若所有天上之人都到人间去走那一遭,怕也不会觉着九重天及九重天之上苦闷不已了。”
田秋意淡淡开口,而后淡然落座。
季钦在彼岸边境的小庭里设了一茶席,为了招待这从从人间来,应回神界去的贵客。
“冥王的弟弟很不让人省心。”
田秋意拿起那琉璃茶盏,轻抿了一口茶。
那茶是忘川边唯一的一片竹林外采的,清甜可口,在这暗无天日的冥界,也只有冥王能喝上这样的一口茶了。
“是啊,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可谁叫季凌溪是我胞弟,还是个痴心人呢……”
“不说这些题外话,田姑娘既是我冥界的贵客,那便来商讨这最后一劫难该如何渡过。”
“毕竟既三百年前那场变故之后,田姑娘是现在唯一在六界还有消息的神。”
季钦自是不敢怠慢田秋意的,三百年前神界突然消声觅迹,田秋意可以算得上唯一在世间的神。
只不过神界突然消声觅迹这件事,也只有冥界众人知晓罢了,外界也都还有一层镜花水月的假象。
神界的消声觅迹,是突然遭受了什么大灾大难,或是只是单纯的不问六界,至今都是一个谜……
或许只有等田秋意渡过最后一个劫难时那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你们冥界,还有接纳魔的传统吗?”
田秋意突然又变了一个话题,她实在太好奇林崎远了,这样一个实力强劲的魔为何不为祸六界,而是跑到冥界龟缩了起来 ……
好像他身边……还有一个妖……
“他和我弟一个德行,田姑娘不用在意,他原本也是仙。”
“堕魔之仙,与我弟有恩,我就破例让他们在冥界住下了。”
季钦看着田秋意一个劲的把话题往无关的事情上扯,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单刀直入的问道: “田姑娘的最后一个劫难是什么劫?”
“死劫,若真死了便是死了,神魂俱散,若还有一丝生机那便是置死地而后生。”
田秋意倒是毫不在意的说着,倒是一旁的季钦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田姑娘知道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季钦接着追问道。
“不清楚,我在人间已经轮回了七世,这最后一世本应该是最苦厄的一生,可不知道为何,我这一生最苦厄的也不过就是那晚年的那半年。”
田秋意给自己的茶盏里重新添满了茶,而后缓缓道:“还请冥王在有机缘之时助我,这段时间,我怕是要在冥界久住了。”
田秋意无意再把话题继续下去,便在把那一盏清茶喝尽之时离开了这处彼岸幽庭。
季钦看着那道鹅黄色的背影逐渐一点一点拉远,心中暗道不妙。
他们冥界这是也要渡劫吗?怎么大神一个接一个的往他们冥界跑。
他这个冥王当的还不如他弟弟的那个人间帝王呢。
憋屈 ! ! ! !!
人间腊月间,大雪时。
漠北突然进犯了戚东的国境边疆,好在季凌溪在上位之后重新整顿了边疆,漠北的进犯才未能成功……
只是自从进到了冬月,林御渡的身子不知道为何就开始越来越差了,也不知是不是曾经的蛊毒之痛,还是田嬷的离世让林御渡太过忧伤了。
林御渡从入了冬以来,便开始风寒,而后便是蛊毒发作原本还可以时不时去朝会上上上朝的林御渡在冬日来临之后便再也上不了了朝会。
四肢百骸的剧烈疼痛让林御渡甚至直不起腰,只能蜷缩在床榻之上。
季凌溪自是心疼得不得了,但寻南最厉害的蛊师也被季凌溪威胁着到了皇宫,也没治好林御渡体中之毒。
“皇帝陛下,没用的,这蛊就算南……前反贼来了,怕也是解不了,若长期这样下去,林公子……只能这样忍受疼痛,直至死亡。”
那蛊师本不想说的那么直接,可季凌溪一提到林御渡就丝毫没有理智,他是被用利剑指在脖颈之上才讲了实话。
“废物。”
季凌溪烦躁的挥退了那寻南蛊师,独自坐在了林御渡床前。
“凌溪……”
“我痛。”
林御渡痛苦的蜷缩在了床榻之上,那原纤细的指节抓紧了被褥,明明再过一月便又是新年……
季凌溪登基的第二年……
“阿渡,我在。”
季凌溪握紧了林御渡的手,他不愿意再放开这双手,再也不愿意。
“凌溪,我梦见了……”
“你是阎罗殿的皇子,而我只能远远的注视着你。”
“好像你永远这么高不可攀。”
“好像我永远都只是尘埃之中的一粒沙土。”
林御渡痛的眉眼都紧紧皱在了一起,明明他在战场上是如此的意气风发,可离开了那喧嚣之地,就像没了水分的花,迅速凋谢了。
“阿渡不是尘土,阿渡永远是我心中的那个大将军。”
“等到春天,阿渡还要和我一起去漠北呢。”
季凌溪在给林御渡擦掉额前细汗的同时还说了好些他们还是少年时的事。
希望这样,能让林御渡好受一些……
八年前
“林御渡,你真的要与我一同上战场?”
“虽说……你武功确实比我厉害一些,可到了战场之上那可是真刀真枪,一不留神可是会死的。”
那时的季凌溪其实对林御渡已经有了一些暗自的爱慕,只是碍于自己皇子的自尊心没有说出来罢了。
“殿下去的地方,我这个伴读怎么能不去呢?我可是伴读啊。”
林御渡笑着从树上跳下,明明他还小着季凌溪几岁,可身上的气质却要比季凌溪还要像个大人。
“那可要想好了,明日在太和殿后等我。”
“对了,如果你决定和我一起去的话……诺,这个给你了。”
季凌溪丢给了林御渡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物件,可当林御渡打开仔细一看,那是一缕同心结……
“殿下你送我这个干嘛!!!”
“我又不是真的小姑娘!!!!”
林御渡涨红了脸,却也把那同心结收好,藏在了挽舟宫里一处谁也想象不到的地方。
再后来林御渡与季凌溪一同去了战场,却也在季柒伊登上皇位之时分离。
季凌溪在季柒伊登上皇位后封了王,先派遣去了江南水乡当了一年的闲散王爷,后漠北战乱,又被派遣去了边疆守关。
再再后来便是谋反大计了,那双季凌溪把那把剑还给林御渡以后第一次向林御渡低头。
一开始,林御渡还只认为季凌溪是只为了权利罢了……
季凌溪和林御渡两个人都是别扭鬼,谁也不愿意向谁低头,即使真的心动,即使真的相爱……
他们两个别扭鬼闹了好些年的别扭,仔细想来,相守的日子也不过那须臾几年罢了。
林御渡在榻上听着季凌溪像讲故事一样讲着他们以前的来时路,身上那刺骨的疼似乎也减弱了几分。
“殿下,若我真是短命鬼的话,殿下要好好替我看一看这河山。”
林御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疼傻了,竟痴痴的说出了这样一句心里话,他知道这样季凌溪会不高兴的。
他怎么会想让自己从少年时期就喜欢上的人,不高兴呢?
季凌溪和林御渡两个人都是别扭鬼。
即使有误会也不愿意好好解释清楚,或许也只有那最纯粹的战场之上林御渡与季凌溪才能好好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人间正月间。
林小将军林御渡的病越发严重,可漠北的进犯却依旧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
“拜托商大人再替我看一看这朝堂。”
“或许我本就不是这朝堂上的帝王,只是战场上的孤魂。”
季凌溪决心要让自己的阿渡看一看,他曾承诺过的漠北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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