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在一点一点回笼,林御渡从曾经的欢欣雀跃中抽身,才发现如今已是一地鸡毛。‘
究竟是何时,他们二人,都变了的呢?
明明在沙场之上,他们二人是死生不弃的战友,可现在却如同死敌一般在对方心窝疯狂捅刀。
挽舟宫外的太阳已经西下,留下一片赤色余辉,美艳绝伦,却带着一丝离别的伤悲。
“陛下不用去办理公务的吗?”
林御渡终是拉开了那沉寂的房门,看着依旧站在殿外的季凌溪,神色之中尽是疲惫,两人皆是。
“我在过来的时候,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才来找你的,阿渡。”
季凌溪看着终于愿意见他的林御渡,自然是欣喜若狂。
“陛下,没用的,我说过,林将军林御渡早已在那日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亡魂,一个不被阎罗殿收走的亡魂罢了。”
林御渡说完又把房门给拉上了,沉重的房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而后再无回音。
“阿渡,如果你继续当这个将军,你会死,我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帝王的清算若不能彻底,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异动人心便会浮动,或许你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皆会付之东流。”
季凌溪叹着气喃喃道,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挽舟宫。
挽舟宫,那时他与林御渡儿时的宫殿,在自己弱冠之后,便搬离了这,而后林御渡也回了将军府。
若要说起,他与林御渡,真真是青梅竹马,可他们中间却横插了一个季柒伊,好像故意搅浑水的那搅屎棍,让季凌溪恨得牙痒痒,从小到大都是。
“我又何尝不想放下自己心中的成见呢……”
“可季凌溪,我是孤儿啊,我是被父亲从战场上抢回一条命的孤儿啊……”
“你们皇家之人,都一样,薄情寡义罢了。”
夜晚的烛火摇曳,林御渡对着那烛火,自言自语着。
再之后,林御渡睡着了,他梦见了父亲,父亲褪去了银甲,穿上了儒衣,面容依旧是儿时他印象中那副风神俊朗,玉面桃花的模样。
只是现在的父亲,好奇怪,感觉父亲是天上的神仙,是天上那逍遥游遍五湖四海的很厉害的神仙。
“是谁欺负我的阿渡,我去扒了他的皮。”
林崎远看着蜷缩在床榻上,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却还要故作坚强,好像一头固执的小兽,母兽死后不敢显露懦弱,受伤之后也只能自己舔舐伤口。
“父亲,我没有您做的好。
“我丢了林家的一切。”
林御渡抬头,眼里闪着泪光,本就因心结郁结而苍白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我见尤怜。
“阿渡已经做的很好了,命途流转,这不怪你,时机到了,一切就会明了。”
“至于将军府,阿渡不用太过于在意,我一直都在,我们的荣耀也一直都在。”
林崎远揉了揉林御渡的头发,脸上含笑。
梦醒了,林御渡才发现他已是满脸泪痕。
“父亲……”
林御渡只觉脑中混沌,才发现案台上的烛火没有熄灭。
现在仍是夜晚。
而自己身边躺着的,正是现在戚国皇帝,季凌溪。
林御渡倒也没有赶他走,只是起身把烛火掐灭,接着躺回了床榻之上。
“如果那么喜欢我,为何要夺走我的兵权……”
“为何要以宫妃之礼昭告天下我是你的人。”
林御渡看着自己身边人的眉眼,发现他早已没有了少年的桀骜,只剩下了沧桑。
“阿渡醒了?”
季凌溪抓住了试图在他面上描摹的手,嘴角含笑。
“醒了。”
“放手。”
林御渡还是同一幅态度,只不过语气软了一些,也没有那么抗拒季凌溪的触碰了。
“我不,阿渡刚才为何要哭?”
“不告诉我,我就不放。”
季凌溪开始耍起了泼皮无赖,偏偏林御渡对这样泼皮无赖的季凌溪还最无办法。
“你好歹也是个皇帝。”
林御渡挣脱不开,也只能任由季凌溪拉着他了。
“我梦见我父亲了。”
“我告诉你了,快放手。”
林御渡乘着季凌溪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挣脱了季凌溪的桎梏。
“陛下九五至尊,我去睡偏殿就好,陛下好好休息,鄙人就不打扰了。”
林御渡说着抱着被褥就往偏殿走去了,也不管季凌溪的死活了。
“阿渡!”
“阿渡!”
“如果你想,我可以追封林将军的,我其实只是担心你……”
“如果你继续当那个将军,说不定,你会死的。”
“且是以反贼之名被诛杀。”
季凌溪终于说出了他一直隐瞒的实情,其实一开始他以为林御渡能想到这一层,可他却忘记了,林御渡是一个当年宁愿与他决裂也要死守他们林家荣耀的人。
明明他只是林家的养子,明明……他季凌溪才是最爱林御渡的人……
可为什么林御渡满心满眼,只有林家呢?
“不必了,斯人已逝,荣华富贵,地位荣耀,或许对父亲来说都只是过眼云烟了吧。”
林御渡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去了偏殿继续睡觉去了。
翌日,早朝过后,京郊围猎场,季凌溪的内阁选拔开始了。
季凌溪最终还是把林御渡求去了,代价就是让他出宫三天,去看看田嬷,以及不准踏足挽舟宫三个月。
林御渡身着一灼灼红衣,墨发被一金簪轻轻挽起,一层浅紫色的面纱遮住了他的桃花面,露出是一双桃花眼愈发勾人,或他生来就是这样美艳,即便欲盖朱颜也掩盖不了玉脂桃颜。
“陛下哪里得到的娇美人,竟一直金屋藏娇,也不露个声。”
出声之人是工部侍郎,那是朝中的老人了,在目前朝中的情形之中,他属于中立的,既对先皇没有偏袒,对他也没有好感。
“他是我认定的皇后,只是一直没择一个良辰吉日封后罢了。”
季凌溪出言袒护在一旁默默发呆的林御渡,眼神之中的敌意和醋意都快溢出了。
怎么情敌一个接一个,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陛下!不可!不可啊!”
“戚国怎能立一男子为后,若您实在喜欢这位娘娘喜欢的紧,大可以给他更高的位份啊!”
礼部侍郎本就是不满季凌溪篡位谋反的那一类臣子,只是因为贪生怕死,不敢明着和季凌溪对着干来着。
而这次他想的是,不过是区区一男妃,陛下在喜欢他喜欢的紧,断不会为了他而被天下人嚼舌根。
“常侍郎,那您说,我应该给我的爱妃一个什么位份。”
季凌溪边说着,边走上前,牵起了林御渡的手,并在上面印下了一个吻。
林御渡的手或许因为已经入球秋,略有一些冰凉,温热的嘴唇贴近手背的时候,林御渡心里猛地一震,有一些什么东西,好像在慢慢融化。
“若陛下实在喜欢的紧,如今后宫空虚,给个妃位也未尝不可。”
礼部尚书还没有察觉到危机来临时的危险,他依旧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哦?礼部尚书是说?想重现一遍当年太祖之变?”
季凌溪收起了笑容,脸上的阴骘显露无疑。
“当年贵妃越俎代庖,毒杀皇后,待朕回京之后,只能看见母后的一捧骨灰,礼部尚书?是想要朕也做那样的人?”
季凌溪眼神之中带着十成十的杀意,而此时的礼部尚书已经是冷汗淋漓。
“陛下,臣,臣并无此意……”
“如若陛下觉得妃位太高,那给个贵人也是不错的。”
礼部尚书刚说完,就觉着自己身上那锐利的眼光更加锋利了。
“陛下,我什么位份都无所谓。”
“陛下开心就好。”
林御渡上前拉住了快要杀人的季凌溪,对他摇了摇头。
秋场围猎仍在继续,只是礼部尚书提前“告老还乡”罢了。
季凌溪以一个前朝的旧案,又铲除了一个贪生怕死的老鼠屎老顽固。
虽然那个旧案,也是他人生之中的一道疤。
“陛下,你再看你的娇美人,你可要输给我了。”
工部尚书拉着弓弦,瞄准着远处的一只野兔,开弓,那只野兔便动也不动,死在了弓箭之下。
“我的猎物,可要超过陛下了。”
“陛下可是军营之中出来的人,可不要轻易输给我啊。”
“这样,会很没意思啊。”
束发的青年笑着,爽朗而带着活力,若这样的人见识过漠北边疆,大概也不会拘泥与朝堂之中了。
“朕怎会输给你呢。”
“不如商谜音,你与朕比一场,若你赢了,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你,若你输了,则由你帮朕组织一个内阁如何?”
季凌溪骑在马上,难得的意气风发,仿若回到了旧时。
“陛下这个条件好像我是赢是输,都不亏啊,我就喜欢这样的买卖,压了。”
“陛下要比些什么?”
商谜音面上含笑,托着腮看着季凌溪。
“比骑射,这样也不算欺负你,怎么样?”
“那不行,陛下可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不算欺负我了,我要陛下身后的小美人和我比。”
“输赢不论,我都帮陛下组一个属于陛下绝对忠诚的内阁,如何?”
商谜音玩世不恭的说着,几句话就把原本单调的赌局变了个味道。
“好。”
季凌溪倒是高兴,毕竟,林御渡的骑射比他还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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